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赵灵芝,扶摇便立在窗前发呆,她觉得自从怀孕后自己就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
“这么站着不累么?”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双手将她轻轻环住。
“回来了。”
扶摇回头见宋尘宇疲惫的站在自己身后。
他低头在她脖颈上蹭蹭,
“听青柠说你站了好一会了。”
随后他抬头将她抱至塌上,两人一起半躺在上面。
躺在他的怀中,扶摇能感受到那胸口的平缓起伏。
见她微肿的双腿,
“帮你揉揉。”
宋尘宇说话间准备起身。
“不了。”
扶摇忙伸手将他抱住,
“就想这么躺着。”
其实她知道他也累了一天,不想再让他辛苦。
扶摇抬手摩挲着他下巴的微微胡茬,忍不住打趣,
“以前总觉得你生的聪明,现在看来殿下也有愚笨之时。”
宋尘宇仰头看着眼前的珠帘,
“为何如此说。”
“这么说好似也不大合适。”
扶摇自我纠正,
“只能说在情感之事上,你确实愚钝了些。”
宋尘宇坐直身子直盯着她,
“怎么我是哪里惹娘子不开心了?”
“不是。”
扶摇起身朝桌边走去。
宋尘宇忙跟了上去。
“我是想说,其实赵灵芝心仪的人一直是你。
三年前那封信原本是要送给你的,只是下人搞错了。”
扶摇坐在桌前吃了颗润喉糖。
“哦。”
宋尘宇松弛了下来。
扶摇打算继续逗他,
“我在想,如果当年那封信没有送错,是不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么看来,多少有点遗憾呢。”
宋尘宇上前一步,他弯腰握着她的双肩,
“如果我心中有她,岂会坐等她来送信呢!”
哼,扶摇轻笑一声。
见她如此,
“你又在打趣我。”
说着宋尘宇将她快速抱起,
“你需补偿我。”
屋外忽然传来内侍的传报,枢密使赵区域来了。
烛火猛地一晃,刚抱人上床的宋尘宇与扶摇对视一眼,同时坐直身子。
枢密使执掌全国兵柄,若非天大的急事,绝不会深夜闯宫。
“快请。”
宋尘宇掀被下床,腰间茄袋随动作轻响。
扶摇忙取过他的月白外袍披上,又塞给他一方暖帕,
“仔细脚下。”
枢密使赵区域未等通传便大步跨入,玄甲未卸,腰间铁锏撞得叮当响。
他额角挂汗,手中紧攥一卷染了夜露的边报,身后跟着两名气喘吁吁的急足。
“殿下!”
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出大事了!”
宋尘宇上前一步扶起他,目光已扫向那卷边报,
“慢些说。”
“北方嵚东军绕道陇南,已破阳平关。
南边江州知州周撤、本城节度使赵炎反了,前锋军正在向裕安靠近!”
屋内瞬间死寂。
扶摇攥紧了帕子,心跳加速。
宋尘宇俯身拾起那两卷边报。
第一卷是北方宣抚司的急递,他扫过“嵚东军轻骑绕道”“守将称奉密诏”几字,眉峰微挑。
第二卷是京畿路安抚司的血书,写叛军“熟稔京城防务”“有内应递布防图”。
“殿下,枢密司已拟好调兵方案。”
赵区域抱剑而立,甲胄上还沾着方才与禁军将领会商的墨渍,
“殿前司出六千守裕安四门,侍卫司五千驰援平叛,余下...”
他顿了顿,
“请殿下示下,是否增援东南部?”
宋尘宇突然转身,推开殿门。
夜风卷着枯叶,他望着东南方隐约的火光,喉间泛起铁锈味。
那是一年多前在边境与嵚东厮杀时,血溅在铠甲上的味道。
“增援东南部?”
他低笑一声,转身时靴底碾碎一片枯叶,
“嵚东绕道陇南,攻的是虚。
赵炎带叛军扑裕安,才是钓饵。”
赵区域瞳孔微缩。
宋尘宇已走到悬挂的《山川图》前,指尖点向凤翔与裕安之间的连线,
“嵚东的西路军看似攻久安,实则等我们调空东西部守军,便要直扑散关。
而赵炎。。”
他指尖划过秀州至裕安的虚线,
“他带八千兵,反扎崇德,是要逼我们把禁军主力压去南线。
届时嵚东便可长驱直入,占我中部粮仓!”
赵区域闻言低声道,
“那该如何?”
“分三路。”
宋尘宇转身,眸中映着烛火如刃。
“第一路平叛。”
他指尖转向崇德方向,
“马崇,侍卫马军司吴阅各带四千骑兵,不直接攻崇德,绕去嘉兴以北的平望镇。”
“平望?”
扶摇轻呼,
“那是太湖水网,叛军未必...”
“赵炎的旧部多是太湖水盗出身。”
宋尘宇冷笑,
“他们在平望有私港,藏了二十艘快船。
他俩可带骑兵一南一北截了这些船,叛军退路便断了。
困兽犹斗,不如逼他们弃船登岸,在太湖滩涂决战。”
赵区域额头渗汗,笔走龙蛇,
“那第二路?”
“第二路守裕安。”
宋尘宇低头眸光深邃,
“杨懿德率六千留守。
赵炎敢反,是料定孤年轻没太多经验。
他不知道一年多前在边境战场,孤率六百死士夜袭嵚东,砍了他的先锋旗。”
他指向殿外的火光,
“如他率主力攻北关门,必以为是囊中之物。
孤却要让他看看,大宋储君的军队不是纸糊的。”
“第三路,由孤率五千踏骑军,带神臂弓与火药,急驰东南部。
不是去久安,是绕到凤翔敌后,烧他们的粮船!”
“殿下!”
赵区域猛然抬头,
“您是储君,岂能涉险?”
“孤是储君,更是阑国的将领。
这次嵚东带兵的将领是他们的名将金杰,目前除了坚守东区的余承东和他打过胜仗,就是孤去年与他那场边境战了。”
宋尘宇声音绵长而清澈,
“此刻各地方的将领不宜来回调动,以免节外生枝。
同时,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而且此战只可胜,不可敗。
否则,我们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地步!”
赵区域皱眉,
“可凤翔距裕安千里。”
宋尘宇打断他,
“三年前嵚东人截我运粮船,我用火攻烧了他们三十艘楼船。
这路兵要快,要在嵚东粮草过于河前截住。
断了粮,嵚东的先锋必乱。”
宋尘宇握紧虎符,他转头对赵区域道,
“传我将令,马崇,吴阅丑时集合,带三日干粮绕平望。
殿前司杨懿德卸甲轻装,寅时开拔北关门。
孤带人卯时出发,走苕溪水路,三日内必须抵达凤翔。”
东宫主殿外,青柠将前几日刚做好的绣有长命吉语的荷包塞给马崇,依依不舍,“保重。”
随后,她快速转身进了屋子。
马崇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眼神中尽是不舍。
前些日扶摇还开青柠的玩笑,
“你这丫头,不是要跟我一辈子么?
这才几日,就变心了。
不过等过了春节,我就告诉殿下,让准了你俩的婚事。”
想到这里,青柠瞬间红了眼,隔着窗户她仿佛听见马崇离开时那盔甲发出的噔噔声。
由于时间紧迫,宋尘宇先去了霏微宫拜别封贵妃。
因为官家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德寿宫养病,所以此次事件并未告知他。
“母妃,我留了杨懿德等人守护裕安城,所以不要太过担心。”
一身铠甲的宋尘宇立在桌前。
封贵妃从前也是经历过生死之人,她清楚的知道作为一个国家的君王,可能面临的一切风险。
这次她并未阻挡儿子的出征,
“你且放心去,陛下那边有韩清寸步不离守着,我与扶摇也是每日必去。
至于东宫,只要我在,必保扶摇无恙!”
封贵妃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坚定的话语。
“您也照顾好自己。”
宋尘宇低头声音柔和。
东宫寝宫的琉璃灯结着冷白的灯花,将案头的书映得泛黄。
扶摇倚在塌上,手抚隆起的小腹。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黎明前的寂静。
她心头一紧,刚要唤人,便听见值夜的内侍尖细的嗓音,
“殿下,出征令到了!”
宋尘宇掀帘而入时,玄甲未卸,肩甲上还沾着夜露。
他手中攥着一枚鎏金虎符,目光落在扶摇身上时,铁铸般的眉峰终是软了软,
“我得走了。”
扶摇撑着身子要起,被他按住。
宋尘宇单膝跪在榻前,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照顾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
扶摇喉间发涩。
宋尘宇解下腰间玉佩,轻轻系在她腕间,
“这是陛下赐我的和田玉,刻着‘宇’字。
你戴着它,就像我在身边。”
他顿了顿,声音发哑,
“扶摇,我答应你,待击退嵚军,我便卸甲回东宫,陪你数胎动,给你读书。”
扶摇突然笑了,泪水却涌出来。
宋尘宇喉结滚动,伸手摸着腰间的茄袋,
“这茄袋我一直带着,就像你在我身边。
等打完仗,我要抱着你,再听你打趣我。”
殿外传来更鼓,已是卯时。
徐泾在门外催促,
“殿下,踏骑军已列阵完毕,只等您下令!”
宋尘宇起身,最后替扶摇掖了掖被角。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突然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等我。”
随即望着外屋的青柠与许嬷嬷道,
“务必照顾好她!”
扶摇攥紧腕间的玉佩,望着他披风翻卷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
窗外传来士兵的呐喊,战马的嘶鸣,交织成一片。
她摸出枕下的书籍,在空白处写下,
“十二月二十九,尘宇出征。
愿天佑阑国,愿我儿平安,愿他,凯旋。”
晨光初露时,东宫角门缓缓打开。
宋尘宇跨上战马,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承载过无数欢愉的宫殿。
朱墙黛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恍惚又听见扶摇的声音,
“仔细脚下。”
他轻笑一声,扬鞭策马。
马蹄声碎,踏碎了东宫的寂静,也踏碎了一个储君所有的温柔唯剩铠甲下的热血,与对身后那座城、那个人,最坚定的承诺。
赵区域望着他的背影融入天幕,突然想起三年前护送粮草回来时裕安城下,那个浑身是血却依然挥旗的少年将军。
他低声道,
“传令各营,太子亲征,违令者斩!”
随后赵区域转身带着密旨前去樊府,是时候该查办他了。
天空中一颗流星划过,宋尘宇勒住战马,望着城楼上猎猎作响的旗子,长枪在日光下泛着冷芒。
他知道,这一战不仅关乎储位,更关乎阑国的命脉。
而他,已备好用热血与谋略,为这座城,为父皇,也为自己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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