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东西，别夹那么紧，放松……”
廉价破旧的宾馆隔音一向差到离谱，站在某间房门口的陈阳刚要敲门就听到这么一句让他反胃的话。
“确定是这间房？”陈阳皱眉问身后的小警察。
身后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随即一道略微紧绷的声音从脑后飘了过来：“报告，确定是房号为520的房间。”
陈阳从嗓子里挤出一个低沉的嗯，抬手敲了门。
里面的人很慢，好像是故意晾着人，陈阳等了快五分钟才等到面前这扇黑红的木门被缓缓打开。
扑面而来是先是这种宾馆常有的潮潮的霉味，紧接着是淡淡的腥檀气息。
“陈队？您怎么来了？”
陈阳冷目看向门后那个人。不得不说程暗确实长得不错，模样周正硬朗，身材也是好的没话说，怪不得能被学校那么多的小姑娘小伙子追。
正如此刻，程暗只下身系了条松垮垮的浴巾，精壮结实的上半身明晃晃**在他们眼前，肉身上有细细的微光，想必是运动时出的汗。
陈阳面色不改，微笑道：“有客人在？”
程暗倚在门框处好心情地微笑：“准确地说是男朋友。”
这时房间内传来一道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程暗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仿佛才反应过来应该让这位负责案件的警察进来，他侧过身：“进来吧陈队，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冲个澡穿件衣服。”
程暗转过身，露出一片满是划痕的后背，上面的颜色都还是湿润鲜艳的红，痕迹凌乱细长，乍一看还有点恐怖，看来刚才的房事是非常之激烈。
陈阳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跟着进去了，身后的魏蓝倒是在门口深呼吸了几下，勉力维持脸上的专业和冷静，抬脚跟了进去。
从房号就能看出来，这是间情侣房，也可以说是情趣房。房间灯光有朦胧，照不太清，整个房间都是暧昧的粉色，就连正中央那张大床都是低劣的玫粉色，地上还有深红色的玫瑰花瓣，淡粉色的透明床帐铺在床边。
而床边，背对他们坐着一个男孩儿。
魏蓝看了眼陈阳，陈阳对她暗暗摇了下头，意思不用找那个男孩儿搭话。
两人就找了个凳子安静地坐着等，小小的房间只有从浴室里传出来的水流声，气氛有些凝重和尴尬。
还好程暗很快就从浴室出来了，陈阳装模作样地在一副观赏房内装饰，实则余光从程暗一出来就在打量他和那个陌生的男孩儿。
也就是他方才在门口说的那个“男朋友”。
陈阳第一次见到程暗时就有一股强烈的直觉，直觉这人冷心冷肺，是个淡漠一切的人。
他能笑着当着告白者的面把他的情书撕掉，也能毫无顾忌地对快要哭出来的人说：“哭的很丑，可以离我远点吗。”
当然，也可以说是没素质，没品德。
而此后的种种证据也在告诉他，他的直觉是多么正确。
但今天程暗却有点不一样。
他从厕所一出来就先到床边安抚那个男孩儿，脸上的笑温柔地让陈阳眉头皱着，好像认错人了一样。也不知道他在那个男孩儿耳边说了什么，他朝陈阳这里恐惧地看了一眼。
没错，是恐惧。陈阳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因为每个死刑罪犯的眼里或多或少都露出过这样的目光。
“程暗，不介绍一下吗？”陈阳锋利的眼睛盯着程暗。
“不太方便。”程暗轻笑了声。
陈阳笔直的身姿又挺直了一瞬，因为他察觉到了程暗笑声的警告。
“陈队，是案子又有什么进展了吗？”
陈阳看到程暗的手捂住了那个男孩儿的耳朵。
陈阳不动声色挪开眼神，公式化苦笑道：“说来惭愧，案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冒昧问下。”陈阳看着程暗，“你不办丧事吗？”
“嗯？”程暗困惑反问，“我为什么要办丧事？”
陈阳沉默了几秒，眉头紧锁，说：“还是让你父母早点安息比较好。”
身后的魏蓝愤怒地笔都快被掰断了，这什么人呐！整个村子里就他一个活了下来，不说那些邻居亲戚了，就连自己亲生父母的后事也不包办，亏还是从名校毕业的学生！
简直没人性！冷血怪物！
“陈队，您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事吗？”程暗笑了，“好！伟大的警官大人，我答应你，我过几天就让两位老人家安息下葬。”
“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就走吧，”程暗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脸上露出不正经的坏笑“我这到一半儿被你们搅和了，难受着呢。”
陈阳面色一愣，手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尽快联系警方！”
陈阳一坐进警车就猛抽烟，这不要命的抽法把旁边的魏蓝吓得够呛。
“那个程暗看着人模狗样，想不到居然是个人渣！败类！”魏蓝愤愤不平道，“没见过死了家里人还这么无所谓的！真是白眼狼没良心！”
“气死我了！”
陈阳渐渐回过神，看旁边的魏蓝小身板一起一伏的，不由笑道：“你这么生气干嘛？人亲爹亲妈被大卸几十块都没个反应，你个外人还要掉泪珠子了。”
“我、我就是气不过！”魏蓝眼眶子红红的，“你说咱们为了这个‘512屠村案’熬了多少个大夜啊！你都被局长和媒体骂成什么样儿了。他可倒好，吃喝玩乐，还有心情来开房！”
程暗的反应确实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陈阳也怀疑过会不会是他动的手，可动机是什么呢，且面对警局的专业审讯，他表现得毫无破绽，最重要的是案发的这段时间，程暗跟着学校去了外地参加比赛。
人证物证都没有，怀疑就也只能是怀疑。
突然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速度太快让陈阳连个尾巴都没抓住。
他叫停旁边还在喋喋不休的魏蓝：“好了！这话是你一个警察能讲的吗！注意身份！”
陈阳发动汽车，在汽车驶离前一秒，他透过车窗看了眼五楼的某扇窗户：“让人暗地里查下房里那个男生的身份。”
-
“听话，松手。”
“我、我、也去。”
面前人的模样跟小时候没什么大变化，性格却是有了大改变。
怎么现在这么犟了！
“乖！这次我得一个人去，你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我不能让你冒险。”程暗托着程安的脸，不舍地吻了下他的嘴角。
程安愣了愣，只好妥协，漂亮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程暗全副武装的模样：“那、你、小心、一点。”
程暗又亲了下程安的脸，笑：“等我回来。”
程暗压低头上戴的帽檐，从黑色的外套里拿出黑色口罩戴在脸上，随即他小心推开窗户，从五楼翻窗慢慢踩到地面，他踩着莹白无声的月，利落地避开周边监控，跑到了旁边的小巷里。
程安躲在窗帘的暗处，看着程暗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才突然清醒似的，小跑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那个东西。
床头灯被打开，程安轻轻翻动日记本泛黄枯皱的纸张，在到某一页时，他停了下来。
下一秒，房间内响起笔尖大力划过纸页的响音。
-
一周后的某个早晨。
程暗正带着程安在一家早餐店吃饭，店里的电视机正放着早间新闻，坐在旁边桌的两位大爷对着今天的新闻啧啧惊叹。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几个月前的那个屠村案的凶手还没找到，这又来了个碎尸案！”老大爷连声叹息，“还是个交警！造孽啊！”
“行了行了，少操心吧，咱管好自己得了！”
程暗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正要问程安吃饱没，刚一扭头，就看程安对着门外的某个地方无声地发呆流泪。
程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只两条后腿都断了的小猫。
它匍匐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没人能看见它，也没人能可怜它。
程暗让程安坐着别动，他找老板要了两个塑料袋，过去把猫放到了塑料袋里。
小猫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程暗见状急忙付了早饭钱带着程安去找宠物医院。
“好了，别担心了，明天我再带你来看它。”
小猫做了截肢手术，这会儿正缩在医院的猫版小病房的一角落呼呼大睡。
程安手放在透明玻璃上，对着熟睡的小猫轻声说：“等、我。”
-
Y省D市的某个偏僻的小村庄。
一场秋雨来得汹涌，把没准备的行人全都浇的猝不及防。
程暗就是化成了只落汤鸡跑回来的。
“安安，快给我毛巾！”
程安适时送上毛巾，然后赶紧调高空调温度。
滴！滴！
空调机发出两声机械音，程安还没放下遥控器，就被一具滚烫黏腻的身体抱住了。
“湿！”程安气恼地推程暗。
程暗下巴抵在程安肩窝，湿气干哑的嗓音从那张薄唇里吐出：“让老公摸.摸哪里湿了！”
房间里的氛围瞬间升腾起一股说得清道得明的淫.欲，一声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从程安唇里泄出来。
“小.浪.货！声儿叫大点！”
随着这句侮辱性的**话落下，程安发出了一声尖利地叫喊，随即房间里的动静也跟着平息。
程暗紧紧抱着程安，嘴巴一下一下亲着他脸上的一寸肌肤，他细致地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直到下巴这处，程暗眼神一沉，在那里留下一个齿痕。
他抬眼看着脸上绯红还没褪去的程安：“我找到他了。”
程安眼眸一颤，睫毛也跟着抖动，随后他有点艰难地闭上了眼，发出了一声带着痛苦的“嗯”。
隔天的凌晨。
浴室里热气蒸腾，水流声噼里啪啦，程暗给程安冲洗身子，他的声音自带着一些沙哑，混在水流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下次你别动手了。等下给你手上的伤上点药。”
程安背对着他，任水流冲泻而下，他看着跟头发丝一样细的伤口，轻声笑了。
“想、想要你。”
程暗从身后压上去，揽住他的腰……
……
“小结巴，怎么样。”
程安看着地上快被水流冲干净的白.色液.体，脸轰一下红了。
-
这晚程暗正在登录暗.网。他表情凝重地浏览上面发布的每一条售.卖小.孩.儿的信息，在翻看了一个小时后，终于被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情.潮过后，程暗唇舌摩挲着程安热红的耳廓。
“我找到那个女人了，我们明天就走。”
程安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程暗察觉了他的情绪，抱得更紧了点。
“有我在。没事。”程暗细细吻他。
程安则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
第二天一早程暗就退了房，他俩马不停蹄坐上了飞往S省的飞机，下机后又坐大巴，辗转几个通行工具，这才到了这个小县城。
小县城倒还有个风雅的名字——居安县。
照往常一样，到了一个地方后，程暗找好住的地方，把程安先安顿好，自己去巡查附近的环境以及打听消息。
“哎呀！吓人着呢！现在一想这事我的心还一个劲儿地蹦！”
程暗把提前买的水果递给一个头发全白的大娘：“奶奶，您还记得什么，都给我说说行吗？”
大娘牙齿都掉没了，说起话让人听着有些困难，不过听了一下午，天都要暗了，程暗也总算是打听清楚了。
到了住的酒店，程暗正要开门，屋里响起一声特别轻的响动。
程暗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紧，下一秒，他按下把手，走了进去。
房内没有灯，窗帘是紧闭的，可呼吸声不是程安的，也不只有他一个人的。
“陈队，来都来了，还搞这么神秘干嘛。”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房里灯光大亮。程暗下意识眯住了眼睛，目光却紧张地在房里梭巡。
“安安，别哭。”
程暗被上前的警察按压在地上，双手反铐在身后。他的脸紧贴在地板，压得变了形。
即便如此，他还是艰难开口，以前见到的傲慢和自持全不见了，只剩下悲哀的祈求：“陈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安安他精神不好，求您多照顾他一下。”
程暗被拽起来，被警察紧紧包围着押着往外走。
“安安，没事儿。相信我，你会回家的。别哭，我会送你回家的！”程暗回头强作镇定地对身后满脸泪痕的程安笑，声音也慢慢远了。
陈阳抓着程安的双手，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程暗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眼前。
“呃啊！”陈阳吃痛地喊了声。
程安眼睛赤红，狠狠瞪着他，牙齿还在咬着他手背上的一块硬肉。
陈阳不知怎么，总觉得从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里看到了无限的悲伤，这种情绪从程安的眼里快速蔓延，绞住了陈阳。
就这么一下，程安冲破了他的禁锢，猛地朝门外跑去。
“别开枪！”陈阳喊住旁边准备拔枪的几人。
下楼梯的时候程安摔了好几次，他连滚带爬起来，急忙去追被带走的程暗。
“小橙、子——”程安冲到即将开走的警车前。
“我、我！”程安越急越讲不出话，“我的！错！”
车里押送的刑警面色沉重地下了车，还没赶人，程安已经毫不犹豫地跑到几人跟前，扑通一声双膝下跪，磕头声在小路上响得人心发颤。
周边早就围了不止一圈观望的吃瓜群众，小县城有点什么事儿传得快，那刑警再一看，已经有看客拿手机拍照录视频了，这要是被传到网上，污蔑警察的形象不说，他的上司肯定也会被追责。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那警察急忙去拉他。
程安惊恐地大叫一声，似乎很怕他的触碰，他往后退了下，泪流个不停，嘴里磕磕巴巴祈求：“求求、你抓、我！抓我！”
陈阳这时也跑了下来，众人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旁边的群众还在议论纷纷。
“陈队！给我两分钟！我来解决！”程暗的声音从车里响起。
陈阳看了眼还在不停磕头的程安，头疼极了：“给你两分钟。”
某辆警车的车窗降了下来，程暗看着狼狈可怜的程安，仿佛看到了他那不堪肮脏的过去。
“程安！起来！”
程安听到程暗的声音才停下动作，他踉跄地站起来，朝程暗那辆车跑过去。
程暗下了车，任凭程安抱他。
“我怎么说得！以后不准再随便跟人下跪磕头听到没！”程暗暴怒地瞪着程安的头顶，“回答我，听到没！”
程暗心痛如绞，可惜他晚了，没能处置最后一个人，被拷住的双手也没法再帮他拍掉双膝上的灰尘。
程安在他胸前慌乱的小鸡啄米：“听到、听到、了。”
“好。”程暗笑了，他用下巴蹭了蹭程安的头发，沉沉地吻着他的发旋，“安安，看我。”
程安抽抽噎噎地抬起一张湿润的脸，程暗没忍住又笑了，他低头舔干净程安脸上的泪，用唇轻轻怜爱地去碰额头那块溢着血丝的伤口：“安安，桂花树很香，还记得我们一起种的那棵树吗，如果你实在很想我很想我的话，就去找那棵树，我会在那里等你的，好吗？”
“骗人！不好！”程安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疯狂摇头拒绝，“一起、去！”
“安安，你要听话，不然我们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你要听陈队的话，他会帮你的，他和那些人不一样，相信我。”
“你等我就好，我会找你的，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程暗不等程安回应，强硬地吻上了他的唇。
吻毕，程暗眼也湿了，他望着程安的眼，他的脸，他的一切，最后只留下绝望哽咽地一句：“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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