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是两人一起去县城买的，和西瓜一个品种，蒋宜给它取名咔嚓。
温南问：“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想知道？”蒋宜看了看他，把手伸到他面前，说：“你牵着我走，我就告诉你。”
“幼稚。”温南觉得自己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了。
蒋宜不给他机会，在温南转身之际牵起他的手。纵使知道蒋宜一定会这样做，心里有了准备，但还是被他掌心的体温烫了一下，手跟着不自觉缩了一下。
“牵手而已，没有那么难。”蒋宜问：“感觉怎么样？”
温南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蒋宜直接问了出来。他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看他。
氛围都到这了，蒋宜本想着再找个由头让温南亲他一口，咔嚓在脚边哼哧，刚刚营造的氛围一下就散了个干净。
“烦死了。”蒋宜啧了一下，然后趁温南不注意，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跑开了：“咔嚓，快跑！”
咔嚓立马撒腿狂奔追了出去，虽然已经是三月，但春寒料峭。
温南把围巾又裹紧了一点，跟在他们身后。
“这里是不是还没来过？”蒋宜走在最前面停下了脚，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半山腰，从上往下可以看见整个村子，几户人家房屋上升起一缕炊烟。春已将至，油菜花的黄已经把整个村子都染了色，“我也很少到这边来，我都以为这个平台被铲平了。”
“没来过，”温南点了点头，回答刚刚蒋宜的那个问题，“我以前可还个名副其实的宅男。每天蹲在家里画画，天气好才出门。”
温南确实很少有驻足停下看风景的时间，他把自己的过往打碎，开始拼凑，发现在自己的记忆里，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医院。
“温南，我喜欢你，过去的五年没有我，但我可以陪你每个五年。”蒋宜把手做成个喇叭型放在嘴边，朝着山下喊着：“你愿意吗！”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那五年像一本仓促的书，风一吹就过去了。分别的那五年对他们而言，也许是沉淀，让他们读明白了什么是离别。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们分离，不再年少，命运又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们重逢、相恋。
温南走过去，把围巾取下来给蒋宜围上：“谢谢你。”
回去的一路是无言的，不是没有熟稔的沉默，而是一种无声的依赖，他们都依赖这种安静的氛围。万籁俱寂，最热闹的是他们的心跳。
这种时光一般都是短暂的，越往前走，能听见的风铃越响。村里的路灯坏了，两人在黑夜中摸索前行，前方又开始有光亮，两人心照不宣看向对方。
看着温南手搭在门上，犹豫不决，蒋宜笑了笑：“怎么了？”
温南想了想，走过去，扯住蒋宜的围巾，把他拉过来亲了一口，亲完又抹了一下嘴。
“哎呦，磕到牙了，”蒋宜还是笑着，“还这么嫌弃我。”
温南没回答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回来的路上他想过了，他也要勇敢才行。
冯青就坐在客厅，温南一进去就看见她了。
“很久没看你这么开心了。”冯青笑笑，举了下手里的东西：“想试试安吉白茶吗？”
温南思考了几秒走过去坐下了。
“我不反对你们，”一套泡茶流程之后冯青递给温南一杯茶，说，“你开心，我也开心。”
温南喝了一口茶，静静听着。他不爱喝茶，甚至是有些讨厌茶，因为他过得和茶一样苦涩。这些年，冯青为他做得足够多，他都知道。
“谢谢妈妈，”温南说，“我从来都没怪过您。”
冯青喝茶的手一顿，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许是热水太烫，冯青低着头看茶在热水里涌动，抬头时热气将眼睛熏得通红。
夜已经深了，蒋宜却有点失眠，他坐在屋顶上吹风，围巾温南给他围上就没摘下来过，刚好可以遮一下。
今晚有星星，明天大概率是个晴天。老房子旁边是爷爷生前种的一小片竹林，种下后一直没管过，长了比以前更加多的竹子。风吹过能听见竹叶撞在一起的沙沙声，还有枝桠接触的咔咔声，风铃也在响。
蒋宜一晚上没睡，天刚有些亮就出了门，去哪里去干嘛，他自己也不知道。
村里最早亮灯的一家是村长家，蒋宜经过他家门口，村长刚好出来喂鸡，再经过时村长刚好要去村委会。
蒋宜他轻轻扬了下巴，村长对他点了头，算是互相打过招呼，低头继续往家赶。
温南已经在门口了，他也没睡着，想通了一些事情时候反而睡不着了。
“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吗？”蒋宜问他。
温南摇了摇头：“睡不着。”
“我其实也没睡着，太高兴了。”蒋宜说：“我去山上了，昨天什么都没准备。”
蒋宜拿出藏在背后的花给他，上面还有露水。
他其实很不懂浪漫，怎么送花他都不知道，只能搬照电视剧里的那些。
温南愣了愣，觉得有些突然：“怎么想起送我花……”
“在外北漂的几年，很多次听见她们说一束花就是一段感情的开始。”蒋宜说。
温南看着他，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变化太大，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遗憾。他其实有很多时候都想放下，但他心里总是丢不干净蒋宜的一切。
他动了动嘴唇，吐不出一个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蒋宜靠着墙，“五年前开始，心里就只有你了，你要说我自私也好，怎么样都好，没人能把你从我心里挪动半分位置，我自己也是，我比你想的更加喜欢你，不过你不要有负担，不要觉得我喜欢你就亏欠我什么，这是你应该得的。”
蒋宜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想打散的铁花，让人觉得心口烧得慌。
温南从他手里接过花时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叹了口气说：“你有时候真的很傻。”说完就把手放在自己兜里暖着。
蒋宜笑了笑，拉着他进了屋。
“睡会儿，一晚上没睡呢，”蒋宜拉着他躺下，“一会儿咔嚓激情来了想睡都睡不了。”
温南全身僵硬的侧躺在他身边，气都不太敢喘，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放松点，你挺尸呢。”蒋宜被逗笑了，拉了被子盖两人身上，像是不满意，又把被子往温南背后狠狠摁了两下，又亲了两口：“晚安。”
温南发现蒋宜真的很喜欢亲他。才在一起多久啊就本性暴露了，动作还这么熟练！
温南在心里狠狠敲了一下蒋宜的头。
送花时候蒋宜说的那些话也不能全信，他猜测，蒋宜在自己离开的五年交过女朋友，不然怎么这么会哄人。能被蒋宜看上的女生，应该是个很漂亮又很理解他的。
脑子里自动为蒋宜的前任画了一幅画像，然后膜拜，想着想着困意就上来了，整个人开始放松起来。
咔嚓在床边哼哧，温南睁开眼，看见咔嚓就坐立在床边，见他醒了就叫了两声，两秒后蒋宜就进来了。
他知道蒋宜训狗有一套，之前西瓜那么听话，现在的咔嚓也是如此，就是感觉很神奇，蒋宜好像会狗语。
“洗把脸吃饭，”蒋宜说，“吃完带你去个地方，把画具带上。”
温南盯着狗在发呆，蒋宜说的话他完全没听到。蒋宜在旁边等了半天没见温南有反应，蒋宜走过去亲了他两口才动。
“想什么？”
温南摇了摇头，不语。
蒋宜走过去：“告诉我。”
温南抬头看他，蒋宜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却每次都能读懂他的隐喻。
“只是觉得过去的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温南摸了摸胸口那块疤，感觉有点胀得慌。
饭吃完已经好一会儿了，温南等得有点犯困。
大门外咔嚓在叫，温南拿着画具出了门，蒋宜接过去背在自己背上。
“走吧。”蒋宜说。
“去哪？”他问。
“暂时保密。”蒋宜说。
温南没再问，就算问了估计蒋宜也不会说，他挺能憋的。
两人七弯八拐的走，走到村口，那里有一条岔路，他们往左边走了。
出村后的路是沥青路，跟着沥青路走了很长一段，又是一条岔路，继续右转。出现沥青路继续走，直到看见一条青石板的小路。
前半段路他温勉强有点印象，后半段是完全没走过。他不知道蒋宜要带他去哪，听蒋宜的语气，应该是他没去过的。
蒋宜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了，此刻正在前面对着他招招手，温南走过去。抬头的第一眼就是满眼的粉色，现在正值春天，桃花开满了整颗树。
咔嚓嗅嗅地上的花瓣，叫着跑远了。
如果只是开满一棵树倒没什么稀奇的，他现在看到的是开满了大路的两旁。花瓣铺了一路，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桃花源记？
蒋宜拉起温南的手，嘴里哼着婚礼进行曲，带着他一步一步。
脚抬起再落下的那股气流，把地上的花瓣卷到别处。
蒋宜停在中间，手里抓了一把花瓣给温南，让他虚虚握在一起，风一吹，手里的花瓣就随风飞了起来。
“今年春暖得晚些，这些花还没谢。”蒋宜说。
“这里……”温南想问这个地方是哪里，毕竟他费了挺大功夫才走到这的。
“是一小片桃园，”蒋宜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边走，还有个更大的。”
“哦。”温南点了点头。
蒋宜瞄了一眼温南，清了清嗓子，说：“我愿意娶温南先生，余生喜他所喜、厌他所厌。”
温南眨了两下眼，手指在蒋宜手心无意识的蜷缩。
这么浪漫的场景，适合表白。蒋宜以为温南听完多少会有点“哇，好感动！”的反馈，一看温南，面无表情。
蒋宜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这是一种暗示。不过温南没明白，他以为是蒋宜眼睛不舒服，于是温南回复了他一串眨眼睛。
蒋宜摸了摸下巴：“嘶。”
这反应不对吧。
不够浪漫吗？
百度也不行啊。
“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蒋宜对着他比了个爱心，还是往前突的那种：“没有心脏像小鹿乱撞的感觉吗？”
温南又眨了两下眼，差点没忍住笑：“什么！原来这就是小鹿乱撞的感觉吗，感觉心好像要跳出来了！哦，天哪，我快按不住它了！”
“有神经啊。”蒋宜笑出了声，虽然和预想的效果相差太大，但这样的温南，也是没有见过的。
温南看着他，终于是笑了，看得蒋宜心痒，一手把他捞过来就是亲，分开还不舍的咬了一口他的唇。
温南在心里宣布现在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小鹿乱撞，还有对方的横冲直撞。
“你吻技很差。”温南感觉嘴里火辣辣的。
“什么？”蒋宜勾了勾嘴角，“这是邀请我多亲你几口呢？”
“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温南边说边拿着画具走远了。
咔嚓就在前面不远处坐立着，温南觉得那是个不错的位置，就在那摆好画具画了起来。
落后的蒋宜不紧不慢走过来，在温南的注视下走近，到最后不分彼此的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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