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归来的第三十七天,余随在琴房发现了一本陌生的乐谱。勃拉姆斯的《间奏曲》,Op.117 No.1,扉页上写着"给不弹琴的人"——司棠的字迹。
她翻开第一页,铅笔标注密密麻麻:
第13小节
右手指法简化版(原谱跨度9度→改编为7度)
第24小节
左手可代弹低音区(减轻右手负担)
结尾处
"此处可停顿,呼吸比完美重要"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余随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想起司棠决赛前夜说的话:"如果右手永远弹不了原速,就创造自己的速度。"
琴房门被推开时,雪混着冷风灌进来。司棠站在门口,右手拎着两杯奶茶,无名指和小指还缠着康复胶布。
"校医说可以拆了。"她晃了晃右手,"神经传导测试通过率91%。"
余随把乐谱推过去:"解释一下?"
"物理系作业。"司棠把奶茶放在琴盖上,"音乐声学课程,要求分析钢琴曲的力学结构。"她指着第13小节的标注,"看,这就是力矩补偿方案..."
余随突然抓住她的右手。那些曾经扭曲如枯枝的手指,现在能自然地舒展开,只有指关节处还留着细小的疤痕。
"疼吗?"余随用拇指摩挲着疤痕。
"痒更难受。"司棠抽回手,"像有蚂蚁在神经上爬。"她翻开乐谱最后一页,"不过这个能止痒。"
那是段手写的小调,标题叫《北纬39.9°的弦外之音》。余随注意到谱面上全是左手标记,右手部分只有零星的和弦。
"单手曲?"
"双手。"司棠坐下,把右手轻轻放在琴键上,"只是右手的音符..."她按下两个和弦,"要挑最值得弹的。"
雪落在琴房屋顶的声音像某种前奏。司棠开始弹那段小调时,余随发现她的右手不再追求速度,每个音符都像经过深思熟虑的落子。错音仍有,但反而让旋律显得真实。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未散,司棠的右手突然滑到低音区,弹出《月光》第三乐章的开头——只弹了四个小节就停下。
"还是不行。"她看着自己的右手,"但够用了。"
余随翻开乐谱背面,发现一行铅笔小字:"给余随:当神经学会说谎时,音乐会说真话。"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司棠的右手放在琴键上,不再发抖,也不再隐藏。那些疤痕、错音和未完成的乐章,都成了另一种证明——不是痊愈的证明,而是存在的证明。
余随把保温杯递给她:"明年春天,去看海吗?"
司棠接过杯子,右手五指在杯壁上轻轻敲打,像在练习音阶:"嗯,顺便试试能不能用右手写'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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