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尘宇带人出了裕安,为能较快解决嵚东问题而早日回去皇城。
他临时决定自己带一百人独坐一船,日夜不停歇的赶往凤翔。
最终,他们比原计划早一日到达。
虽然金杰已收到太子宋尘宇带兵出征的消息,同时提前做了布局。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如此早到,所以因防卫人员大意,被这一百人偷袭了粮仓。
同时,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
虽这一百人全是精锐,可对方的人数足有三千,所以整个过程异常惨烈。
宋尘宇在打斗中被重重包围,最终浑身是伤的摔下战马。
剩余将士将敌人朝不同方向同时引开,他才突破包围圈逃了出去,好在逃出路上遇见了前来汇合的王庆生。
当时的他头部受伤,身上多处伤口,看见王庆生的瞬间便昏死过去。
直到第二日方才醒来。
大部人马,王庆生还有赶来增援的马崇终于汇合了。
马崇同吴阅消灭了平望的叛军后因不放心太子,就马不停蹄赶来凤翔。
宋尘宇收到了皇城被叛军袭击以及官家驾崩的消息。
官家的离世,让他悲伤不已。
虽说他们刚认亲不久,可因他自小出入东宫,常有机会与官家碰面,他一直待自己不错。
考虑到嵚东粮仓已毁,京城里又危机四伏,所以他打算自己调头回京,由王庆生和马崇带领其余将士继续打击嵚东军。
东宫床上,昏迷中的扶摇坠入一片迷雾。
雾气湿漉漉的,裹着她往前飘。
忽然,雾散了。
她站在校场边,远远望见太子宋尘宇的战袍被夕阳染成金红。
他手中长枪挑着敌将首级,身后是阑国的赤旗。
“尘宇!”
扶摇喊着,提起裙角就跑。
可刚迈出两步,他的身影突然模糊,像被水洇开的墨迹。
“尘宇!”
她尖叫着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雾气重新涌来,迷得她睁不开眼。
“扶摇,扶摇!”
有人在耳边唤她。
扶摇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封贵妃哭肿的眼睛和朝月举着药碗发抖的手。
“太子妃醒了!”
稳婆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砖地。
“血止住了!
您是小菩萨,是咱们阑国的福分啊!”
御医搭着扶摇的手腕,长舒一口气,
“回贵妃娘娘,太子妃脉象虽弱,已趋平稳。
胎气虽伤,只要好生将养,来日可复。”
殿内瞬间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朝月抱着襁褓笑出了泪,封贵妃攥着扶摇的手不肯放,
“我的儿,你吓死母妃了!”
此时东宫外,校尉徐泾的手一直攥着腰间玉牌。
他在宋尘宇出征前,曾跪在东宫阶下保证“必护摇妃”。
此刻他望着殿内透出的烛光,喉结滚动,终是没忍住,抬手抹了把脸。
大理寺少卿绍寒酥素来冷静,此刻却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发怔。
方才在偏厅候着,他攥着的文书都被汗浸透了。
刑部侍郎李鲜更直接,背靠着廊柱直喘气。
而枢密使赵区域,一向稳重自持的他,侧了侧脑袋,红了眼眶,
“恭喜贵妃娘娘,贺喜太子殿下!”
不知谁先开了口,殿外众人纷纷跪下。
赵区域声音发哑,
“是太子妃护住了阑国的根,是咱们所有人的福气!”
封贵妃擦了擦泪,抱着自己的小孙子走到窗边。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照在婴儿泛红的脸颊上。
扶摇再度入睡时,梦见太子回来了。
他身上的铠甲还沾着血,却笑着将她搂进怀里,
“扶摇,辛苦你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这场劫后余生的团圆。
霏微宫里,封贵妃连接几日未休息好。
知道扶摇脱离了危险,才安心睡了会。
傍晚时分喝了些粥,就听朝霞说,
“韩清有事求见。”
贵妃点了点头,便从塌上起身来到外屋。
“娘娘,奴才这里有份东西呈上。”
韩清说着从袖筒中拿出一份官家生前写下的手诏。
封贵妃握着手诏心中颇为震撼,她原以为官家是要放过宋沧源一命,可这样会给尘宇的政权带来威胁。
没想到官家的手诏中明确道,待他离开之时亦是宋沧源临死之际。
于是她便让韩清悄悄处理了此事。
赵区域经过几日的审理,确认樊钟通敌,并协同周撤和赵炎谋反。
之所以能做的如此机密,都多亏了戚昭仪。
她一直让人来往于他们之间,而她便是之前监察中的漏网之鱼。
原来戚昭仪当年小产是为了救落水的封贵妃,后来小产后官家便不再宠幸她。
她便将这个账算在了封贵妃头上,毕竟自己是因为她才失去了孩子。
因此这些年,她一直假意与贵妃交好。
想到此,封贵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偌大的宫廷确实很难有可以交心的人。
她轻叹了口气,至于这些人怎么处理就等太子回来再说吧。
暮云低垂,宋尘宇骑在马上,黑色披风被江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三日前在嵚东军营纵火时,被流矢擦过。
虽未伤及颅骨,却撕去半片头皮,此刻纱布下仍渗着淡红。
“殿下,前方便是裕安了。"
亲卫的声音打断思绪。
他抬头,远远望见城楼上飘着半旧的"阑"字旗,心口突然发紧。
随行军医背着药箱上前,
"殿下,伤口需再换一次药。"
"不必。"
宋尘宇抬手止住,目光扫过道旁士兵。
几个伤兵正互相搀扶着啃冷馒头,见了他便要跪。
他忙勒住马,
"免礼。
近日城中有何异动?"
近卫压低声音,
"方才有人来报,太子妃....."
马缰猛地一紧,宋尘宇喉结滚动,
"说。"
"叛军架云梯那日,杨殿司殉国,太子妃丫鬟护主而亡。
太子妃不顾艰险,偏要下城楼。
她站在女墙后擂鼓,箭簇擦着她发髻过去,血顺着鬓角流进甲缝。
近卫越说越轻,宋尘宇却听得耳中轰鸣。
他想起之前离京时,她身形已显丰腴,笑起来眼尾都是蜜。
"殿下?"
近卫唤他。
宋尘宇闭了闭眼。
风卷着血腥气扑来,他摸向腰间的茄袋,那是他的太子妃亲手缝制的,此刻沾着血污,
"传令,全军素服,随我步行入城。”
裕安城的青石板路浸着血,又被雨水泡得发黑。
宋尘宇走在最前,玄色丧服下摆沾满泥点。
快到午门时,他停住脚步对军医道,
"把头上绷带换了。"
老医官愣住,
"殿下,这伤。"
"贴薄些,用素色纱。"
宋尘宇解下束发冠,露出额角狰狞的伤疤。
白纱覆上去,勉强遮住最触目的部分,
"莫要露白,她见了要慌。"
徐泾捧着药箱从宫门里迎出来,眼眶通红,
"殿下!
太子妃昨夜还问您。"
"她如何?"
宋尘宇声音发颤。
“生产那日血崩,尚食局的姜茶都凉了三回。
稳婆跪在地上哭,说怕是保不住。
可太子妃咬着牙说'我儿是皇家血脉,我若死了,他便认这江山做乳母',硬是撑住了。”
徐泾红着眼眶,
“如今小皇子被太子妃、乳母抱着在东宫候着。”
宋尘宇踉跄一步,扶住朱漆门柱。
他想起册立太子那日,扶摇的声音像浸了蜜,
"我不要做温室里的牡丹,我要做能与你并肩的木棉。"
如今木棉真的在血雨里开了。
寝宫里燃着安神香,扶摇倚在软枕上,怀中抱着裹着锦被的婴儿。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眼底的光先于声音撞过来,
"尘宇?"
宋尘宇几步跨到床前,跪在脚踏上。
他伸手碰她的脸颊。
"扶摇。"
喉间发涩,
"我回来了。"
扶摇的眼泪先落下来,砸在婴儿的小脸上。
她想抬手摸他的伤,却被宋尘宇握住,
"别碰,还疼着。"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额角,
"倒是你,血崩那日,怎么不叫徐泾传信?"
"叫了。"
扶摇笑了,
"徐泾说你已到凤翔,我怕你分心。”
她低头吻了吻婴儿的额头,
"我肚子里揣着咱们的骨血,死不了的。"
婴儿忽然啼哭起来。
扶摇解衣哺乳,宋尘宇这才看见她腕上未消的淤青。
“柠儿很像你。"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
"眼睛和你一样亮。"
宋尘宇望着那团小小的、皱巴巴的红,心中万分愧疚,
"是我无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说什么傻话。"
扶摇用帕子擦他脸上的灰,
"你守着江山,我守着你。
咱们夫妻,原该这样的。
对了,他小名叫柠儿,我起的。"
看着她脸上若隐若现的笑颜,宋尘宇心中隐痛,
“起的好。”
三日后,大庆殿。
白幡垂落,香烛将尽。
宋尘宇穿着麻衣,跪在灵前。
棺中是他的父皇,那个在册立太子之日,说着"尘宇要做最英武的皇帝"的男人。
百官素缟,哭声震瓦。
扶摇扶着宫女的手进来,身后跟着乳母,抱着裹着龙纹襁褓的柠儿。
她行至灵前,将孩子轻轻放在软垫上,这是阑国的嫡长孙,要替他祖父看一眼这万里江山。
"臣妾上官氏,代柠儿给陛下磕个头。"
她盈盈下拜,腹部的伤还未痊愈,动作慢得像片落叶,
"陛下放心,尘宇会是个好皇帝。"
宋尘宇回头,见她额角又渗出汗,忙要上前,却被礼官拦住。
他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
从前总觉得这些礼节繁琐,如今才懂,每一道规矩都是为了护住心里最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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