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那个男人依旧坐在门边,身体一动不动,只缓慢地张了张嘴。
谢解冬这下是真的来气,厉声质问,“你是没有腿吗?就不能站……”
话未说完,谢解冬愣在原地,只见那男人掀开长袍,露出两条异常纤细的小腿。
“断了,很久不能走路了。”
谢解冬呆住,简直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抱歉,我不知道……”
“无所谓。”男人盖上袍子,望向门外。
有个女人掀开帘子出来,“来客人啦,几位吃点什么?”
她倒是热情招呼几人,赵珂刚才瞟了一眼帘子后面,那边似乎是后厨。
“嗯……”王明哲看了看两人,“两位谁是老板?”
女人笑了笑,“他是老板,我是厨子。”
“这倒是稀奇。”王明哲看着女人笑了笑。
“客人你也看到了,这就我一个厨子,只能烧些家常菜了。”女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我们就是想吃家常菜。”
“那就好,客人吃些什么?”女人笑着走上前。
“那就先来两荤两素吧,菜色随你。”
“好嘞。”女人点头应下,给几人泡了壶茶,又回后厨去了。
那个男人依旧沉默地坐在门边,似乎没有同他们搭话的打算,谢解冬不明白王明哲和赵珂怎么就非要进来,看这男人的态度也不像是能问出什么来的样子。
谢解冬手指点上茶杯口,摆动着空茶杯反复叩响木桌,桌上其他三人一齐看向他。
“怎么了?”赵珂问。
“我饿了。”谢解冬故意大声说话。
“后厨只有一个人,再等等吧。”赵方同从他手下救出茶杯,倒了杯茶递回去。
他感觉到谢解冬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看过去,那人又移开了视线,倒是接过了茶水。
“我们就不能换一家吃吗?”他有些不满地看向王明哲,毕竟是这人带头进来的。
王明哲慢悠悠地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别急啊,好菜不怕等。”
“你……”他还想说点什么,赵珂直接将他面前的茶杯举到他嘴边。
“喝口茶。”
他看了赵珂一眼,不情愿地接过茶,喝了一口,他知道这是赵珂叫他闭嘴的意思。
“哎。”王明哲突然叹了口气,谢解冬以为他又要说自己,没想到这人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门口,缓缓开口,“我们还要打算你绢姨的事,你就安生待会儿吧。”
谢解冬一愣,瞟了赵珂一眼,赵珂看起来心领神会,马上开口接话。
“姐夫才走了不久,绢姐正是难过的时候,我们可得想办法帮帮她。”
赵珂演得虽有些不自然,但好在还能看得过去,赵方同反应过来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是……是啊,她还带着个女儿,母女二人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啊。”
说完这句,他看向谢解冬,示意该你说了。
“额……也,也对。”谢解冬有些干涩地开口,“那我们快点吃完,就去找绢姨。”
说完他看向身旁几人,赵珂默默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还好,还算过得去。
“你们是谁家亲戚?”
果然,那个男人开口问了。
王明哲顺势接话,“我们是从柯家集来的,我表姐就住在里头那片的巷子里,她叫绢女,老板认识?”
男人一听,突然面上带了些不自然,撇开头,小声说了句,“原来是绢女的娘家人。”
“哦?”王明哲拉高音调,作出吃惊的样子,“老板认识我表姐?”
“算是吧。”那人说着,顿了一下,看向门外的空地,“以前,你姐夫就在这门口摆摊。”
“原来是这样。”王明哲朝他笑了笑,“这么说来还是老熟人了。”
男人还是望着门外,没答话。
“久等了。”那个女人掀开帘子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菜。
“多谢。”王明哲朝她点点头。
“后面还有两个菜,我去拿来。”女人放下菜,在围裙上擦擦手,又进了后厨。
“说起来,老板怎么称呼?”王明哲开口问那个男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叫我余老二就行。”
“诶?”谢解冬发出疑惑的声音,桌上几人面面相觑,这家酒楼明明叫“陈家酒楼”,怎么老板姓余。
余老二似乎看出了几人的疑惑,“她姓陈。”
“她”指的是谁自然是一目了然,只是方才分明说余老二是老板,这酒楼又姓陈,让人听了不免多想,但余老二似乎没打算遮掩。
“酒楼是她的家产。”
看来这当中还有些故事,自然是不能直接问的,王明哲索性打个哈哈过去。
“原来如此,正好我们来尝尝陈姐的手艺。”
他朝几人使了个眼色,桌上几人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
“好吃好吃。”赵方同连连称赞,都没来得及嚼。
女人把剩下的两个菜端上桌,招呼几人慢吃,罢了就准备回后厨,王明哲叫住她。
“陈姐。”
“嗯?”她转过头,“客人,怎么了?”
“没事,就是听余大哥说认识我表姐,想着真是碰巧遇见熟人,打个招呼。”王明哲朝她笑笑。
“表姐?”她仔细看了看王明哲,看起来在确认自己认不认识同他相像的人,“你表姐是?”
“绢女。”
女人一愣,有些错愕,但旋即挂上笑容,“原来是绢女的表弟啊,真是凑巧。”
“是啊,本来想找家好吃的菜馆,结果就这么巧。”
王明哲笑着看着她,她有些僵硬地笑着,微微偏开头,避开王明哲的视线。
“对了,绢女是柯家集人吧?这不年不节的,你们怎么来了?”
“哎。”王明哲叹了口气,“这不是我表姐夫走了,只剩表姐和小骄母女俩,我们作为娘家人,可不得来帮衬帮衬。”
“也是呢,孤儿寡母的,日子是有些难过。”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
“对了,快吃吧。”她指了指桌上的菜,“再不吃就凉了。”
“对对对,赶紧吃。”王明哲抬手招呼几人吃菜。
谢解冬看向赵珂,连他都听出来了,这人分明在转移话题,肯定有事,但是王明哲竟然没有追问,赵珂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他在心里嘀咕。
就这样没滋没味地吃了一顿饭,那女人钻进后厨便再没有出来,赵珂招呼了一声,想喊她来结账。
“你们走吧。”余老二开口。
“嗯?”
“不用付钱了。”
“这怎么行?”赵珂看向他,那人还是一股有气无力的样子。
“走就是了。”余老二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们一眼。
“哎呀,几位吃完啦。”女人终于从后厨钻出来。
“麻烦陈姐了,这些几钱?”王明哲问。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和你表姐是老熟人了,这顿算我请你们的。”说罢她便开始麻溜地收拾桌子。
“这怎么好意思?”
她笑了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不了下次让绢女带着小骄来给我帮忙。”
“这……”
“好了好了,你们还是回去看看小骄吧,她一个人在家可无聊了。”女人笑着将几人往门外送。
“那真是多谢陈姐了。”王明哲笑着朝她拱手,“不知明日开不开张呀?”
女人闻言一愣,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门边坐着的男人,“你们要来吃,我当然开门欢迎。”
王明哲笑了笑,“那敢情好,陈姐手艺真不错,明日有时间我们再来吃,下次你可得收钱。”
“哈哈。”女人笑了笑,“欢迎再来。”
四人同她挥手告别,沿着小街往外走去,笔直的街道上没什么人,但往前看去,就热闹了不少,陈家酒楼在街尾,同街头的酒家相比,实在萧条很多。
赵珂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个女人蹲在余老二面前,看样子想把他背起来移到屋内。
“嗯?”
“怎么了?”王明哲见他向后看。
“她好像力气还挺大的。”
王明哲顺着他的视线看,正看见那个女人背着余老二,余老二虽然双腿残废,但并不瘦削,以他的身形看来,应该不轻,那个女人看起来个子小小的,背起他来倒是轻松的样子。
“不愧是厨子。”王明哲笑了声。
赵珂闻言也笑了一下,那女人炒的菜一盘太淡,一盘太咸,有的夹生,有的焦糊,实在不是厨子的水平。
“好难吃!”谢解冬终于忍不住吐槽,他在桌上就想说了,奈何赵珂揪了他一下,被迫闭嘴。
“还好吧。”赵方同开口,“也没有太难吃。”
三人同时看向他。
“怎……怎么了?”搞得他有些无措。
“你的嘴巴真的没问题吗?”谢解冬一脸吃惊。
“你在平江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赵珂笑了笑。
这顿饭简直是难吃至极,赵方同觉得不难吃反倒奇怪。
王明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怜惜,“下次带你吃些好吃的。”
“啊?”赵方同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菜,“真的那么难吃吗?”
“她摆明不是厨子。”王明哲开口。
几人走到街头,再回头看,陈家酒楼已经关了门。
“厨子是余老二才对。”赵珂冷笑一声。
“啊?”谢解冬看了眼陈家酒楼,“他不是站不起来吗?还能当厨子?”
“现在站不起来,不代表以前站不起来。”赵珂看了街边的酒家一眼,街头这家酒楼生意不错,里头坐满了人,门外还加了两张桌子。
“你看门口迎客那人。”赵珂朝谢解冬示意。
“嗯?”谢解冬看过去,门边站着个穿着一身短打的年轻男人,肩上搭着块布,个子不高,有些清瘦,但胳膊腿看起来很有力气。
“这人是迎客的小二。”赵珂开口,“你再看柜台里头站着的那个女人。”
一般商铺酒家,负责收钱理账的,不是老板娘就是亲眷,这家看起来是老板娘管钱。
“嗯……什么意思?”谢解冬看着赵珂问。
“意思是,各行各业的人,有自己的特征。”赵珂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是说余老二看起来是个厨子?”谢解冬回忆了一下余老二的形象,没看出什么端倪。
“他大概这段时间没再下厨了,所以身上的油烟味很小,但是常年掌勺留下的痕迹还有很多。”王明哲接话。
“他的右手明显比左手粗一圈,说明他以前做的是惯用手用力的活计,虽然看不见他的胳膊,但是他的手背上有深色的斑驳痕迹,应该是长年累月被油溅留下的,双手粗糙,尤其是左手食指和大拇指上的疤痕,和右手中指和掌心的茧,都是厨子常年切菜的痕迹。”
谢解冬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但赵珂和王明哲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他转头看向赵方同,“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赵方同顿了一下,“只是,倒是没反应过来他是个厨子。”
毕竟余老二看起来病怏怏的,确实不容易把他和厨子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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