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顿时面色狂变,喝道:“你个下贱东西,做出此等事还有脸叫我替你求情?!你做出这般腌臜事,损着我与三姐儿的母女情分,便是万死也不抵!还不快拖下去!”
还求情?!那个蠢货自己做事不干净叫人抓了把柄,竟还想拉她下水!一时间恨不得过去抽孙妈妈两个巴掌,再拔了她的舌头,好叫这贱人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方氏脸变得如此之快,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幸而这厢的小厮得力,没给孙妈妈再多的机会说话便塞了她的嘴,拖了下去。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棍棒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一声一声的,像砸在人的心头上。堂上的丫鬟们面色沉重,互相交换了眼色,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惶恐不安。
往日里,方氏把持后院,下人们无不是看人下菜碟,对三姑娘颇有轻慢。如今这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如惊雷般炸醒了她们:
便是三姑娘再不得国公宠爱,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姑娘,怎能轮得到她们这等身份的人作践!
谁人若还敢造次,犯到三姑娘和国公爷手里头,必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沈溪目光扫过众人,那些小丫鬟们无不战战兢兢,不敢与她对视。
心下略数了数,听得外面的棍声打了约莫二三十下,惨叫也渐渐没了声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她虽不是什么善人,却也觉着二人罪不至死,便对沈行阔道:“父亲,此番秋月与孙妈妈二人虽有错,可女儿却也不忍叫她二人因此事丟了性命。女儿虽无知不懂事,却也知道人命大于天的道理。不如请父亲开恩停了杖责吧,只把这二人打发到庄子做苦力便是了。”
沈行阔本恼怒不已,听了她的话,面色松了些许:“三姐儿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少,便依你的意思吧。去传话罢,待此二人伤好,立刻发去庄子上,永世不得入京!”
小厮领命出去,片刻后外面的棍声便停了。
堂上一众战战兢兢的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只有些机灵的才瞧得出一二关窍:三姑娘这是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既立了威又得个心善贤良的名声,这般杀鸡儆猴之下,往后谁还敢造次?!
方氏到底是在后院讨生活的人,她岂能看不明白沈溪的用意?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敢声张,生怕沈行阔一个气不顺,顺带也处置了她去。
一番闹剧收场,旁观的何文越也看够了戏,笑着打圆场:“国公爷和三姑娘慈悲为怀,令下官钦服不已。既然余下的都是国公的私房事,下官也不便久留搅扰国公和学士大人,这厢便告辞了。”
沈行阔便支使了小厮,送何文越出去。
他自己则依旧在厅上端坐,神色晦暗不明。
他不是不知道方氏私下给三丫头使绊子,只是往日都没闹到台面上来,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乐个清净。
今日这番大闹一场,他自知与自己平日里的放纵有关,但一面是嫡亲女儿,一面是爱妾,沈行阔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罚了方氏,损伤情分不说,也恐二丫头心里不自在。可若不罚,未免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三丫头白受了委屈,他这个一家之主面子上也挂不住。
一时有些犯难。
于是他下意识的看向了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沈确。
沈确如今已是正二品,又任着内阁大学士,已有代替他成为家中顶梁的趋势,他的话在府里没准比他自己还管用。
只需一眼沈确便明白了沈行阔的意思,起身一礼:“此间事虽是秋月二人的错,儿子倒以为,尚还有一番文章可做。其一,三姐儿御下不严,要紧的物件也未仔细些放着,才叫人钻了漏子。”
沈溪本来都快要忘了这个人,冷不丁听他点了自己,吓得立刻起身:“兄长说的是,日后我必定严加管教,不让父亲和兄长忧心。”
见她如此乖觉,沈确微微点头,转而对着方氏道:“其二,虽说父亲私事我本不该置喙,只是一如方才所说,三姐儿管教下人无方,而孙妈妈是姨娘贴身人,又管着府内大小事宜,自然比三姐儿更该留意。方姨娘错在宠信刁仆,识人不善,且处理家事有失偏颇,府内人心不稳、不合、不公,才致使孙妈妈一干人等日渐跋扈、欺凌主子。”
众人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沈确一番话虽说的委婉平和,意思却相当不留情面。
几乎是在明说方氏偏爱自己亲生女儿,苛待三姑娘,才导致今日之事。
“依我的意思,方姨娘管教不善,行事失当,此为今日最大之错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不罚过,无以安人心、儆效尤。”
方氏听了,虽心有不甘,可丝毫不敢反驳。
沈确乃是诚国公世子,下一任国公,她一介后院妇人,待沈行阔百年之后必然要仰仗沈确鼻息过日子,若得罪了他以后焉有她的好果子吃?
沈行阔本就是想要沈确替他做这个恶人,当下便道对方氏道:“说的有理。既如此便按大哥儿的意思办。府内另择一人管事,你便安分些,好好反省一番罢。”
说罢,便拂袖而去,剩方氏在厅中,脸色忽红忽白,随后也带着刘妈妈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挖了沈溪一眼。
沈溪悄悄撇嘴,不以为意,起身便要告辞回房:“小妹先行告退。”
“且慢。”身后传来沈确平和而漫不经心的声音。
她心尖一颤,转身过去,却一直低着头,一副老实乖巧的模样。
说实在的,她从没有这样害怕、忌惮过一个人。
沈确久久没有开口,她亦不敢抬头去看,冷汗渐渐湿透了里衣。
“把东西带上。”
终于,递来了一个木匣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沈确的手是十分好看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她赶忙接下。打开一看,是一些珠钗首饰,看着有些眼熟。
略一想,正是这段时日秋月偷摸去的一些东西。想来是顺藏斋的掌柜害怕惹祸上身,将秋月曾经当卖过、尚未被新买家买走的东西都一并来了来。
将匣子合上,沈溪敛袵一礼:“多谢兄长。”
随后躬身徐徐退出,往衔枝院走去。
沈确抬眸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
清瘦,高挑,步履摇曳间风姿绰约。
方才明明紧张到浑身紧绷着,还偏要装作若无其事。
这样也好。
回了衔枝院,院里的丫鬟婆子早已知道了前厅的消息,个个鞍前马后殷勤不已,沈溪嫌烦,让瑶儿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孙妈妈和秋月一除,院里的其他人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她也能安心为自己筹划后路了。
可她无端想起沈确来。
自从来到此地,她一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事事忍让退避,就是为了立个胆小怕事的人设,好让他放松警惕。
今日过后,他会如何想?
沈溪从不认为他会被自己这些小伎俩给蒙混过去。
那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有所图谋,再起杀心?
眸光闪烁片刻,沈溪眼神再度坚定起来。
要不了多久,她便会再度启程回乡,届时她便死遁脱身,从此以后什么国公府、沈确都将和她再无瓜葛。
无论沈确如何想,这条路都是必须要走的。便是他再疑心,想来也不会这般快就动手。
心里打定了主意,眼下便有两件大事摆在沈溪眼前。
第一自然是钱。无论在哪个世道想要活下去自然少不了钱。
尤其她是打算假死脱身,未免惹人怀疑,国公府内登记在册的财物,诸如原主母亲留下的陪嫁,以及这些打眼的贵重首饰,都是不能带走的。
原本她手中可用的钱也只有原主留下的那些私房钱。虽也有两千多两,可总是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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