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瑜南枝还未敲门,就听到飞鸟振翅的声音,抬头一看,头顶上树枝一动,落下来几片花瓣。
接着一个少年人便出现在了屋顶,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这个少年身着一袭黑衣,腰悬一玉佩,长发束在身后,手里正拿着一把弓箭,利落干净。
虽说年纪尚轻,但这个少年却已十分修长挺拔。在阳光下,一张脸可谓眉目如画,俊俏得让人难以逼视。
“你在干什么?”瑜南枝仰头看着他。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位少年轻笑一声,跳下房顶,“你来干什么呢?”
“你平时都在做这些事吗?”瑜南枝看着他手里的弓箭,问道。
那少年嗤笑了一声,道:“怎么,不学无术?难道我天天坐在房里读书写字,考取功名?”
天地良心,瑜南枝真的只是想关心一下他,问一下他的生活情况罢了,怎么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怕是关爱还没送到,先把人给惹毛了。
瑜南枝咳了一声,忙道:“我不是这种意思。”他正色起来,“我这次来,是接你回去的。”
初春的阳光并不恼人,瑜南枝身着一袭白袍,眉心一点红痣,神色温柔,语气诚恳。
沈宴秋愣怔了一瞬,才慢慢地道:“我哪也不去。”
“好,”瑜南枝也慢慢地道,“那我在这里。”
……
“喂,你会不会做饭啊,锅底都要被你烧穿了。”沈宴秋在旁嘲笑道。
瑜南枝紧紧攥着袖子,强忍住怒火,锅碗瓢盆却砸得叮当响。
他确实没做过饭,但当他说留下来之后,沈宴秋就仿佛找到了一个奴隶,一点不客气。又是劈柴又是烧水,一直指使他干这干那,仿佛一辈子的命令都在他身上下完了。
瑜南枝一开始只当他少年心性,直到此刻厨房内火光快冲破屋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到生气。他收起之前故作亲近的虚伪做派,冷哼一声走到旁边,低头看着沈宴秋道:“太子殿下怕是还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啊毕竟您只爱玩玩弹弓流流鼻涕,这些三四五六您又怎么会知道呢?又不需要你在纸上画上几笔交给考官让你也骑骑马,看看花什么的……你这里不就有几朵?”
“我不信这个宫里还缺一个扫地的做饭的,我与太子殿下并无宿怨,好言相劝却遭你一再为难,难道成为弃子被永世困在这宫中就是你想要的?”
火光越来越大,在瑜南枝的嘴唇一张一合之间,沈宴秋一直微笑着看着他。见他说完了,又过去拿锅盖把锅盖上,漫天火光这才熄灭。
“对不起。”他毫无诚意地道歉道,“只是张姨好像到门口了,先去开个门吧。”
“……”
瑜南枝没猜错,的确有人给他做饭,只不过吃的不太好罢了 。瑜南枝本来胃口就小,席间更是没动什么筷子。看着沈宴秋大口大口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睡的地方也不好,没什么东西盖。瑜南枝自己倒还好,就是怕沈宴秋生病,虽说对方可能已经习惯了。
再晚些的时候他看见沈宴秋又拿着弓箭出去了,自己也没在意,没有炭盆那些东西,瑜南枝越是发愁。虽说早上时才生过气,这么一会儿他就全忘了。
等了很久沈宴秋还没进来,他打开门打算出去看看。这时天上已经挂上了几颗星星,寥落的散着。
空气中飘来一股香气,瑜南枝一看,是沈宴秋在烤东西,他有些稚气未脱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支着膝盖认真地烤着。
瑜南枝心里莫名地安慰了一些,转头打算回去。
“干什么呢?回来。”转头的瞬间,沈宴秋叫住他。
“有何贵干?”瑜南枝假笑着问道。
他听见对方嗤笑了一声,站起身走了过来,“过去。”在瑜南枝听来是指使狗一样的语气。
他低头看着沈宴秋,转头就要回去。
没想到他刚有动作,就被沈宴秋一把拽了过去。
“手劲儿还挺大。”瑜南枝暗想。
拉他坐下以后,沈宴秋把手里烤的东西递给了他,应该是一只鸟。“刚才沾到灰了,给你吃吧。”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瑜南枝有些意外,但还是推拒道:“这种东西还是太子殿下自己吃吧,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以后长成短人就不好了。”瑜南枝微笑着道 。
“不劳你费心了,我一向喜欢赏赐给下人一些吃食,至于短人嘛,我看到你就知道我一定不会是最短的,心里非常安心。再说了,你难道不饿吗?”
“不,我……”话没说完,瑜南枝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
沈宴秋大笑起来,把烤的东西直接塞到了瑜南枝嘴里。
瑜南枝慢条斯理地吃着,沈宴秋在旁边看着火光发呆,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旁边的石子。
瑜南枝停下了咀嚼,默默地看着他。心性再怎么成熟他也终归还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在大人中的弱者。瑜南枝懂他的茫然,也不会让这丝落寞持续下去。
只是怕是要等到周垣和沈周来救场,才能让他跟着走……
“你就睡这里?”瑜南枝一进来就看到沈宴秋躺在地上的席子上,旁边的床空着。
“怎么,我就爱睡在这里,少管闲事。”他转头背对着瑜南枝。
瑜南枝只着一雪白里衣,衬得发色墨黑,眼角痣越发红艳。他皱着眉,“真是不像话。”
“喂你干什么?!”沈宴秋忽然感觉一阵悬空,原来是瑜南枝直接把他抱回了床上。还没来得及反抗,瑜南枝就跟着躺了下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瑜南枝是没有觉得什么的,毕竟在他眼里沈宴秋还小。但是沈宴秋就不一定了。
果然,过了半晌,他听到沈宴秋咬着牙道:“你找死。”
“小孩子不要说这种话。”瑜南枝看着沈宴秋耳朵都红了,以为是冻的,又把手覆了上去给他捂着。这回沈宴秋彻底不说话了。
“冷死了。”在暗夜中,瑜南枝迷迷糊糊地道,“早点跟我回去。”
第二天瑜南枝就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他起床一看,沈宴秋早已不在了。听外面那声音,倒有些像周垣。
“太子殿下,你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吧,现在国事危急,南枝也有要务在身。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时候。”
沈宴秋冷笑一声:“你叫谁?再说了国事危急又与我何干?倒是你一大早就扰人清梦……”他神色一寒,“滚出去。”
“你!”杜衡轻轻拉住周垣,这时瑜南枝刚好推门出来了。
沈宴秋看了他一眼,随即就转过了脸。
“太子殿下不愿意走,那我们也就不强求了,是吧?南枝,回去了。”周垣立即说道,随即悄悄地给瑜南枝使了个眼色。
瑜南枝:“……”
沈宴秋就站着他们中间,一言不发。
……
“好了别逗他了。”瑜南枝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沈宴秋拉了过来,“回去了回去了。”
“谁要跟你回去?”
“我求着你跟我回去的,行了吧。”瑜南枝牵着他,却被一把甩开。“行,”他头疼,“你自己走吧。”
终于出了皇宫,周垣和杜衡站在一边,瑜南枝和沈宴秋走在另一边。
这都是因为沈宴秋一直在往他们中间挤,还时不时向他递来警告的眼神。
……
正可谓一时奴隶一辈子奴隶,瑜南枝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杜衡这次选了极为隐蔽的一条路,这时正是夜晚,瑜南枝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这个林子倒也安静,瑜南枝的手慢慢地放在了佩剑上。
突然,周垣冷笑了一声,道:“狗的嗅觉还挺灵敏的嘛,怎么,被发现了,还要躲下去吗?”
如同长风入林一般,林子里的人倾巢出动。瑜南枝手持佩剑,护在沈宴秋身前。对方人数众多,现下不跑不行。瑜南枝知道杜衡肯定留了一手。他一边拿剑斩杀,一边冲杜衡使了个眼色。
杜衡没有看他,周垣立即吹了声长哨,另一伙人马立即从树林里出来。趁着这个空挡,人被分散了一些。杜衡利落地杀掉前面几个人,带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夜晚可见度不高,只有月光照着。他们一行人身经百战,旁人几乎不能近身。倒也得心应手。
这伙人马水平极低,就像是要故意放他们一马似的。期间沈宴秋也用箭杀了不少人,技艺出乎意料的好。
只是手段过于残忍,瑜南枝亲眼见他拿了一把箭硬生生地捅到了一个人的喉咙里。动作狠厉决绝,不像一个少年人。
“这出戏真烂啊!肯定是李德明的主意。”周垣躺在船上悠悠地道。他们此时已然脱险,刚才拿飞鸽传了信,皇宫应该不久就能收到他们遇刺的消息。
杜衡不置可否,安静地闭眼深思。
此时另一艘船上,瑜南枝看着自己粘上血污的衣服满脸黑线,也不知道是哪个弄上的。
他正郁闷着,就见沈宴秋把自己的衣服扔了过来。
“谢谢,我不穿小孩的衣服。”瑜南枝礼貌地笑着。
出乎意料的,沈宴秋这次只是嗤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瑜南枝这回又担心他被刚才的事吓到了,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相处了这么久,也没自我介绍过。
沈宴秋随意地笑着,道:“不认识,怎么,原来你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算不上算不上,跟鼎鼎有名的太子殿下比,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罢了。”
“……”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目的?”沈宴秋直视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瑜南枝霎时敛了神色,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他反问道:“那太子殿下觉得我有什么目的?你又是为什么要跟上我们?”
“因为我的佣人跑了,我不开心,不行吗?”
他一脸无所谓的神色,真是恶劣至极。
瑜南枝笑了起来,故意道:“目的嘛,很简单嘛,你是我的一颗棋子,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他的眼尾上挑,嘴唇嫣红。带着恶意,又似无比温柔地看着他。
“是吗?”沈宴秋虽年纪尚小,露出的神色却莫名让瑜南枝心中一寒,那你可得好好利用啊,这盘棋下毁了,我可是会怨哥哥你的。”
有好一阵子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瑜南枝看向他时,发现他正在把玩那块玉佩。船慢悠悠地飘荡着,瑜南枝后知后觉当初的担忧正在一一应验。
他们心里都有无法为人道知的苦楚,沈宴秋与年纪不符的成熟让他心里分外难受。可这世道就需要这样,即使沈宴秋今后恨他,他也要这样。
等到沈宴秋睡着了,瑜南枝轻轻地把他的头挪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也许改日去寺里再为他再求样物件?”瑜南枝抚摸着他的玉佩想着。
怎么会长成这种性格……瑜南枝在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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