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约翰·H·华生医生的日记
1882年11月5日,阴,圣詹姆斯剧院
贵族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感觉道具间的寒意似乎更浓了。雷斯垂德探长松了松领结,呼出一口白气。
“这群吸血鬼!”雷斯垂德探长烦躁地踢了一脚破裂的墙皮,“鞭伤、肺痨、拖欠工资——结果连份笔录都做不成!”
我看着福尔摩斯用白布盖上老威廉的脸,走上前去帮忙抚平边缘地褶皱:“至少该让他们出钱改善通风系统…他们总该有些良心…”
福尔摩斯转身向门口走去,黑大衣在煤油灯下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良心?” 他冷笑一声,“不,华生,他们只是怕丑闻。但恐惧比良心更好用。” 他从内袋抽出一张烫金名片——他说那是他独自调查时银行家“不小心”掉落的。
雷斯垂德眯起眼:“你要勒索他们?”
“不,探长。” 福尔摩斯嘴角勾起,“我们要帮他们‘做善事’——用他们最爱的表演艺术。”
剧院早餐厅里,永不停歇的‘黄金宴席’丝毫没有被威廉的悲剧影响。镀金壁灯,银质餐具,骨瓷茶具,贵族们不菲的配饰映射着初升的晨光将十二位贵族的脸照得流光溢彩。
银行家正用银勺敲击煮蛋杯,纺织大亨用镀金小刀切开一块涂满鱼子酱的司康饼,铁路新贵用长柄眼镜挑剔地审视菜单,而煤炭大亨之女——这位穿着男装马裤的新潮女性——正把威士忌倒进红茶里。剧院里的明星演员宛若明亮落地窗上的真丝晨帘,作为昂贵的摆件,一边做着侍从的活计一边绞尽脑汁地活跃着气氛。
福尔摩斯推门的瞬间,所有谈笑戛然而止。
“啊!我们的大侦探!” 子爵夫人摆弄着胸前的欧泊装饰,姿态夸张,“快来尝尝这牡蛎,刚从朴茨茅斯运来的!”
福尔摩斯径直走到餐桌主位,指尖轻点桌面。“诸位,我有个提案。”
坐在主位的贵族互相对视了一下,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姿态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歌剧太乏味了,不是吗?” 仿佛是烟瘾犯了,福尔摩斯掏出烟斗摩擦了一下又放回兜里,带有些暗示地说道。
一位贵族小姐嗤笑着赞同:“是啊,一个星期三场《茶花女》,我都看吐了!”
“因为剧院缺乏好剧本。” 眼尖的舞台总监殷勤地搬来一把椅子,又指示跑腿的侍从去拿最新送来的雪茄。福尔摩斯顺势坐下端起了银行家的香槟杯,“而我手头有个绝妙的故事——关于偷税漏税、利益交换、和政商勾结。”
铁路新贵的眼镜链猛地一颤,雷斯垂德探长不可置信地看着福尔摩斯,就像不相信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如果诸位愿意投资将它搬上舞台……” 福尔摩斯晃了晃酒杯,“票房收益的百分之三十,可以用于剧院翻新。”
一直昂着头装出不感兴趣的女伯爵尖锐地笑了:“一流的侦探可不会是一流的剧本家。”
福尔摩斯俯身,阴影笼罩餐桌:“或许这个故事里——有位大贵族偷用自己母亲的蓝宝石给情妇的做嫁妆,让他的母亲只能带着染色的玻璃。”
纺织大亨的餐刀当啷掉在瓷盘上。
“我投五百镑!” 女伯爵恶狠狠地蹬着福尔摩斯却摆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态,“您可以跟我再细细地说说剧情。”
煤炭大亨之女转着酒杯:“再加两百,这么棒的故事就该直接搬上舞台——观众爱看这个。”
铁路新贵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添了一把火,只见他坐在长桌的边缘高高地举手:“三百!只要在故事里多做几场铁路的布景。”
只有银行家面色铁青:“福尔摩斯,你这是在…”
“勒索?” 侦探微笑,“不,这是艺术赞助。雷斯垂德探长可以作证——苏格兰场最喜欢‘热心公益’的绅士了,对吧探长?”
雷斯垂德板着脸点头:“非常感动,真的。”
“天哪,我错过了什么,你们在讨论新的剧本吗?”奥尔菲斯和何塞纠缠着出现在早餐厅。两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打斗,只见何塞左侧眉骨青紫,奥尔菲斯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迹,一套得体的晨礼服却没有带配套的眼镜和礼帽,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自然。
“好久不见,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他向我们致意,然后顺势坐到了向他招手的子爵夫人身旁,那位夫人立刻开始对着他耳语。
何塞先生在进入早餐厅后就与奥尔菲斯分开,他像个老兵油子那样歪在探长面前,一副无赖的表情一言不发。丝毫不顾房间内好奇的目光。
女伯爵不悦地看着新出现的闯入者,蕾丝扇一甩,指着何塞说:“这又是谁?”
“泰晤士河警卫队的何塞·巴登,” 雷斯垂德探长于是又向我们介绍了一遍,甚至开始为何塞找补,“他听说我们在调查威廉的案子,主动来提供一些帮助。”
长桌上发出了一些打量的啧啧声。
福尔摩斯锐利的目光扫过巴登——他的皮肤被海风侵蚀得粗糙,遮着一只眼,一边眉骨还带有一个拳头印,右手虎口有一道陈年刀疤,站姿微微前倾,像是习惯性地抵御甲板摇晃。
“有趣,” 福尔摩斯轻声道,“巴登先生,您曾在海军服役?”
何塞不在乎地咂咂嘴,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是的,侦探,腿受伤后退到了警卫队。”
“别说这些啦,您的侦探游戏可以等到私下里进行。”奥尔菲斯对福尔摩斯举了举手中的香槟,“说道创作新的剧本,还有什么比您的探案经历更真实,更有趣的呢!不如和我们说些刺激的。”
我不确定他是在为何塞还是福尔摩斯说话。但是确实,福尔摩斯将审视的目光从何塞移到了他的身上;而那些贵族,看起来也对福尔摩斯的探案经历起了兴趣。
“好吧,”福尔摩斯微笑,“我还以为您在‘商船’上带过几年呢,或许您听说过‘海军协定*’的故事。”
“海军协定?” 珠宝商遗孀来了兴趣,“听起来像是外交部的机密。”
“恰恰相反,夫人,” 福尔摩斯啜饮一口红茶,“这是一桩关于背叛、盗窃与救赎的案子——而且,它发生在剧院。”
贵族们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几年前,一位年轻的外交官被委派抄写一份绝密的海军协定,” 福尔摩斯缓缓道,“可就在他离开办公室的片刻,文件消失了。”
“谁偷的?” 子爵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所有人都有嫌疑——看门人、清洁女工,甚至他的未婚妻。” 福尔摩斯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巴登,“但真相往往比表面更复杂。”
“最后呢?”银行家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最后,” 福尔摩斯微笑,“文件被一位‘前海军人员’找回——他本可以高价出售,却选择物归原主。”
何塞的手指猛地攥紧茶杯。
“这个故事太适合改编成歌剧了!” 纺织大亨兴奋地拍手,“悬疑、背叛、英雄主义!”
“如果诸位愿意投资,” 福尔摩斯顺势提议,“票房收益可用来改善剧院通风——就当是给威廉的‘安魂曲’。”
详细说说,每个贵族的脸上都写着这句话。就连雷斯垂德探长都偷来了好奇的目光。
“或许应该从华生学生时期的朋友说起。”福尔摩斯摸了摸下巴,将雪茄塞进了嘴里。
随着福尔摩斯的描述,我很快在脑海里想起了这一桩案子。在我看来,没有哪起案子更能清楚地显露出他的分析法的价值的了!
我曾在之前的日记中一字不漏地记录下了福尔摩斯向巴黎警署的杜布克先生和格但斯克的著名的专家弗里茨·冯沃尔鲍叙述案情真相的谈话。他们两位曾在此案上枉费过许多精力,结果证明他们所搞的都是一些枝节的问题。但那些细节恐怕要到下一世纪才能发表。这件案子在一段时间内事关国家的重大利益,我不禁好奇起福尔摩斯选择叙述这一案件的原因以及他打算如何避开那些不应现在透露的信息。
“我有一位在学生时期关系亲密的学长,”见他不知为何开始自顾自地抽烟,我接过话头开始叙述,并且打定主意模糊掉案子内的所有人名,地点和时间。那位学长是珀西·费尔普斯,一位差不多与我同年,却比我高两级的才子。获得过校内颁发的一切奖励,最后进入剑桥大学深造。“他在毕业后凭借自己优秀的才能以及家有有权势亲戚的帮助在外教部谋得了一个美差。”
“哦!他叫什么!”铁路新贵突然对我摆出一副亲热的样子,“我在外交部也有不少好友!下次,我们或许可以一起…”
“这不重要,他们也不是密友的关系。”福尔摩斯咬着雪茄打断了铁路新贵套近乎的话语。
我耸了耸肩继续说道,现在我和探长也都围着长桌坐下来了,手边也堆满了剧院老板巴结着送上的茶点:“是的,学生时期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系了。但是一段时间前我收到了他送来的简信,他说他遇到了一件几乎毁了他前程的祸事,以求我邀请福尔摩斯前去帮忙。其中言辞恳切,以至于哪怕我正和妻子在外度假,也立刻回到了贝克街的老住处*。”
我至今仍记得那封简信中的每一个字,那其中反复呼吁福尔摩斯的姿态,令我怜悯。那封信是这一的:
沃金布里尔布雷
我亲爱的华生:我毫不怀疑你能回忆起“蝌蚪”费尔普斯来,那时我在五年级,你在三年级。可能你也曾听到我凭借舅父的力量,在外交部弄到一个美差,很受信任和尊敬。但一件可怕的祸事从天而降,它毁了我的前程。
没有必要把这可怕事件的详情写给你。如果你答应我的请求,那么我就可以把这一切口述给你听。我患神经错乱已经九个星期了,现在刚刚恢复,依然十分虚弱。你看是不是能邀请你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前来看我?尽管当局对我说:对此事再也无能为力了,但我仍愿听听福尔摩斯先生对本案的意见。请你邀他前来,尽量快来。我生活在惊恐不安之中,度日如年。请你向他说明,我之所以没有及时向他请教,并非是我不钦佩他的才能,而是因为我大祸临头神志不清。现在我头脑已恢复正常,但怕旧病复发,不敢多想这件事。我至今非常虚弱,你可以看得出来,我只好口述,由人代笔。请务必邀请福尔摩斯先生前来。
你的老校友珀西·费尔普斯
*:《海军协定》原著中为发生在1888年,本文中为了剧情需要,将年份和内容都稍作修改拿了过来。
*:原文中的描述是华生已经和玛丽住外面了,然后立刻回去找福尔摩斯了。但是本文修改了时间线。后续类似与原著不符的情况都是基于我修改了时间线或者是我需要为后文埋伏笔的原因。希望有增添一些新鲜感。
本案《海军协定》与下一案(会由奥尔菲斯讲述,改编自第五人格第二组实验)的剪刀手杰克案,都是发生在圣詹姆斯剧院,由福尔摩斯,华生和奥菲讲给贵族们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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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玫瑰歌剧院的众生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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