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无波的海豚湾，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两只白色的海鸟低飞掠过海面，朝着水面上浮着的两块“大木头”飞过来，可刚一落脚，就发现这“木头” 有点不对劲：不仅软乎乎的，而且还能动，于是立刻收了爪子，头也不回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哥，你说海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被突如其来踩了一脸的叶嘉楠干脆从齐腰深的水中站了起来，望着远去的海鸟说道。
“所有的海都是相连的，应该能到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吧。” 幸免于难的叶嘉树依旧浮在水面上，继续沉浸在一片碧海蓝天之中。
“那我们要是一直游一直游，是不是就能回到雁门了......”
“......” 叶嘉树闻言差点呛了一口水，忙从水中站了起来， “哈哈......也.......也许吧。不过海上风浪那么大，估计没等游回雁门，就沉底了。”
“才不会，我看那些渔民，他们能一下钻到浪底下，然后再从海里冒出来，就像这样！” 说罢，叶嘉楠便一下子钻进水里。
叶嘉树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一直待在水下不出来，担心道：“快上来！”
“我能在水里闭气一盏茶的功夫！” 叶嘉楠终于露出了脑袋，得意地说道， “哥，咱们比赛，看谁可以在水里闭气最久！”
“比就比！” 叶嘉树也来了兴致，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水里。
清澈的海水中，兄妹二人憋着气，面对面地盘坐在海底。
紧闭双眼的叶嘉树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各种彩色的小鱼不时在两人之间穿梭，有些大胆的鱼儿还好奇地凑近到两人脸前。他伸手去抓，却都被鱼儿们毫不费力地躲过了。
突然，一直气定神闲的叶嘉楠不知为何乱了气息，嘴里吐了几个泡泡，便从水里站了起来。
“刚才是谁说能在水里闭气一盏茶的功夫？” 叶嘉树也跟着出了水面。
“哥，水里好像有东西。” 叶嘉楠只顾弯着身子在水中摸索。
“什么东西？你别乱摸。” 叶嘉树提醒道。
“你先别动。”叶嘉楠说罢又钻进了水里。 等她再露出水面，手里攥着一块儿淡蓝色，有些棱角的石头。
“哥，你看！” 叶嘉楠一脸兴奋。
叶嘉树接过石头，举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好透亮！ 李叔，你快来看看！”
李百安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岸上，听到对方喊自己的名字，立刻大踏步地跨进海中，来到两人跟前。
“李叔，你看！”
“......这个，俺也看不出来什么。” 李百安拿着石头，故作认真地端详了一番，粗声粗气道：“......咱们都出来好一会儿了，现在天都快黑了，一会儿马上就要涨潮，是不是该回府了？”
“李叔，借你腰刀用一下。” 没有人接他的话茬儿。
“ 好.......当心手啊。” 李百安边说边递了过去， “这刀很快的。”
接过短刀，叶嘉楠用刀刃用力磨了几下，手中的石头愈发显得透亮起来。
“咱们拿回家去再好好磨吧，” 看到一脸心疼的李百安，叶嘉树连忙阻止了正准备继续的叶嘉楠。
“好，那咱们快点回家。 ” 叶嘉楠终于将李百安的心头肉物归原主，转身朝着岸边游去。
“等我一下！” 叶嘉树也紧随其后。
接过短刀，李百安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刀刃，才又将其挂回腰间。再一抬头，却见兄妹二人已经快到岸边了，“ 哎，你们等等我！”
夕阳西下，三人两马，在夕阳的余晖中，慢悠悠地朝着繁华的城东走去。
红龙和紫玉一棕一黑，并肩而行。来自西域的紫玉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比草原马红龙要高出一截。它一边走一边不时甩着尾巴和鬓毛，仿佛要将从两位小主人身上滴下来的海水全都甩出去。这一甩，却全都甩到了一旁的红龙和李百安身上。
“紫玉，别甩了。回家给你洗干净，再来一个苹果！” 李百安粗声粗气地喊道，又连忙低声道，“红龙，你也有啊！”
引得一旁的兄妹一阵大笑。
“百安叔，小心红龙嫌你偏心呢！” 叶嘉树道。
“哥，我想把这块石头磨得又光又滑，你可要帮我。 ”叶嘉楠坐在哥哥身后道。
“好啊，回头咱们再请人用它给你做对耳坠子，或者其它什么配饰，一定很好看。”
“我......平时都是穿男装，也没有什么机会戴。不过，我的确是想要做一对耳坠子送给娘，然后......” 叶嘉楠突然低了声音，小声支吾道，“还想再做一对 ......送给沐芳姐。”
“送给沈姑娘，” 叶嘉树顿了一下，继续道，“......好啊。 ”
“哥，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最近去找沐芳姐，她不是不在家，就是没空。” 叶嘉楠微微颦眉，沮丧道， “她......会不会是在躲着我们？”
“...这... ” 叶嘉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有那个沈大夫，总感觉他好像不是很喜欢看到我们。” 叶嘉楠继续在哥哥身后小声嘀咕着。
“所以，你才想送沈姑娘礼物？” 叶嘉树好像有点明白了。
叶嘉楠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下意识地摇头。
“哥，之前沐芳姐很喜欢和我们一起出去的，可是她最近好像变了。是不是她......不想和我们做朋友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叶嘉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沈小姐的确人很好。但......做朋友是双方的意愿，不可一方强求。你想没想过，你送的耳坠子，其实是抱着对方会回应你的期待。这样的友情，不仅会让对方感到压力，怕也是不能长久。”
“可是......” 叶嘉楠想说，自己不想和别人做朋友，只想要和沈沐芳做朋友，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何却又说不出口。
“还记得在雁门的时候，人们常说，只要你拿出真心来，如果对方也是真心，那就开开心心地交朋友。如果没有，那就继续去找其他的朋友。”叶嘉树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妹妹，“哥不希望你去刻意讨好别人。 ”
叶嘉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逞强道：“过几日，就是我们的生日了。我之前还想邀请沐芳姐，那我......我......就不叫她了......”
“你可以去请沈姑娘。但来与不来，要看她自己，不可强求。再说了，咱们过生日，有你，有我，还有爹和娘，咱们一家四口，就已经很开心了，对不对？”
”嗯。 ” 叶嘉楠用力点了点头。
说完自己的小心事，叶嘉楠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她从身后一边搂住了叶嘉树， “哥，我都饿死了，咱们快点回家吧。”
“好，那你抓紧我！” 叶嘉树笑道，“百安叔，这会儿路上人不多了。咱们比赛看谁先到家！” 说罢一夹腿，紫玉便立刻领会了主人的意思，飞一般地跃了出去。
“哎？你们又不等我！ 红龙，追！”
之恒书院。
“哥，咱们一会儿去医馆找沐芳姐吧？” 一出书院门，叶嘉楠便一脸期待地提议，仿佛已经酝酿了许久。
“好啊。” 叶嘉树欣然同意。
“刚才夫人说让你们今日一下学就回府，说是特意请了抚海城最有名的缝衣匠，想赶在三日后的庆生宴之前给两位公子做几套新衣服。”早已在书院门外恭候多时的李百安连忙迎了上去，“夫人特意叮嘱，说那缝衣匠很难请的。”
“可是......”叶嘉楠眼神一暗，暗自捏了一下书袋里她今早小心包好的耳坠子和早就写好的请柬。
“让百安叔陪你去医馆，送完就赶紧回来，不要耽搁太久。我先回去。 ”叶嘉树不想扫了妹妹的兴。
“还是让百安叔跟你一起回吧，他不用跟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 还没等两人说什么，叶嘉楠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哎，嘉楠！叶嘉楠！” 叶嘉树无奈摇了摇头， “那百安叔，咱们先回吧。”
生怕被李百安拉住不让走，叶嘉楠一口气从学府街跑到了长宁街，等到了长宁街后巷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算起来距离上次见沈沐芳已经半月有余，而想到马上又可以见面，叶嘉楠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忐忑。她暗自深吸了好几口气，又重新理了理身上的青色襕衫，才去敲了门环。
“来了，来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人声和脚步声，听上去却不是沈沐芳。
“沈大夫，沐芳姐在吗？”叶嘉楠见到来人，努力挤出一抹笑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失望。
“叶小......哦，叶公子，沐芳有事出去了。”沈玉池连忙改口。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一直做少年打扮，但他也懒得打听，只求和总督一家之间的瓜葛越少越好。而关于叶家的事，自然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这个......也说不准。估计办完了事情，就回来了。如果事情没办完，那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
“......” 叶嘉楠抿着嘴沉默，她能感到对方希望自己赶紧离开，可又不想就这么被打发了。
“叶公子还有其他事？医馆还有病家在等着......”
“您知道沐芳姐去哪里办事了吗？”叶嘉楠捏着书袋里的耳坠子给自己打气。
“当时我正忙着......” 沈玉池面露难色，含糊道，“好像她走之前说了一句，要去......九龙湾那边吧？”
“九龙湾？”叶嘉楠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叶公子，恕我先告辞了，”沈玉池生怕对方继续打破砂锅问道底，“前面的病家还在等着......” 一边说一边做出要关门的样子。
“那......请稍等，可以把这个转交给沐芳姐吗？”叶嘉楠说着，从书袋里取出了一个信封还有一只有着精致刺绣的荷包。
“自然，多谢沈公子。”沈玉池恭敬地伸手接过两件物品，低首道，“沈某一定转交给小女。叶公子，还请改日再来。”
一个时辰后，沈沐芳终于把仓库的陈药清理出来，抬头一看才发觉日头已经开始落山了，便连忙去前院帮沈玉池收拾店面，准备关门。
“爹，仓库里的陈药都挑出来了。”
“辛苦了，你赶紧去休息吧，一会儿我来上门板。”
“没事，还是我来吧。您也忙了一下午了。”沈沐芳来到桌边，只见桌子上有一封信署名叶嘉楠的信还有一只绣着“叶”字的荷包，“爹，这是......”
“对了，刚才叶家的二公子又来找你了，”沈玉池特意强调了又字，边说边指了指桌面，“那是给你的。”
“嘉楠......她来过了？”沈沐芳停了手里的动作。
“是啊，盘问了我好一会儿，就是不肯走。问你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您怎么说......” 沈沐芳脑中不禁浮现出叶嘉楠一脸失望的样子，心中只觉有些发沉。
“我生怕她要进来，就说你不在家......，可她一直追问，我就说......说你去九龙湾那边了。我想着那里那么远，她应该不会去找，估计现在已经回家了吧。”
“九龙湾？” 凭她对叶嘉楠的了解，莫说是九龙湾，就算是更远的地方，只要是叶嘉楠想去，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沈沐芳眉间闪过一丝担忧，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您......可万一她要是真去了......”
沈玉池见对方神色有异，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沉声道：“我不说个远一点的地方，她才可能真的去找你。 抚海城就这么大，万一她去附近找了，看你不在再回来找你，到时候我又要怎么说？那岂不是更麻烦。”
嘉楠，她......不是麻烦。沈沐芳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你就放心吧！” 沈玉池看对方仍站在原地，继续道，“她一个孩子，九龙湾又那么远，肯定不会去的。”
“嗯，那我先去把前面的门板放下来。” 说罢，沈沐芳便朝门口走去。可不知为何，心中的担心不仅丝毫未减，反而又增了几分。
“小沈大夫，要关门了？” 张婶正好从医馆门口路过。
“张婶，就要关了。您怎么来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是正好路过。”张婶走出几步，又走了回来，“对了，刚才你那个徒弟在路口到处跟人打听九龙湾在哪里。我听见了，特意过去跟他讲，说这两天那边风高浪大，叮嘱他这几天不要去。可他却说要到那边去找你，我就大概跟他说了一下要怎么走。心说小沈大夫怎么非要这个时候去九龙湾，还有点担心来着。不过，现在看见你们回来，我就放心了......”
“张婶，他什么时候去的？走的那条路？” 沈沐芳急道。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吧, 我当时......说的好像是镇南桥，然后再从仁春门过去，”张婶见到对方变了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啦？他还没回来吗？小沈大夫你这是去哪里？还有，这门板......”
“张婶，麻烦您跟我爹说一声，我去九龙湾一趟。” 沈沐芳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扔下这几句话，便急匆匆地朝着城北走去。
祝大家龙年快乐。 感情线很慢，不过这才是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啊。我会加快更新速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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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海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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