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褚南彻三两步冲到陆忠权身边,身上脸上还覆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沾满泥灰的手不断蹭过衣角,半晌才导过气儿来:“刚才我跟清月散步,碰见只梅花鹿,我就想着拿石头逗逗它。谁想到它竟发了性!要不是我碰见我二姐开枪,我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原来就这。陆忠权一掌拍在南彻的脑门上,气道:“你真是有胆子没脑子!你二姐呢?她伤着没有?”
“她没事儿!”南彻胡乱摆手,“但是清月吓的不清!摔在血里衣服都脏了,我二姐叫拿披风来。我这得去了!”话音未落,这小子就急吼吼地冲下山坡。
沈承昱与陆忠权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点头,安排道:“我先带人回营,你留在这儿。”
“好。”沈承昱点头,目光再度转回丛林中的那道背影身上。
不多时,南彻便领着南音身边的雪霁赶了回来。他将一件深色斗篷披在阮清月身上,低声劝慰几句,而后开伞遮住阮清月的半张脸,便同雪霁护着她从林间小道绕行走了。
等他们几人的身影完全隐去,沈承昱这才绕过灌木,走到南殊身边。
见她肩头轻颤,忙伸手去扶,语气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南殊轻轻甩下手套,眉头微皱,好似些嫌恶掌心沁着的血痕:“帐里闷,我就想着出来透口气,顺便练练准头。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他们两个,丢了魂似的往我怀里撞。”
“你打的够准了。我刚看那鹿就眼睛一处血洞,死的干净,是你枪法好。”沈承昱跟在南殊后面轻声安慰。
“其实我也拿不准的。”南殊摇头,眼底蒙上一股疑色,好像话里有话,“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承昱低低笑了一声,并未答复,只是将目光落在她脸颊处干涸的血痕上,仿佛习惯了南殊一贯的嘴硬心软。
没两步走到营帐处,沈承昱动作自然的伸手过去,想要趁其不备拿过南殊手中沾血的手套,却被她警觉:“不用。”
“等一下。”他向右一步上前挡在她的面前,不顾劝阻执意拉上手套边缘。南殊刚刚要躲,却已然感受到一股温度攀上脸颊。
指腹落在肌肤上的瞬间,南殊下意识一闪,却终究没有躲开。
“别动。”沈承昱两下擦去她脸颊上的那块血迹,动作很轻,快的不真实,却足够落进在场众人的眼里。
南殊眉尖一挑,扬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像是在嘲他绅士皮囊下昭然若揭的私心。可在转头看向别处时,眼角还是带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快步走在前头,脚步极稳,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去看沈承昱是否跟上。
林风穿过枝桠,吹动她身后的发尾,眼眸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光终落在沈承昱身上,像是错看,又像是刻意为之。
望她远去的背影,沈承昱双手插兜的站在原地。回想刚才拂过南殊脸颊时,她如扇的睫毛轻轻颤动,不禁哼笑一声:“也不是不近人情。”
拉载南彻二人的车子驶入巷口,停驻于一幢不大起眼的小洋房前。
一路上任凭褚南彻如何询问,阮清月都始终红着眼睛拒不答复。
他也猜到或许是有外人在场,清月不好说话。于是在下车后便叫了司机带雪霁先回去,自己一路小跑追到姑娘家门口,连声致歉:“清月,今日的事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千万别不理我.”
“不是你的错,我也没生你的气。”阮清月低头踏上门前的几级台阶,却没急着开门。
“你就是生气了!有什么说就是了,为什么要气坏自己?”南彻竟也升起几分怒气。
“你们一家子位高权重,我怕出口招祸。”她将钥匙插进门里,欲要拧动锁头。
褚南彻急了,直接不顾礼法的上前拉扯:“有我在!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听这气势汹汹又窝囊十足的话,阮清月的情绪已然酿到极致,昂起脖子时眼泪直接大颗大颗的摔在地上:“南彻我不是气你,我是真的真的,很心疼。”
“心疼?”南彻不解,却也猜到了几分。
“你打伤人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褚家却迟迟没有为你正名,就任由你一个人扛着,日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同学私下里都在议论,说你是阴沟里的烂棉絮,软,脏,没有骨气,也不受家人待见。”
阮清月奋力挣脱南彻的手,眼圈红的吓人,紧咬牙关半晌才道:“我父母早亡,是靠姑姑接济才勉强读到今天。可哪怕再难,她也没亏待过我一顿饭,少过一件衣。可你呢?你的家人呢?”
“把酒言欢,骑马射猎,今日的场面富贵极了!可谁想过你?谁在乎你!”
“不是......”南彻最见不得心爱的姑娘掉眼泪,顿时有些动摇。辩驳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阮清月立刻趁热打铁,声线剧烈抖着,仿佛极力压制恐惧与不安:“你看见你姐姐今日举枪时的样子了吗?手不抖,脸不红,就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死在自己的枪下。不愧是吃人血馒头长大的千金小姐,见血都不眨眼的。”
南彻愣住,如鲠在喉。
“你跟那头鹿又有何分别?都是他们枪下的牺牲品罢了。”阮清月抬起手背抹了把脸,泪水融了干涸的血迹,擦在脸上一片红一片白,“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难过……我只是怕,那支枪万一真被人发现了,你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东西,已经被收回来了!那天我看见了,大哥跟梅香说话,应该是不会错的......”眼前的这个女孩太无辜,南彻已然不忍心再骗下去,两步上前将阮清月紧紧拥在怀里,声音颤抖夹杂着哭腔,“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正关心我的人。我都明白,我都明白!”
阮清月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安静地将下巴抵在南彻的肩头,仿佛被这一句“明白”打动得说不出话。
抬手抚上南彻单薄的背脊,动作轻柔的,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一般。
那双低垂的眼在南彻的声声抽泣中微微眯起,泪水收紧,如同所有的情绪都未曾发生,只剩下得偿所愿的安静。
褚公馆的前院,南音正扶褚衡仁下车,南殊则是站在一旁,跟随二人的脚步进屋。
“刚才人多不好说话,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今日之事颇为古怪。”褚衡仁眉头紧锁的迈上石阶,满心疑虑,“南殊啊,你射杀那鹿的时候可有觉出什么?”
她确实觉得此事蹊跷。林中野鹿无故伤人之事不常发生,不排除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而阮清月,她在试枪时神态自若,不惧声响,亦不排斥围猎。可她却在鹿倒地那一刻神色突变,几乎失控的摔坐在地上,实属反常。
只是当下并无实据,南殊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先应:“事发突然,我也来不及细看。”
褚衡仁知道南殊嘴里一向难套出话来,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面色如常地轻拍南音搀扶自己的手道:“你去查查,是怎么一回事。”
“是,父亲。”南音规矩应声,便目送褚衡仁上楼。
南殊也想跟着上去,却见南彻气势汹汹的自后园走来。虽然气焰随着脚步的靠近而消了大半,可依旧读的出他脸上的愠怒之色。
不管他又是在气什么,南音都不允许这个家再在今日出什么岔子,立刻赶在南殊上前之前先一步按住南彻的肩膀:“你怎么还不换衣裳?瞧这一身血气。”
不等南彻回话,便扬声吩咐:“雪霁!安排人给二少爷准备沐浴!”又扯上南彻的胳膊将他拉去一旁,眼神温软,却不妨碍其中所含的威胁之意:“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珐琅彩的望远镜吗?大姐托人帮你买了,就在我屋镜前,去拿便是。”
南彻见状只能作罢,瞄了南殊一眼便被雪霁架着上了楼。
“莫名其妙。”南殊挑眉,面色疑惑中还带了点震惊。
她并非是生南彻的气,而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林中那场混乱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南音轻笑,推着定在原地的妹妹往前走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自己去玩会儿就好了。”
南殊垂眸未语,脚步已动。她现在没空搭理这点子家务事,满脑子想的,就只有阮清月方才那一抹异样。
刚巧梅香下来,便顺势将手包递过去,边走边问:“大少爷在家吗?”
“大少爷一早出门,还没回来呢。”梅香紧紧跟上主子的步伐,还不忘接南殊随手脱下的骑装外衣。她今日被安排留在家里照看昭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殊也没解释,只顾回房:“等他回来,无论多晚都来告诉我。”
“是。”梅香也不多问,只跟着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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