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你准备好了没?”
“我时刻候着呢,你尽管来。”
陆青吟得了她的指令,有条不紊地在枪膛内压好了石弹,并在火门处放了引火药,合上扳机后,一道亮光闪过,枪膛内的石弹顺势而出。
这回赤红霄躲都没躲,直接踏步向前,眼神凌厉间,方才射出的石弹正抵剑刃,被剑气击碎成了两半。
“掌门,你的眼力还真是越来越好了,现如今在火铳跟前居然变得这样胆大。你这样好的眼力,都要赶上拿细针穿线的绣娘了。”
“别别别,我离绣娘还差得远呢。那绣花的针孔眼更小,盯石弹可没穿针引线难。”
陆青吟看赤红霄还有再练习的兴致,索性把此回备下的石弹都打了出去,才算让她练了个畅快。
“掌门,弹药已经没了。”
“哎呀,这么快?是我粗心,忘记给你留一些了。”
“来日方长,大不了我明儿练。”
陆青吟收好火铳,赤红霄正在一旁缓慢擦拭剑身。
自那日头回见到火铳的威力之后,赤红霄对这新奇玩意儿又惊又奇。为此她左右走动了点关系,从张副将那儿要来了一把火铳,这阵时日一直在研究摸索。
陆青吟本以为她是想学会使用方法,但却没料到她的目的竟是想躲石弹。
躲避石弹对她而言并不算难,学会藏身之后,她就想用剑来抵。最后用剑来抵还不算,她还想要用剑把石弹击碎。
火铳射出的石弹速度飞快、个头又小,想要击碎简直是痴人说梦。就连军营里熟知火铳的军士,都没听闻过有人有这本事能耐。
如此天方夜谭的事,竟然让赤红霄给练会了,想来能在武林高手榜上名列前茅的人,都各有各的奇招本领。陆青吟见赤红霄都做到了,自然也耐不住心痒。
这阵子两人闲来无事便钻研此技,因怕石弹不够用,她们甚至还想过自制,好悬没把火铳给折腾坏了。
“掌门,你可太喜欢精益求精地折腾自己了。你我在战场上,能用刀剑抵御火铳就已是了不起的本事,你就非得练练怎么把石弹击碎。
封娘娘的怀柔宝剑如何了得,可吸天下暗器。那火铳不管发射的是铅弹还是石弹,都能被怀柔剑吸住。你有这样好的剑,怎还要舍近求远,拿自己普通的佩剑来练。”
“以防万一,怀柔剑虽好,但哪日若出了变故不在我手,我也得适应用普通的剑才行。”
赤红霄收回佩剑后,对着陆青吟手中的火铳仍旧感慨不断:
“世道变了,在封娘娘所在的世道中,何曾有过这种火器?这世道瞬息万变,你我若不紧着领悟其中变化,只怕今后可要吃大亏去。”
陆青吟不以为意道:“这世道再怎么变,但对于我们武人来说,比试的照旧还是自身武艺。
火铳虽好,但锻造麻烦、保养费力、上弹又费时。火铳在军营内都无法全抵过普通兵器,更别说在民间了,寻常老百姓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摸着这东西呢。”
“是啊,所以我们算是来见世面了,谁知道今后如何?万一这火铳越做越好,哪一日刀剑全比不过它了。我们至少还会拿着火铳闯江湖去。”
陆青吟听着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反问道:
“拿它闯江湖?这可真是奇哉怪哉。我们江湖儿女多年来苦练武功,如若对阵切磋时不上自身本事而去借用火铳,只怕说出去得遭所有武林同道嫌弃。”
“谁嫌弃我就拿火铳射谁,看谁敢在我的火铳面前放肆。”
赤红霄不以为意地笑出了声。两人整顿好后,顺道便往寝帐那儿回。她们还没摸到寝帐门帘,就有军士赶着过来通报道:
“陈大人,罗百户那儿出了点情况。说是用火铳时使用不当,伤了其他军士,闹得还挺大的。”
赤红霄大咧咧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他,他们到底会不会用火铳啊,不会用那玩意儿就算了,反正他们又不隶属于军中的火铳队。逞那劲头子干嘛……”
陆青吟心领神会地直言道:“他们肯定是觉得您都用上了,自己也不能落下。”
赤红霄烦躁地摆了摆手,抬步对那名通报的军士说道:
“罢了,不多说了,我且去看看。方才是谁用火铳乱射人?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定拿他当火铳靶子射上几道,叫他敢放肆。”
三言两语之间,赤红霄已随着那名军士走远了。陆青吟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止不住地感慨叹气。
自打之前说服了蒋田引领的娘子军后,南方战局变得愈发诡谲难辨。
她们所在的安南军本打算继续南下,但因着战火逐渐蔓延至内陆,朝廷惧怕敌军深入境内,伤及国本,便紧急派安南军向东而行,阻拦敌军进攻的势头。
赤红霄原本只打算跟着安南军往南边走,得知安南军东行的消息后,本也犹豫过离去一事。
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她这阵子又在军中逐渐累下了不少名望,安南军内她熟知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来劝说过她。
他们得知赤红霄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人,更是信誓旦旦地同她担保,等到战局明朗,定会单独给她拨上诸多将士,助她去南华行宫接沈婳伊。
自林氏联合萧国攻占南境后,他们便占了沪浙省的金华府为据点,以南华行宫为宫城。
赤红霄明白,沈婳伊如今定是被林氏层层看押在南华行宫内。她单枪匹马做不到直闯宫城,为此只能磋磨着静待时机,且借安南军的助力。
尽管赤红霄面上什么都没说,但陆青吟猜到她的心中定焦急万分。她只是苦于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通天能耐,诸事都只能熬着。
陆青吟一开始本还犹豫是否要开口劝赤红霄几句,但同军随行的碧纹听此消息后,倒是主动向赤红霄嘴损道:
“咱们知道小姐会在南华行宫就好……知道她不会有事就好。反正她在南华行宫里肯定吃好喝好,谁都不敢亏待她。她在林氏那儿再如何,也比跟着你我在军营里风餐露宿强。
我都不忧惧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还先比我急。如今外头兵荒马乱,你接她出来,除了让她饱受奔波劳累之苦外还能给她什么。打老婆的死人,你配得上担心她吗。”
碧纹的嘴自赤红霄打老婆的事过后就毒得不行。她虽嘴损,但陆青吟倒也从中听出来了她嘴毒中的些许宽慰之意。
她们毕竟不是话本中呼天唤雨的天神将领,在战乱中找谁寻谁都能跟玩一样。身为平民,遭逢战乱,她们能勉力在其中活下来,诸事尽力而为就已是不易。
为能力之外的事情忧惧急切,非但无益于做事,于己则更是种折磨。如今的赤红霄已不再面上说自己想什么,就算心里难过也没同她们说。
陆青吟只真的希望,闭口不谈的赤红霄是真想开了,真的从心里放过了自己。
赤红霄跟着通报的军士走到罗百户管辖的阵地时,其间早已风平浪静。赤红霄询问了情况,才知是罗百户练习火铳时不慎失了准头,击中了底下军士的手臂。
那名军士伤得严重,如今正在军医那儿接受诊治。赤红霄当即黑下了脸,索性拐道去了军医处,遣散了周遭的闲杂人等,问起了那名受伤军士的情况。
那名军士是头回从军的新兵蛋子,是朝廷临时招募而来的平民。
如今他伤势未明,一想到战后回乡,自己可能要废只手去,影响之后耕地劳作。那名年轻军士说着说着,止不住为此湿了眼眶。
赤红霄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当场把那罗百户海揍一顿。她强压着火气走到罗百户的营帐时,上来就对他发下了话:
“罗大人,好几回了,你这儿究竟要弄出多少事。你本就不在火铳队内,何必费这练火铳的功夫。若再让我得知你在战前误伤军士,你那火铳我必须得收走……”
“收走?你居然打算收我的火铳?”
罗百户一听这话,当即便暴怒拍桌,压着火气对她嘲讽道:
“这火铳乃是我父亲临终前特地留给我的遗物,张副将都没好意思收的东西,陈大人倒能越过他做主哩。行啊,反正整个安南军都得让着你这个女千户。你跺个脚都巴不得要让全军的人听个响。”
赤红霄怒火上涌,攥紧的拳头差点就收不住了。
自打说服了蒋田的娘子兵后,王顺慈主帅便按照先前所说,给了娘子兵正经的军号职位。如今他们全军东行,娘子兵在历经一番整顿后,仍有半数以上愿意从军。
她们的人数现今有八百余人、王主帅为此索性凑了个整,把赤红霄原本手下的百余人和其它闲散军士凑成了千户所的量,要给蒋田颁个千户的职位。
但奈何蒋田生性谦逊,得知此事后,连连推说自己不晓军中规矩,只怕到时管理出了纰漏,执意要把这正千户的位置留给赤红霄,自己居副位。
为着这事,赤红霄曾和蒋田争论数回,但无奈蒋田立场坚定。赤红霄说不过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正千户的位置。
这千户的位置干到如今,赤红霄心中才叫苦不迭地发觉蒋田是个会藏锋的聪明人。蒋田拿了副千户的位置后,当即就同她表态自己只管娘子兵的事,其余军士她管不动、也不好管。
赤红霄原本手下的军士倒还好说,如今她这儿最刺头的,反而是临时被规划来的罗百户。
按当朝律例,百户以上的官职皆由世袭,这罗百户原本承袭的是千户的职位。但因前阵子他在军中犯错,王顺慈严罚了他,这才把他临时贬为了百户,还被安插在赤红霄这儿。
赤红霄的千户位置当得临时凑合,而罗百户的千户位置曾名正言顺、子承父业。
如今他在军里丢了原本的官职,又碰上赤红霄这个半路出身的千户,心中更是不平不忿,隔三差五就要给她找茬。
赤红霄将忍他多日,简直要忍无可忍。罗百户见她气恼,知晓她要动手似的,在鼻腔里冷哼一声道:
“这军里用火铳,不慎擦枪走火也是常有的事。下官今后定会多加仔细,陈大人何需因这点事大动干戈,这岂不显得你妇人胸襟、斤斤计较吗。”
赤红霄怒极反笑,憋着火气开口问道:
“罗勇为,你名副其实,你真是勇。你擦枪走火,你打我原本百户所内调来你这儿的军士,你以为我动不了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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