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如同吝啬的施舍,透过厚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缝隙,艰难地挤进房间,在地毯上切割出一道苍白而狭窄的光带。空气中,昨夜泼洒的清水与药片残留的淡淡苦涩气息似乎尚未完全散去,顽固地萦绕在鼻尖,与房间固有的、清冷的雪松与陈旧羊皮纸混合的冷香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矛盾的味道。
林晚醒得很早,或者说,她一夜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高度警觉的浅眠状态。顶级特工的本能,如同蛰伏在骨髓深处的野兽,让她无法在这敌友不明、危机四伏的华丽囚笼中彻底放松。心脏的闷痛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恶毒的敲钟人,用沉闷而规律的钝痛,一次次地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脆弱与不堪。周管家昨夜最终亲自送来的、用崭新锡箔纸包裹的药片,她依旧没有服用,只是借口疲惫不堪、吞咽困难,将其悄悄藏在了枕头底下那柔软的天鹅绒夹层之中。
她不能永远被动地等待试探与攻击,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她需要尽快熟悉这座迷宫般宅邸的布局脉络,摸清那些看似恭敬的面孔下的暗流,找到属于自己的、哪怕极其微弱的信息渠道。
在一位面容刻板、沉默寡言如同石像的中年女佣送来清淡的早餐(一碗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白粥,两碟毫无油光的清水煮菜)后,林晚用细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声音,提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请求——她感觉今日气色稍好,想在阳光充足的时候,去楼下的小偏厅坐一坐,透透气,免得总在房间里闷着,于病情无益。
这个要求听起来柔弱且无害。女佣浑浊的眼珠在她苍白得过分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易碎品的风险,最终,她还是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用干涩的声音应允,并机械地告知了偏厅位于东翼与主楼连接处的大致方向。
一个小时后,林晚在那位女佣近乎挟持般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房间,踏入了那条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的东翼走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探索这座囚禁着她的、巨大而沉默的堡垒。走廊两侧墙壁上覆盖着暗纹提花的深色壁布,上面悬挂的油画色调沉郁,画中的人物眼神空洞漠然,仿佛在无声地、冰冷地注视着每一位胆敢闯入他们领域的过客。脚下昂贵厚重的波斯地毯吞噬了所有的脚步声,只有她自己那略显急促、带着细微嘶哑的呼吸声,在这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廊间孤独地回荡。
她看似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女佣身上,虚弱得如同随时会滑倒在地,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记录着每一个转角的弧度、每一扇紧闭房门的黄铜把手样式、以及头顶那些巧妙地隐藏在巴洛克式浮雕线脚中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监控探头角度。她注意到,凡是通往主楼和其他核心区域的通道口,似乎总有一两个穿着剪裁合体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面无表情的护卫如同融入环境的阴影般无声矗立,他们的眼神锐利而空洞,仿佛没有生命的仪器。
偏厅位于主宅的东南角,是一个相对于主厅而言小巧而私密的空间。三面都是几乎落地的巨大拱形玻璃窗,昂贵的威尼斯水晶玻璃将窗外景物过滤得格外清晰。窗外是一个精心打理的小型日式枯山水庭院,白色的砂砾被耙出 concentric 的波纹,象征着宁静的水面,几块形态嶙峋的青石点缀其间,边缘生长着郁郁葱葱的、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苔藓和低矮的常绿植物。整个庭院构成一幅静谧而充满禅意的画面,与宅邸内部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毫无阻碍地洒在柔软的乳白色长毛地毯上,带来些许虚假的、毫无温度的暖意。
然而,这片刻意营造的宁静,很快就被一阵突兀的、与周遭环境极不协调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打破。
林晚刚在窗边一张铺着软垫的玫瑰椅上坐下,捧着一杯女佣递来的、温热的白水,佯装全神贯注地欣赏窗外那过于完美的枯山水景致,就听到一阵略显嘈杂的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伴随着毫不压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朝着偏厅而来。
“……三叔,您放一百个心,这次城东那个开发项目,沉洲那边肯定是属意我们这边来做的,毕竟我们经验最丰富……”一个带着明显谄媚和讨好意味的年轻男声说道,语气急切。
“属意?哼!”另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重鼻音和明显不满与傲慢的声音响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颇为不敬,“他那心思,深得像海,谁能猜得透?不过是仗着老爷子的遗命,坐在那个位置上才几天?毛还没长齐呢……”
林晚握着温热水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沉洲……傅沉洲?三叔?看来是傅家的旁系长辈,而且似乎对傅沉洲这位掌权者颇多微词。
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玫瑰椅宽大的靠背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融入阴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让胸膛的起伏变得微不可查。
很快,三四个人影出现在了偏厅门口,挡住了部分明亮的阳光,投下几道压迫性的阴影。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绣着暗金色云纹的深紫色中式褂衫,身材微胖,面色红润,泛着油光,一双眼睛精明外露,带着久居人上的倨傲。他手里不紧不慢地盘着两个油光锃亮、已然包浆的核桃,发出“咔哒、咔哒”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此人正是傅沉洲的三叔,傅宏远。他身后跟着两个看起来像是下属或子侄的年轻人,皆是一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模样。
傅宏远显然没料到这个通常安静的偏厅里会有人,尤其是在看清坐在窗边、穿着一身素净睡衣、脸色苍白的林晚时,他愣了一下,盘核桃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那双精明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不洁的秽物,破坏了此地的“风水”。
“哟呵?”傅宏远停下脚步,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极其虚伪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客气的嘲讽,在安静的偏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沉洲花了大力气‘请’回来、放在心尖上疼的‘贵人’吗?怎么,不在那金丝笼里好好躺着养你的病,跑到这里来吹风?啧啧,看看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小模样,可别一不小心让风给吹倒了,又或者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病上加病,那我们傅家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他刻意加重了“请”和“贵人”两个字,其中的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跟着发出几声低低的、充满恶意与附和的嗤笑,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林晚身上扫视。
林晚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脆弱的阴影。她捧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不是因为被这低劣的挑衅激怒,而是需要极力克制住身体深处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属于夜莺的冰冷杀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搀扶着她的那个女佣的身体瞬间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显然对这位三叔爷充满了畏惧。
“三……三叔公。”林晚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怯生生的、带着讨好与卑微意味的笑容,声音细弱蚊蝇,仿佛随时会断气,“我……我就是觉得房间里太闷了,出来……出来坐坐,透口气,马上……马上就回去,不敢……不敢打扰您。”
她表现得如同被猛虎盯上的食草动物,浑身散发着惊恐无助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们那无形的气势压垮,晕厥过去。
傅宏远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是受用,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得意,仿佛确认了自己在这座宅子里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他的眼睛,带着人径直走向偏厅另一侧靠里的、一组看起来更舒适宽大的沙发。他们在那里落座,继续低声商议起事情来,但傅宏远那如同阴冷毒蛇般的目光,仍时不时地、极其令人不适地,扫过林晚这边。
那种如同被黏湿爬行动物舔舐般的目光,让林晚如坐针毡,胃里一阵翻涌。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那间至少暂时属于她的、相对封闭的卧室去。她轻轻动了动被女佣搀扶的手臂,示意对方扶她起来。
然而,就在她刚刚站起身,腿部因为久坐和“虚弱”而有些发软,准备迈步离开偏厅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个原本垂手立在傅宏远沙发后方、端着红木茶盘准备上前给他斟茶的年轻男佣,不知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脚下那双硬底皮鞋真的踩到了什么(林晚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注意到,靠近偏厅门口的那一小块区域,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地面,其反光程度似乎微妙地异于周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过于润泽的光滑),他的脚下猛地一个趔趄!
“啊呀!”男佣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如同一个笨拙的木偶般向前扑去!手中那沉重的、边缘包着黄铜的实木茶盘,连同茶盘上那只冒着滚烫白汽的紫砂茶壶以及几只精致的瓷杯,在他脱手的瞬间,仿佛被赋予了恶意般,带着一股不小的力道和呼啸的风声,直直地朝着刚刚站起身、背对着他们的林晚的后脑勺和纤细的背部砸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如同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画面!
滚烫的茶水在空中泼洒开,划出一道褐色的、危险的弧线,蒸腾起带着茶香的白色水汽。那沉重的实木茶盘,边缘尖锐,若是毫无缓冲地砸实在她脆弱的颅骨或脊椎上,足以让本就“体弱”的林晚瞬间头破血流,甚至可能造成致命的颈椎损伤!
偏厅里瞬间响起了几声压抑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林晚全身的汗毛几乎都倒竖了起来!致命的危机感如同零下几十度的冰水,从头顶瞬间浇灌至脚底,让她四肢百骸一片冰凉!躲开!必须立刻、马上躲开!这是她身体历经千锤百炼后形成的、近乎本能的求生反应!她的肌肉纤维甚至已经微微绷紧,准备爆发出与这具病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力量与速度!
然而,就在她的身体即将遵从本能做出迅捷闪避动作的千钧一发之际,她那如同超级计算机般冷静运转的理智,化作了最坚固冰冷的锁链,死死地、不容置疑地扼住了这股冲动!
不能躲!
一旦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傅宏远这只老狐狸的注视下,展现出任何超出常人的、甚至是训练有素的敏捷反应,那么她之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精心营造的“病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都将瞬间土崩瓦解,前功尽弃!傅沉洲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也必然会立刻锁定她这个巨大的“异常”!
硬抗?
以这具破败身体目前的状态,被这沉重的茶盘和滚烫的茶水结结实实地击中后脑或背部,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很可能真的要去掉半条命,甚至引发更严重的心脏问题,那她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在这生死时速、大脑皮层几乎因高速运转而发出焦糊味的瞬间,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眼前的一切仿佛像按了慢放键!
就在那散发着滚烫热气的茶盘边缘即将触及她后脑发丝的最后一刹那,林晚的身体做出了一个看似是惊吓过度、自然失衡的、符合她“人设”的反应——她的脚下像是被地毯上某个看不见的褶皱绊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恐惧的“哎呀!”惊叫,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和平衡般,软软地、朝着侧前方,也就是一直搀扶着她的那个女佣的方向,“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个角度和时机的选择,妙到毫巅,精准得如同手术刀!既最大限度地避开了要害,又将一切归结于“幸运”和“巧合”!
“砰——!”
沉重的实木茶盘几乎是擦着她的耳廓和单薄的肩膀呼啸而过,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地砸在她刚才站立位置后方那面贴着精致墙布的墙壁上,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声响,坚实的红木茶盘竟生生碎裂开来,木屑四溅!滚烫的褐色茶水泼洒出来,大部分“噗”地一声闷响,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和她飞扬起的素色睡衣裙摆边缘,瞬间洇开一大片深色的、狼狈的水渍,只有极少量的、依旧滚烫的水珠溅到了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背上,立刻带来一阵尖锐而持续的刺痛的灼热感。
而林晚,则“幸运”地、整个人摔进了猝不及防的女佣怀里,两人一起踉跄着,跌倒在柔软却依旧撞得人生疼的长毛地毯上。女佣成了她的人肉垫子,缓冲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即便如此,林晚仍能感觉到手肘和膝盖传来的钝痛。
“夫人!”
“小心!”
偏厅里顿时乱作一团。女佣惊慌失措地试图扶起压在她身上的林晚,声音带着哭腔。傅宏远和他身后的人也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惊疑、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阴沉。那个闯下大祸的男佣更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地毯,连一句完整的求饶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林晚伏在女佣怀里,心脏因为极致的后怕和方才那瞬间超越极限的精神紧绷而疯狂擂动,如同失控的鼓点,猛烈地撞击着她脆弱的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真实的、不受控制的生理性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这次不再是纯粹的演技,而是劫后余生带来的强烈应激反应。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手背上被滚烫茶水溅到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持续的刺痛,那片皮肤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她看起来狼狈不堪,惊魂未定,可怜脆弱到了极点,仿佛刚刚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没……没事……我……我没事……”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真实的哭腔,在女佣的搀扶下,艰难地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然而双腿却软得如同煮烂的面条,根本不听使唤。
傅宏远快步走了过来,脚步沉缓,他先是如同鹰隼般狠狠地瞪了那个跪在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男佣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然后,他目光锐利如解剖刀,缓缓扫过林晚那苍白如纸、泪痕交错、写满惊恐的脸,以及她微微红肿、显得格外刺眼的手背。最后,他的视线,若有深意地、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阴沉,落在了偏厅门口那块异常光洁、仿佛被特意处理过的大理石地面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阴鸷与计算。
“没用的废物!连个茶都端不稳!要你们何用!”傅宏远对着手下厉声喝道,声音在偏厅里回荡,带着一股迁怒的意味。随即,他又转向几乎站立不稳的林晚,语气刻意放缓,却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无温度的审视,“侄媳妇受惊了,没伤着要害吧?看来这宅子里的下人,是越来越没规矩,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他的关心,听起来干巴巴的,毫无诚意,反而更像是一种撇清关系的宣告。
林晚在他的目光笼罩下,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绕,一股寒意不可抑制地从尾椎骨沿着脊柱迅速窜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怯生生地摇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掉,仿佛已经被这接连的惊吓剥夺了语言能力,只剩下最原始的无助哭泣。
在女佣和闻讯匆匆赶来的、面色凝重的周管家的共同搀扶下,林晚如同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破碎的洋娃娃,被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半抬半架地护送着离开这片混乱的偏厅。
重新回到那间冰冷、华丽而窒息的卧室,躺在刚刚更换过、却依旧带着陌生气息的床铺上,林晚的心依旧沉甸甸地向下坠去,仿佛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海。手背上灼热的刺痛感一阵阵清晰地传来,如同无声的警报,提醒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一幕。
那……真的仅仅只是一场意外吗?
那个男佣看似笨拙的趔趄?
那块光滑得异乎寻常、仿佛被涂抹了某种无色无味油脂的地面?
还有傅宏远最后那意味深长、饱含计算的眼神……
这一切的“巧合”,是命运无情的戏弄,还是……一场针对她这个“冲喜夫人”的、精心策划的、更为隐蔽和恶毒的试探,或者,根本就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如果是后者,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是看似嚣张跋扈、对她充满敌意的傅宏远?还是……在这座深似海的宅邸中,隐藏得更深的、她尚未察觉的其他人?
林晚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脆弱地覆盖在眼睑上。她清晰地感受着心脏那不规律的、带着痛楚的悸动,以及手背上那片火辣辣的、持续的灼痛。她知道,从她踏入傅家这座龙潭虎穴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置身于一个危机四伏、杀机暗藏的漩涡中心。而刚才偏厅里那场险些让她丧命的“意外”,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序幕。暗处的猎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她亮出了淬毒的獠牙。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刀尖上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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