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劲手脚很快,一桌菜没花多少时间。
窗外下起了暴雨,防盗窗上面铺了一层铁皮,雨滴落在铁皮上砸出一阵噪音,凉风从窗缝窜进来,周昼站起身关了窗。
周昼怕热喜冷,在家没羞耻感,天天打着赤膊在家晃。
许劲也可劲儿看,周昼不防他,他近水楼台。
许劲悄没声儿的看够了,夹了一筷子菜,开始闷头吃饭,抽空说:“哥你下次别早起了,我去买菜吧。”
周昼不得意许劲这爱揽活的劲儿,扬起下巴说他:“你一小孩买什么菜,专心读书。”
许劲说:“那你下次带我一起行吗,我也想去。”
许劲难得提什么要求,周昼自然答应了。
吃完饭周昼把白天那事儿跟他说了,让许劲周六别跟着他去,周昼没空看他。
许劲嘴上应好,心里不甚在意。
他倒不担心周昼身边有新人,周昼这人虽然看着特温柔友好,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谁是朋友谁是过客他一清二楚。
特别会装的一个成年人。
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内心,许劲纯属是前人栽树,他奶对周昼好,把周昼身边的土刨了一个大坑出来,给许劲也塞进去了。
第二天周昼早上有个客人赶早要来,也没看着他写作业就去休息了,席间万分嘱咐他有事儿就喊他,自己门窗锁死有人敲门就喊他起来别自己开门。
真把许劲当八岁小孩儿了。
许劲乖声应答。
周昼才开了门进房间睡觉。
许劲是他一年前捡来的小孩,本来就住隔壁,一老太太带着的。周昼刚搬过来老太太就带着许劲在这儿了,远亲不如近邻,老太太对他和秋鸣很好,两个月前意外猝死,生前看不着的亲戚全来了,闹哄哄的一团,来抢房子的看热闹的都有。
唯独没人管没满十五的许劲。
许劲好像长大了很多,不再是以前瘦瘦小小跟在他屁股后面要雪糕吃的小朋友了。少年弓着背,蹲在老太太的床前,神情淡漠,替老太太收拾需要烧掉的衣物,他身边人影绰绰,周昼一眼就看见了他。
老太太穷尽一生,所有家当也不过这一间屋子和枕头下压的几百块钱,许劲双亲在他年幼便早逝了,她独自抚养许劲到这么大,她曾给许劲一个家,她死了,许劲便没有家了。
周昼站在门口抽烟,一边等许劲出来。
出来后他问许劲:“有人养你么?”他掸了掸烟灰,下巴往人群的方向抬了抬:“那群人,有愿意的么。”
许劲站在他对面,还没到周昼下巴。
少年垂头,奶奶的衣物被抓在手心里攥成团。许劲说:“我已经不需要人养我了。”
周昼没有当小孩子面抽烟的习惯,他踩灭了烟头:“成绩怎么样?”
许劲如实说:“不好。”
奶奶能赚的钱很有限,还有慢性病,吃完的药罐放在橱柜里堆都堆不下,他经常帮楼下的水果店搬货切水果赚钱补贴家用,几乎没什么多余的时间用来读书。
下课不巩固上课学习的知识,很快便跟不上,一次跟不上,次次跟不上,现在许劲的成绩也只是勉强及格。
周昼‘哦’了声,问他:“不好也没关系,愿意跟着我么?”
许劲抬头看他。
周昼忙哎了两声,:“你这什么眼神,收回去。不是白养你的,我供你读书,你给我养老,两赚。”
周昼脸皮厚,能说出两赚这个话。
他才养他几年,等周昼老了许劲又得养他几年。
说不定,说不定。
许劲没立刻答应他,他说:“为什么供我读书?”
周昼一个没小学毕业证的人,一本正经地说:“我就喜欢读书,读书改变命运。”
许劲其实不打算读书了,之前就想辍学养奶奶,现在奶奶去世了他要辍学养活自己——总归是要辍学了。
高中学习需要付出的精力成倍地涨。
许劲不厉害,一点都不厉害,他不认为自己能出去兼职养活自己的同时学习不落下,成功考上好大学逆天改命。
不可能的,没有那么多天才。
也没有那么多善人。
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命了。
许劲重复说:“我读书不好。”
周昼那时候刚下班回来,身上还带着颜料的味道,他眉骨间有一颗很小的痣,在他靠近的时候,许劲看得一清二楚。
周昼弯下腰,对他说:“周哥家多你一顿饭不多,你愿意读书,就跟我走。”
许劲不懂为什么周昼那么执着于读书,那时候他身后是一阵又一阵如丧考妣的恸哭声,这些人他跟在奶奶身边时从来没见过,很假。
他听着特刺耳,只有周昼声音干净,告诉他,跟我走。
许劲再没犹豫,勾了勾周昼的袖口。
“哥,我想读书。”
周昼哼笑,把钥匙丢给他,吩咐他:“开门吧。”
于是周昼从隔壁,拐个弯把他捡回了自己家。
新学校是周昼花了钱给他报的私立学校,他捡回来许劲的时候,只剩两个月便中考了,压根补不回来之前落下的分数。
许劲中考成绩太差,够不上普高线,私立学校也按成绩分了班,许劲在中等偏下的班级。
班上有钱人很多,许劲长得好,但个头矮,也看不出有没有钱,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最容易受欺负。
许劲被堵在巷子里的时候,垂头看了眼腕表。
这只表是周昼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许劲把它摘下来收进书包。
周昼每天会在工作室里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
以前不这样,周昼以前经常加班,一幅图要勾到很晚,他不在家,许劲自然也觉得家里没意思,就趴在前台那儿写作业。次数多了周昼就默认了许劲下课找他两个人一起回家,他早也会等许劲。
好不容易潜移默化了周昼,许劲可不想为了这些飞来横祸的事耽误他跟他哥的相处时光,
许劲仔细拉好拉链,才抬头说:“有什么事?”
这些人明显是在初中作威作福惯了,除了最后一个很生疏,其他的都插着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为首的站在他面前,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睥睨着他,讥笑道:“班上的好学生?惹了谁心里没数啊?”
许劲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傻逼。
为首的有些破防,气势汹汹地嚷嚷:“有人让我来教训你一顿,你好好受着就行。”
许劲也没问他是谁,十六岁的青少年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能奴役几个同龄人,更是使其自信心爆棚。
这种人不打服很难跟他们讲道理。
许劲想讲道理。
天色渐暗,许劲拳头比他们狠太多,他打架也不怕疼,四个花架子很快就败下阵来。
许劲看了眼时间,学他哥,‘啧’了声。
比平常回去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他踹了一脚旁边躺在地下呻吟的人,那人‘嗷’地一声翻到一边去了。许劲捡起书包把手机拿出来,周昼已经打给他三个未接电话。
想着他哥在为他着急,许劲眉眼间的戾气愈重。
他没让这几个人打到他脸,他怕周昼担心。
手机又开始无声地震动着,许劲滑开手机接通。
他哥略显着急的声音传来:“小劲,怎么不接电话?”
许劲刚想说没事,已经躺着的人忽然憋着口气朝他猛冲而来,一人偷袭二人齐发,许劲霎时又被三人包围住,躲闪不及,手机被撂到一边去了。
周昼听着那边一阵扭打的声音,心跳到嗓子眼。
他是真担心许劲,第一眼见到许劲时,跟个瘦猴似的,十岁出头的年纪营养不良,那么点大。
他真不敢想看起来一踢就碎的许劲被人按着打的画面,一边对着电话吼一边沿街找人。
周昼目眦欲裂,飞快地往许劲学校的方向奔去,嘴里骂着:“你他妈的干什么呢,在哪许劲在哪!说话!妈的你敢打他试试!”
“许劲!许劲!”
许劲这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打打闹闹没关系,不能闹到周昼面前。他哥身上纹身跟着他属实遭罪,从不打架,也就是嘴皮子功夫厉害点。
实打实的五好市民。
他不愿意周昼看见他这个样子。
周昼花钱送他书,他在外面打架,这像什么样子。
许劲下了狠劲,偷袭他的人宛如一滩死水躺在脚边。许劲面色阴沉地一脚踩碎他自己攒钱买的手机,通话应声而断。
许劲环视一圈,有个没怎么受伤的人悄悄摸摸跪在地下准备趁夜色爬走,许劲喊住他:“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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