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过半,天气越来越热。蒋宜每天出门都要喝一瓶防中暑药水,藿香正气水。
蒋宜对这个药阴影很大,小时候调皮贪玩,爷爷每次都会让他在出门前喝这个以防中暑。
“今天能不能不喝?”蒋宜试图说服,“今天看起来没多热。”
“不行,”温南态度坚决,“我看了天气,今天37~38℃。”
“没得商量?”蒋宜问。
“是的,”温南递给他一瓶药水,“吸管都给你弄好了,是不是很贴心。”
“哇,”蒋宜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还要在温南的监视下喝下去:“我天,这味儿。”
这一刻蒋宜宣布,它是自己喝过的药中,难喝程度排名top1的药。
“你家那位还真是担心你,”林白驹靠在椅子上,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出门怎么不系根绳子?”
手机响了起来,在狭小的房间特别大声。
“你的手机。”林白驹指了指蒋宜的裤兜。
“哦。”蒋宜以为是林白驹的,确定是自己的后才伸手摸手机。
是温南打过来的视频。
“怎么了?”蒋宜接通视频电话,温南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刚刚有个人送了箱东西过来。”温南把手机移到旁边的地上,地上有一个粉红色的箱子,屏幕里的画面随着手机移动时,蒋宜好像看到上面有行字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蒋宜问,“谁送来的?”
“不认识,”温南把手机重新对着自己,“那个人也没说名字,他只说你打开箱子看了就知道是谁。”
蒋宜说:“打开看看。”
“哎,现在吗?”温南问。
“嗯,”蒋宜在这边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温南语气里带着激动,“反正我回去也是要打开的,所以你现在替我打开吧。”
温南没再因为是蒋宜的**而纠结开不开了,用最快速度去厨房拿了把刀,咔咔对着快递切了下去。
喂,幺幺零吗,这里有人杀快递了。
蒋宜一边笑一边看温南拆快递。
“我最喜欢拆快递了,”温南说,“但我不喜欢买快递。”
怪不得。
“那以后我负责买,你来拆。”
“好。”温南在那边应了一句。
话刚说完,温南就把快递拆开了,里面的东西暴露无遗。
一箱荔枝。
“谁寄给你的荔枝?”温南问。
蒋宜没说话,他隐隐有个猜想,不过他不是很确定,于是他把视频小窗,找到李脊的对话框,快速打字发了过去。
Y:【他在哪?】
糖醋:【在我家,刚下的车。】
糖醋:【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他联系你了?】
Y:【他来我家了,还带了东西。】
糖醋:【哦……没说其他的?】
Y:【不清楚,但温南在家。】
糖醋:【那你下班回来问问杰板?他问我你现在在哪。】
Y:【先别告诉他,回来再说。】
蒋宜看到李脊那边回了个OK的表情包后就退出了聊天框,视频还在打,温南还在那边看着他。
蒋宜隔了几秒才说:“是旧人。”
“杰板吗?”温南问。
“你猜到了?”蒋宜笑笑。
“说实话,挺明显的,”温南边说边把箱子又重新封好,“原来你喜欢吃荔枝。”
“好久的事儿了,”蒋宜笑了一会儿就收敛了,“早就不喜欢了。”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温南这句话是纯心问的,他其实也不太能看到蒋宜对某种东西表现出很喜欢,“下次给你买。”
“我喜欢你喜欢的。”蒋宜说。
温南看着他,勾了下嘴角,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
蒋宜已经很多年没见到杰板了,离开那年他们也才13岁,现在各自都二十五六了。当杰板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蒋宜差点没认出来。
“邵瑾宣?”蒋宜看着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邵瑾宣抬头看着他:“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来的?”蒋宜杵了几秒才想起来摸出烟盒给他:“抽吗,自己拿。”
“大忙人忙完了?”杰板说,“你这么忙,还有空过来和我叙旧?”
蒋宜没搭腔,能明显听出来杰板是在怪他来得太晚。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杰板抖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摸了半天没摸到火机。
蒋宜没往他那边看,自己把烟点着了开始抽。
杰板看了看蒋宜,没说话,而是叼着烟凑过去,和蒋宜的烟挨着。
蒋宜本能往后退,杰板一把拉住他:”等会儿的,没点着。”
蒋宜:“……”
杰板点燃了烟,狠狠吸了一口,过了好半天也没吐出来。
蒋宜大概有点明白了过来,想往后退两步躲一下,但还是被喷了一脸。
杰板看着他笑了起来,夹着烟的手都在抖。
“你没什么变化嘛,还和以前一样,”他说,“就看人眼光差了点儿。”
蒋宜没说话,斜了他一眼。
杰板吸了口烟,拍拍他的肩膀说:“行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荔枝味道怎么样。”
“没吃。”蒋宜夹着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抽下去。
“是吗?”杰板挑了挑眉,“那你可得尝尝了,今年我在广东的朋友告诉我,今年荔枝特别少,我统共就寄了这点儿回来。”
“哦,还是我亲自摘的。”他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是刻意说给蒋宜听的。
然后又装不在意的看蒋宜的表情,很平静,像是这一切与他无关。
杰板把没抽完的半支烟扔在地上,用鞋把火星给踩媳了。
“哦,想起件事儿,”杰板走到一半回头指着他说,“下次给我介绍介绍你的……你的朋友。”
“是男朋友。”蒋宜在后面纠正道。
杰板无视这句又转身走了。
蒋宜看着他背影,在心里不爽地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温南看见蒋宜见面回来,脸色没有很好。
“没,”蒋宜往后退了几步,“我身上有烟味,别离我太近。我洗个澡。”
温南没说话,看着他进了浴室。
蒋宜对“下次”这个词没什么概念,有人对他说过很多次这句话,同事、偶尔帮过的陌生人、超市老板……但他一般不会怎么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也许我们有机会下次再见,也许没有,他始终认为,这个世界的缘分没有那么多。
他是个很擅长分类的人,哪些人在哪个区域,自己该在哪个区域,他都很清楚,他不会主动越界,他也不会允许别人越界。所以一般把对他说这句话的人自动分类在“再也不见”这类。
但杰板不一样,他的根在这里,移也移不走。蒋宜只觉得这个“下次”来得太早,也太不是时候。
林白驹和李脊来蹭饭已经成为常态,蒋宜不再多说什么,李脊也开始习惯每次来他家手里提着东西。
他们聚在一起,看电影吃烧烤河边抓鱼,三选一,但杰板的出现打破了规律。
“喝酒怎么不叫上我?”杰板不请自来,“淡了啊。”然后转头对着温南说:“请帮我拿个杯子。”
“没有多余的杯子了。”蒋宜拦住温南。
杰板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两下。
“我去拿。”温南说。
温南刚站起身去厨房拿杯子,杰板就走到温南的位置坐下了,温南再回来时看到他愣了愣。
蒋宜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站起身想换个位置。
杰板一把摁住他:“挨着我坐怎么了?咱俩以前一张床都睡过,现在搞这么见外?”
一句话让全桌的人都由动态变成了静态。
李脊脸色也不太好看:“你说话注意点。”
“开个玩笑,当真了,”杰板笑着,见没人动他语气里带点缓和又说,“我真是怕了,继续继续。”
蒋宜死死盯着他,没打算揭过:“你刚刚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杰板看了看温南,发现对方视线也是停留在自己脸上的,于是笑了笑把搭在蒋宜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
“一点不好笑。”李脊说。
杰板像是才发现他在这里:“原来你也在。”又看着林白驹:“这位帅哥你谁啊?有兴趣和我交个朋友吗?”
“没兴趣。”林白驹说。
“没关系。”杰板边说边毫不客气的把温南手里的杯子拿过来。
“说谢谢。”温南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面前的那人听清,语气平静温和。
“什么?”杰板问。
蒋宜在他对面笑了一下。
“我说,”温南直视他,一字一顿,“对我说谢谢。”
杰板估计没想到温南是个会下他面子性子,他脸上的笑有点僵硬,喉结滚动了几下,沉默几秒后开口挤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温南点点头,礼貌应了一声,一个人坐到了另一边。
“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杰板自顾自地喝起来,“不过我猜你应该知道我了。”
温南夹了菜自己吃,完全不理会他。
为此杰板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尴尬,还很淡定的转头去找另一个人,可见脸厚程度不是一般脸厚人能媲及的。
“荔枝吃了吗,味道怎么样?“杰板若无其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干了,然后转头问蒋宜,动作很刻意,身体也靠了过去。
如果不是蒋宜反应快,他俩差点就亲上。
“靠?”蒋宜一下站了起来,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拳砸了过去。
温南用手撑着自己的半边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始终未曾褪去,眼神深处是冰冷的了然和一丝玩味。
有意思。
“干什么?”杰板摸了下脸,他的嘴角被揍破了皮。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念着以前的交情不敢打你?”蒋宜对着他笑,那笑容没有温度,让人看了觉得头皮发麻:“你看看现在呢?看我敢不敢。”
杰板看着他没搭腔,他知道自己玩笑过了头,但他也没想到,蒋宜真的打了他。
“这一拳,”蒋宜抽了两张纸擦手,转身走了,“不用谢,自己受着。”
“去哪?”李脊反应很快。
“这个点了,去夜市。”蒋宜回头:“走吗?”
林白驹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一眼就能看透事情的本质,这个提议出来他也是第一个同意的。
林白驹同意,李脊跟票,蒋宜也不管温南回不回答,转身牵着就走了。
杰板一个人坐在桌子前,一脸笑着看着他们,喝一口酒吃一口菜,乐得自在。
上了车之后,蒋宜一拳打在了副驾驶的椅子靠背上,刚坐在副驾驶的林白驹往前怼了一下。
林白驹在后视镜里面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
蒋宜没搭话,胳膊架在自己的膝盖上,狠狠搓了一把脸。
应该再揍一拳。
温南抱住他,摸摸他的头:“你刚刚……”
蒋宜抬起头看他,抢先说:“吓着你了?”
“没,”温南说,“特别帅。”
“真的假的?”蒋宜半信半疑,“我差点被气死。”
“嗯。”温南说。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一个字,这让蒋宜很不安。
”我对他很纯,”蒋宜努力组织语言,想要说清楚,他不想让温南误会什么,“从他初中走了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发了什么疯。”
”我知道,我知道。”温南笑着重复这三个字,“我知道的。”
温南虽然是笑着的,但蒋宜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这样的温南是他第一次接触,看不透。
想不通的时候蒋宜喜欢闭眼养神,这是他多年前养成的习惯。
睁开眼的时候,蒋宜发现温南和他隔了一段可以塞下一座城堡的距离。
他靠在另一个车窗看外面,偶尔有经过的车辆,灯光也只是在他脸上停留几秒,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叹了口气,对前面开车的李脊说:“逛一圈就回去吧。”
“不吃了?”李脊问。
“吃不下。”蒋宜说。
李脊按照蒋宜说的在县城里逛了一圈然后又开回去。院子里没有动静,杰板已经走了,走之前还把碗筷给洗了。
院子里的花平时都是蒋宜在打理,哪些花挪了位置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蒋宜把那盆花都放在角落里了,不打算再管。
“这是不要了?”温南一直在看他。
“不要了,”蒋宜说,“我嫌弃。”
温南没说话,转身进了浴室。蒋宜又在院子里站了会儿,他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确定温南是吃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他有点慌张。
站了会儿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没给咔嚓喂狗粮。
平时只要蒋宜拍拍手咔嚓就会叼着碗自己过来,今天拍得手都麻了也没看见他。
蒋宜往窝里一看,狗垫子上放了两颗没剥皮的荔枝。
什么意思很明显。
“我草。”他没忍住爆了粗口。
“邵瑾宣,出来!”蒋宜去了杰板家里,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咔嚓在叫,“把我的狗还我!”
二楼的窗户被人打开,杰板探出头来:“自己上来抱。”
蒋宜捏了捏自己眉心,压住心里的那把火。他太了解邵瑾宣了,这种“自己上来抱”的邀请,带着他一贯的、不容拒绝的强势,还有点若有似无的暧昧试探。
越靠近二楼,咔嚓的叫声越清晰。蒋宜走到二楼的门口,吹了声口哨,这是专门用来呼唤咔嚓的。
蒋宜等了几秒没看见狗出来,但狗叫一直没停。
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
“进去吧。”邵瑾宣给他拿了双拖鞋。
蒋宜瞥了一眼他,赤脚走了进去。
抱起咔嚓他也没多留,邵瑾宣把他拦住:“急什么?不吃点荔枝吗?好几天了吧,不吃得坏了,得抓紧时间。”
“我很早开始就不喜欢吃荔枝了,”蒋宜说,“上火。”
邵瑾宣估计是刚洗完澡,穿着睡衣,身上还冒着点热气,头发微微有点湿润。沐浴露的香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存在感格外强。
他衣襟大敞的靠在门边看着他,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人。”
“还想再被我打一拳吗?”蒋宜经过他身边,留下这句之后就抱着狗没再回头。
温南再见到蒋宜时,是在院子里,他在给咔嚓洗澡,嘴里还说着话。
“再去他那里,给你腿掰折了,”蒋宜像教育小孩那样对狗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下次见到他要叫。”
咔嚓叫了起来,蒋宜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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