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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是冷血

**谷,刑场。

啪——

啪——

啪——

挥打鞭子的声音久久不绝。

刑场中央,霍文都正与一衣衫褴褛的人对战,他长鞭挥出,缠住了与他对战那人的刀,往后扯去,对面那人不相让,紧紧竖握刀柄,扎稳了马步,咬紧了牙齿,两力相当,长鞭绷直,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少顷,拿刀的那人脸上的脸皮抖动起来,手臂也微微抖动,霍文都见状,脸上露出凶恶的笑,从指尖弹出内力化作的气弹,直击对面之人脖颈动脉,对面那人反应也快,弃刀横跃而起,在空中翻转了两个来回。

霍文都趁机将刀用抽甩到了身后,那人稳健落地,手上却再无兵刃。

霍文都不屑地呵笑了一声,抽鞭甩了那人两鞭,道:“今日,到此为止。”

被甩了两鞭的人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神色呆滞,瞳孔空洞,皮肤煞白,像个活死人。

这就是药人,五年前,霍文都奉玄衣楼老楼主的命令开始炼制药人,如今已颇有成效,这些药人,不怕死不怕痛,武力值高,非常听话。

然而,还是不行,还是不够强。

霍文都摆手示意周围下属,道:“把他带回密牢。”

立即有人将药人带离刑场,霍文都说完还走上前去

霍文都的心腹下属疾步走向霍文都,看起来是很焦急,走到霍文都身旁后低声喊道:“圣使——”

“何事?”霍文都将鞭子递给他。

下属接过霍文都手上的鞭子,一派谄媚模样,脸上堆着笑,道:“圣使,楼主真要过来,咱们如何应付?”

正行走的霍文都听到这话停了下来,那双阴毒的眼睛盯着这下属。

“你问我?”

“圣……圣使……我……”

霍文都将手搭在他肩膀,紧紧掌住了他肩骨,道:“该如何就如何,楼主大驾光临,自然是盛宴以待。”

下属颤颤巍巍地道:“是。”

霍文都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眯着眼,望着不远处。

“我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新楼主究竟是怎么搭上了义兄的,他们是如何结识的。”

下属只听着,并不搭话,霍文都口中的这位义兄正是已经死去了的圣地前任圣使,这位前圣使死在他结拜的义弟、信任的副手、如今的圣使——霍文都手上。

看起来霍文都也并不需要谁和他搭话,兀自道:“交情竟深到他倒戈向新楼主,支持新楼主夺权,他恐怕是忘了,没有老楼主,他早就是个死人,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说,咱们新楼主究竟是许给了他多大的好处,让他背叛救命恩人。”

下属听着这话讪讪笑着,观察着霍文都神色,小心翼翼附和道:“金银财宝权势,无非就是这些。”

“是麽,”霍文都负手而立,指尖摩挲着,目光依旧看着不远处,“人都死了,这件事恐怕是弄不清了,让我亲自会一会咱们这位如此有手段的新楼主了。”

说着,霍文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试探也好,示威也好,想拿我这里当做瓮牢捉鳖,也不知道谁才是那只鳖,到了这里,倘若发生什么意外,那真是得不偿失,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郎君~”

一声柔媚至骨的呼唤传来,周遭好些大汉虎躯一震,眼睛都瞪圆了。

只见花魁窈窕身影自远而来,一步一步摇曳生姿,步近霍文都身侧,贴在他身上,挽住了他胳膊。

下属识趣退下,周遭大汉们也一个个回避着不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云苓看着这场面,又忍不住轻轻沉叹,她是跟着花魁一道来的,鬼哭崖下来就是刑场,本来是不需要穿过刑场走另外一条正经道路,只是花魁远远看到霍文都就乐开了怀,直奔刑场而来,跟随她的人只得跟了过来。

没有花魁或者霍文都发话,云苓和其余人等是只能静待一旁。

霍文都偏头对着花魁温和地笑着,抬手为她整理鬓发:“头发都乱了。”

花魁娇羞低头,道:“还不是你说那地方景好我才去的,景是很好,风也忒大了。”

“你不是说无聊得很。”霍文都指尖轻轻抚过花魁的头发,目光藏着一点儿幽深意。

花魁揪着霍文都的衣襟,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靠进他怀里,娇嗔:“你都不陪我去,让我一个人去,我还得再找个人,谁知道找了个闷葫芦,闲话也不会说。”

“没下雨,下次,下雨的时候陪你一起去。”

“好啊,你带我飞上去吗?他们抬着我,颠了一路,你会轻功,带我飞上去,这样也不颠。”

“行,听你的。”

“郎君你真好!”

云苓看着这一幕,心里啧啧称奇,这么看来,花魁那一翻以柔克刚的论调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这霍文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对女人予取予求。

云苓看戏看得正津津有味,忽然,霍文都指着她,喊道:“你,过来。”

云苓一脸灰败之色,收敛了戏谑,淡然走向你侬我侬的那两人。

“圣使。”云苓道。

花魁捏拳捶了霍文都胸口一下,问:“你喊她过来做什么?”

霍文都轻轻推开怀中花魁,凝视着云苓,道:“抬起头来。”

云苓微微抬了头,目光浅浅,直视前方,正好与霍文都目光相接。

“好一双漂亮的眼睛。”霍文都两步走到云苓身前,伸手捏住了她下巴,逼迫她完全仰头。

“郎君……”花魁喊了一声。

霍文都不像刚才柔情脉脉,表情有些不耐烦起来,花魁一怯,不再言语,咬唇站在一旁,咕哝:“我的眼睛不漂亮吗?”

霍文都没回应花魁的话,他低头看着云苓,手上力道不轻,捏着云苓下巴让她脸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

“脸毁了。”霍文都面上是诡异的微笑,他收回手,“楼主大驾光临,盛宴怎么能缺了歌舞,我看你很不错,适合做领舞。”

云苓下意识地拒道:“我不会。”

“是麽。”霍文都道,“那就学会。”

花魁被忽视了一会儿似很不满意,再次贴近霍文都,这会儿霍文都再次揽住了花魁,耐心听她娇声娇气地道:“跳舞麽,郎君,我会啊,让我来吧,你何必逼一个不会跳舞的大夫跳舞。”

“哦?”霍文都低头看花魁,轻浮地挑起她下巴,拇指摩挲着,“行,你想跳就让你跳,你这般绝色,舞姿倾城,想必楼主一定很喜欢。”

……

花魁跟着霍文都走了,云苓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背影,目色沉沉。

她想,看来,花魁那番大道理还是错的。

绞杀?或许真有个例,然而一定是少数,藤枯树壮才是常态。

不过,若有外力介入,或许,结果是会不同。

她见过这位花魁的次数虽寥寥无几,但从未见她用过木簪,今日,花魁却用了木簪,此时,那木簪已然不在她发间。

方才霍文都抚弄花魁头发恰好还是那木簪本来所在的位置……

云苓走在回楼阁的路上,路过一片山壁,壁上有清泉顺着石壁流下,落地形成了一处水洼,水洼在阴影处,白日里,宛若一面镜子。

云苓走近,伸手接了一捧水,喝了一口,山间泉水不同于江河水,也不同于井水,入口是有很独特的清甜味,再喝了一口,解渴后云苓又低头看向水面,落泉一直击打水面,荡起水纹,可还是能在水面看到她的脸。

云苓摸了摸几乎覆盖了她大半张脸的红斑,红斑皮肉相连,没有丝毫瑕疵。

她的易容术从来没有人识破过,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那花魁直接上手试探。

过了那水洼,往上而去,不久就到了崖壁上的栈道上。

云苓站在栈道上,侧身望着**谷,远处,一道红影掠过,这道影子,没有她之前夜里看到的以及刚才在鬼哭崖上看到的那一道影子快。

不是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云苓垂眸,继续前行,是一心二用,一半心思在看路,一半心思在忖思。

一直以来,玄衣楼和烟雨楼为了争那“天下第一楼”的名号争锋相对得厉害。

玄衣楼避世而居,江湖人只知其名,不知其所在。

玄衣楼虽不现世,江湖中却处处有它的影子,没有人敢忽视它的存在,没有人不畏惧它的存在。

敌在暗,我在明,任谁也不能安然,对此状况最深恶痛绝的当属烟雨楼,是以,烟雨楼一直致力于逼玄衣楼现世,不止烟雨楼,其余门派同样如此,玄衣楼本就被视为武林毒瘤,谁都欲除之而后快。

烟雨楼楼主已筹谋灭玄衣楼多年,耐心恐怕是告罄了,奈何一直寻不到玄衣楼老巢。

这种情况下,烟雨楼得到了消息的话……

听闻,烟雨楼楼主培养了两个极厉害的徒弟,一个,叫赵浮生,一个,叫傅流星。

“赵、浮、生。”云苓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面上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浮生,会是你麽?”

……

“此处不是玄衣楼。”傅流星难得得不嘻嘻哈哈,面色严肃,“玄衣楼另在它处,两日后,玄衣楼楼主要到这里来,师兄,我们——”

“听从师父命令行事。”听到相关仇人的消息,赵浮生一如既往的冷淡。

“哦,我以为……你看到玄衣楼楼主到这里来,会迫不及待报仇,想要趁机出手杀了玄衣楼楼主。”

听到赵浮生这样说,傅流星是感到松懈了一口气。

然而,一时之间,又有别样的情绪漫涌上心头,他看着赵浮生,严肃的表情变得凝重。

赵浮生和这世上其他背负着仇恨的复仇者很不同,他复仇,他杀人,可他身上看不到恨意。

他是更可怕的存在,无心,无情,无欲,无求……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的复仇之路上,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不会有恻隐之心,不会有怜悯之心,不会有慈悲之心。

许多复仇之人,真正走到最后一步,也许会不忍心杀死仇家家中那些无辜弱小的人。

赵浮生不会,他杀人眨眼间,手起刀落,绝不拖泥带水,对什么人都能轻易下手了结其性命。

背负仇恨者,大多痛苦,因此疯魔了的更是不在少数,赵浮生背负着比一般人更重的深仇大恨,却看不到他因满腔恨意和痛失家人而痛苦失控。

傅流星旁观着如此冷静的赵浮生,不,不是冷静,而是冷血。有时候他真的会觉得他这个师兄太可怕,让他内心深处都控制不住生出浓浓的恐惧感。

叹息了一声,傅流星转而望向远方,鬼哭崖这里望出去,天宽地阔。

这地方是有点儿诡异,傅流星腹诽,无端让人想要思索,这人啊,一旦思索,就总会想到一些有的没的。

“师兄,报了仇之后你想要做什么?”傅流星问。

“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就没想过以后的事?”

“什么事?”

“譬如,风花雪月?”

赵浮生脸上看不到一点儿对风花雪月的向往与憧憬,还是那样一副冷脸。

傅流星故作轻松,道:“只要你不和我抢小师妹,想做什么都行,我都支持你。”

“没人和你抢。”

“你可以找其他姑娘——”傅流星倏地停顿了下来,“唉,算了,哪个姑娘敢跟着你这尊煞神,你也别去招惹什么姑娘了,又给不了人家安定,还会给人招去祸患。”

“走了。”

“诶?我难得酝酿出来的情绪,和你谈谈心……”傅流星望着远去背影,摇头讽笑,无声道,“罢了,你又有什么心可谈。”

他这师兄,除了没戒杀,没戒酒肉,其他的都戒了个干净。

如若他师兄真有一天谈起了风花雪月,他该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反正也乱七八糟想起了这些有的没的,傅流星不禁又继续想,倘若,倘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真是一点儿也想象不出来,应该……肯定是个绝世美人,啊,也不一定,小师妹可是江湖第一美人,又对师兄芳心暗许,时时暗送秋波,这么多年了,师兄都无动于衷,想来,师兄是个不看脸的,那应该是个性子极好极好好到让所有人叹服的姑娘,嗯,应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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