这两天蒋宜一直念叨着把门换掉的事,有休息时间就找人来换了。
蒋宜来来回回拉门,之前的吱呀吱呀声已经没了,选的这个门也不错。整体看来,门和屋子一点也不违和。
“不错,”温南在院子里画画,看着他问:“换下来的门打算怎么办?”
“先留着吧。”蒋宜思考几秒说。他走过去,温南正好在右下角签上署名。
蒋宜看到那个狗尾巴,想起这两天经常看不到咔嚓。
“狗会中暑吗?”蒋宜问。
“应该会吧,”温南说,“怎么问这个?”
“因为咔嚓老出门。”蒋宜说。
“晚上查一下吧,”温南说,“确实比较让人担心。”
“还在用这个吗?”蒋宜注意到了他的画,指着那个署名问,“感觉过去好多年了。”
“我一直用的这个,”温南说,“这是西瓜的尾巴。”
“看出来了,”蒋宜摸着下巴,“以前狗比我都受欢迎。”
温南笑了起来:“没有吧,我也念着你呢,谁知道你躲着。”
蒋宜眯缝了一下眼睛:“真的?”
“真的,”温南伸出两根手指并拢,“我发誓。”
“发誓用的三根手指。”蒋宜看着他,走过去搂了一下:“热吗?”
温南摇摇头,还打算画一张。
“热的话我们去爬山吧,叫上李脊他们。”蒋宜说,“这边有个寺庙,叫云口寺,在山顶,山上都是树比较凉快。”
温南听完,感觉是蒋宜嫌热,想了想说:“都听你的。”
下午李脊就知道这件事了,以商量上山路线为理由,拉着林白驹又来蹭饭,这次不同以往,他们带了东西。
蒋宜非常感动。
“终于知道带东西了。”蒋宜看着他,故意敲敲肩膀捶捶腿,说:“可是我今天不想做饭。”
“不做不做呗,”李脊说,“我做。”
说完李脊就要拉着林白驹进厨房,林白驹摆摆手说:“我等会儿进来。”
李脊看了看温南,心中了然,就一个人去了厨房,蒋宜说不想做饭,但后脚就跟了进去,坐在里面烧火。
蒋宜最不喜欢烧火,因为很热。
“嫌热怎么不安个天然气?”李脊看蒋宜一直在扇风,就问他:“至于这么抠门儿吗?”
“这是抠门儿的问题吗,”蒋宜说,“我打算下个月在安。”
“哦,”李脊点点头,“在等工资呢。”
可能真的是太热,李脊说完那句话,蒋宜就没再回。整个厨房只剩下李脊切肉,刀接触到砧板的声音。
过了七八分钟,李脊切完了肉才又开口。
李脊从林白驹那里知道了温南的事,就问道:“感觉这段时间他怎么样?”
这个“他”很明显是在说温南。
“有点说不准,”蒋宜没有计较林白驹把这件事告诉李脊,他想了想说:“看起来,好像和以前大差不差。”
“不能吧。”李脊想起自己没穿围裙,一边套围裙一边说:“虽然这个过程比较漫长,倒不至于一点变化都没有。偷摸开导他两三个月了吧?”
“两个月,”蒋宜纠正,他猜想:“是不是他在无意识的抗拒呢?”
“抗拒……抗拒,”李脊念叨着,“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中,这种抗拒行为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你想,他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一声不吭走了,然后自己又生命垂危,身体和精神的琢磨,人没疯就算好事了。可能我们碰到他的逆鳞了才会下意识把自己保护起来,不让人接近。”
蒋宜对着李脊扔了个木棍:“去你的,谁疯了?”
“大哥你重点都偏了,而且我就这么一说,又没说温南。”李脊跳起来躲过一劫:“等林白驹回来,听听他怎么说吧,他比我厉害多了。”
蒋宜没再说话,看着跳跃的火苗发呆。
温南坐在柿子树下的椅子上,林白驹走过去,想了想没有坐上去,而是隔了段距离说:“聊聊。”
“都行,”温南说,“我知道你聊天很有一套。”
林白驹愣了愣:“夸我呢?怎么听着像不乐意啊。”
温南没说话。
林白驹看他这样,觉得没有绕圈子的必要,毕竟他和病人还是有点区别的,他说:“蒋宜很担心你。”
温南有点疑惑:“担心什么,我就在他身边,不会走了。”
“不是这个,”林白驹说,“你应该也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吧,这两天的反常,都有点不像你了。不止你,还有蒋宜,他每天晚上睡不着真的是因为钱的事情吗?你有时候你不敢看他,为什么?”
“你很了解我吗?”温南问。
温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林白驹。他以为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就在以为伪装完美的时候,杀出一个林白驹。
那种伪装被拆穿的感觉,让温南感到非常不舒服。
“你很了解我吗?”温南又问了一遍。
“了解你的人不是我,”林白驹语气恢复了平静,“你应该知道是谁。”
“我需要时间。”温南说。
“是,你确实需要时间,”林白驹说,“你觉得蒋宜真的能够等你这么久吗?你一直在回避他,就算给你再多的时间,你还是在原地踏步。”
温南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温南以前无论说过什么话,蒋宜回答的那些不过都是在迁就他,蒋宜怕失去他。
但相反的,温南也是,所以他不敢看蒋宜,他只有装作一切都不知道。他怕某天蒋宜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曾经因为冲动干下的糊涂事,会失望、伤心。
“如果你真的为蒋宜考虑,就和他好好谈谈。”林白驹丢下这句后去了厨房,温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股奇怪的滋味涌上心头。
苦涩的,像茶一样的味道。
和林白驹聊完,温南又回椅子上,直到蒋宜端着饭菜出来。
天气开始热起来后,他们吃饭基本都是在院子里。在柿子树下架个桌子,刚好够坐四个人。再从屋里连接个插板,立个风扇在身后,让它摇着头运行。
刚从老井里捞出来的啤酒,带着夏天独有的凉爽。
以前四个人一起吃饭时每个人都很非常默契的两两挨着。今天有点变化,一张四方桌,李脊和林白驹依旧两人坐一边,温南和蒋宜分开一人坐了一边。
李脊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林白驹,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正常的反应,没你事,”林白驹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说,“吃吧。”
林白驹都这么说了,李脊也就没管了,也许是觉得这个氛围不适合说话,往常李脊话最多,今天却也很少说话。
这顿饭吃的沉默、压抑。
吃完饭临走时,林白驹还拍了拍蒋宜的肩膀,大概是让他好好和温南聊聊。
“我都没吃饱。”李脊和林白驹走出蒋宜家老远来敢说话。
“回去做给你吃。”林白驹问:“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吧,”李脊说,“我不挑。”
林白驹笑笑:“好。”
咔嚓每次都是白天看不见,晚上回来就是一身的泥巴。温南每天都给他洗澡,今天给它洗澡的换成了蒋宜,温南在旁边看着,沉默许久。
“林白驹找我聊了。”温南说完这句话,明显看见蒋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其实很好奇蒋宜会怎么回答,或者是直接跳过回答,“他说你很着急。”
“我知道,他和我说了。”蒋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现在觉得这个答案非常生涩。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拉着你走?”温南问。
“没有,”蒋宜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有些事慢慢来才好,急也急不得不是吗?”
蒋宜不擅长撒谎,他说谎会习惯性压低声音,见不得人。
温南看着他,表情有些复杂。
“好吧,确实有点着急,”蒋宜坦白道,“很多次想过要带你去看看,我怕你多想,所以一直没有和你提过。”
“什么时候发现的?”温南问。
“很早,”蒋宜给咔嚓擦了一下水,走到他身边,“怪我吧,是我偷偷告诉林白驹让他偷偷关注你的,因为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快乐。”
温南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情绪面对现在这件事。
“我去过。”温南说。
“什么?”蒋宜没听懂。
“去咨询,”温南说,“也接受过治疗。”
蒋宜看着他。
“我以为这是在保护你,也在保护我自己。”温南靠在墙上,没有看蒋宜,看着星空,静静诉说这几个月的心事,“我心里丢不干净你的一切,所以妈妈提出要找个地方养病,我还是选择了这里。我心里是希望见到你的,但又不希望见到你,我怕你见到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变了。五年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我和以五年相比大不如前。曾经的每一天,我都在接受身体和精神的折磨,很多次坚持不下去,我就会想到你。
“我其实不太相信,”温南继续说,“我认为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在迁就我,无论我多么任性,你都会觉得,我很好,可是我心里不踏实。”
“我看见你的眼睛,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闪着光亮的眼睛,在我离开的那一天,暗淡了下去。”
“所以你觉得是你的错?”蒋宜好像抓住了一些线头,问出这句话时声音有点飘忽。
“不是吗?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没有生病,我们会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爱着对方很多年了。”温南看向他。
蒋宜之前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些事情的线头,他一直都解不开的线头,直到温南的这句话,他才突然觉得有个什么在脑子里一下闪了过去。清晰的事情变得模糊,模糊的事情开始渐渐变得清晰,接着是无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然后又消失,画面浮现、消失,反反复复。
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最先看到的是爷爷,他在对蒋宜说话,蒋宜只看到他嚅动的唇,他什么都没听清,接着就是蒋宜哭了。
那场身边人都离开自己后绝望的嚎哭,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瞬间冲毁了堤坝,又被喉咙遏止,哭不完整。
眼泪是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的,砸在地上变成一个圆。
温南停住了,他幻想过自己说出这些心里话后蒋宜所有的表现,心疼、生气,接着就是安慰。唯独没有想过是这种,那种压抑许久后发出的声音,把温南的心震得稀碎。
肩膀失控得抖动起来,他开始后悔了,他后悔告诉蒋宜这些。
“对不起……”温南的语气带着一些不可置信,蒋宜是个很坚强的人,不管前面的路多么难走,他都是笑着的。他伸出手摸上他的脸,蒋宜立马握紧了他。
这一刻的温南在蒋宜的眼睛里就像是不可多得的绝世珍宝,他很小心很小心的把他捧在唇边吻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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