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温养人的错
姜遣拾起鞋袜,却被一把抢走,听忍着气愤的人解释道:“写在身上自有写在身上的道理,姜师兄你不懂。”
应心瑭坐在椅子上,抢过鞋袜穿好。
除了最开始试着教公子自救,她说出了沉浸的诀窍,剩下扶摇决的修炼方法,和匠心全神的潜能威力,她不可能到处说与人听。
姜遣站起倾身,只见脸都憋红的人,吓得往后椅背上一缩。
伸手想将人往前带带,别蹭了后背的伤,又见她十分警惕。
“师兄错了,不该冒犯你。”姜遣坚持扣着肩膀,往前拽了一小下。
“姜师兄怎么会有错,只是恪尽职守。”应心瑭孺子可教地说道。
她犯愁,在寸毫峰下都下不去,也没有别人,跟姜遣顶嘴后果难料。
“师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只是——”
应心瑭还以为,姜遣是怕她向于师姐和左长老告状才道歉,怎么还在解释。
只是什么?只是手痒?只是看不惯?
她没有接受道歉的习惯,一是以前欺负她的人不会给她道歉,二是师叔说得道歉有用还要巡捕干嘛。
“只是你屡教不改——白公子举止失仪一事,我会找他。”姜遣话锋一转,这事不怪应心瑭,她想要功法难以拒绝。
应心瑭修眉一压,说来说去,不还是她的错,果然道歉是没用的。
“姜师兄,这是我愿意的!”
“好。应师妹有天降机缘,师兄问不着玄机。”姜遣拂袖先走出去,等人过来送至寸毫峰下。
少年人的心思都在脸上,应心瑭更讨厌他了。
次日,应心瑭说什么也不去寸毫峰吃,反正那是宗门特许的,姜遣还能给她扣下不成,一定交待别的弟子送来。
两日之后,月底考核结束,她跑进倦客楼。
“这次没有提前出来?”她听白时寻问道。
“写得满满的,总会有用的。公子,都快一个月了,你在绣什么?四爪没角,好像有点眼熟呢。”
“螭龙。”白时寻有模有样扎下去一针。
应心瑭看出来了:“真的很像。就是那个除了会下雨,还能带来财运的螭龙。我见金玉铺子里,螭龙雕刻不亚于金蟾呢。”
“看来你很喜欢。我已经在绣眼睛了。”白时寻捻着早就拔下来的鎏光丝发作为绣线。
应心瑭突然说道:“公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大概能为你做到这一步。”
“嘶——你要对我做到哪一步?”
白时寻手一抖针一扎,一滴血冒出白柔指尖。
浪费,给心瑭喝。
应心瑭一双俊眼往中间集中,略向下看着伸过来的手指。
这么点伤口,公子一脸期待的样子,是不是小题大作了。
“吁——”她短快轻吹了一下。
手破了,让师父朋友吹一下这种事,她七八岁就不干了……
白时寻将一滴血送过去,快到嫣红唇边蓦然一定。
但见微微撅起来的双唇,很敷衍地吹了一口气,露出一点雪白齿尖弧度,和咬在祝余果上的一样。
应心瑭接着道:“公子,我已经将能做到的那一步整理好了,你先看看。”
“你要——对我做得那一步,还有详细方案?”
白时寻知道,前几日蛊惑未成,应心瑭对他说得话一定会有印象。
他这段日子只和她,隔几日待两三盏茶时间而已,委屈地安分着。
应心瑭要事无巨细记录压制魔印的情形,一旦有想不起来的片段,或察觉到失去意识的怀疑,一定会记录下来告之姜遣。
忎峄门一定以为这是魔气造成的,就会大肆查证,一个个不依不挠。
真是麻烦……
“你真的——”
白时寻眼尾泛粉,看着应心瑭极其认真的模样,断定她枯骨观参悟不够彻底,若非如此,她不会还有意识模糊的片刻。
差一点,捧住他的脸,张口就咬的样子……
应心瑭找出书简往石桌上一拍,说道:“公子,你先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一会儿姜师兄会过来。”
“我们做什么,他为何过来?”
白时寻一脸莫名翻开书简,看着上面的经脉图,脸色一白。
“公子,既然我可以将魔印符文斩断抽出来。那可不可以这样,在限制你神通的经脉上,先用真力贯入穴位,优先斩除这些地方符文。就是需要你考虑,要不要让我知道,你的——”
软肋,或者说命脉。
应心瑭没说完,公子知道她的意思,他需要权衡。
其实她已经在宿然那里见到墨门功法中男修的经脉要穴,可惜没有相辅相成的运转功法。
从她自己可以突破来看,那一体两面一男一女,是男女都能修炼,但是修炼有所差别的意思,和道门功法分乾元和坤元一样。
墨门修者消失得如此彻底,传承断得干干脆脆!
白时寻随意看了两眼,继续绣螭龙眼睛。
不是他想得那样。
他瞥了眼少女宽袖下的一小截劲腕,直眉紧蹙,那里才是真正要命的。
应心瑭知道自己修为还太低,又说了下不太麻烦的方案:“公子,我功法浅,倒也可以先从任脉督脉开始。”
这是道门修行要脉,没什么秘密可言,不需要暴露公子的神通秘密。
“听你的。”
白时寻指甲闪过紫气,断了丝发绣线,将绣着螭龙的香囊递过去。
这时,姜遣已经到了倦客楼门外。
应心瑭语气复杂说道:“这是弟子的本分,怎能收公子辛苦刺绣的香囊。”
白时寻愣了一下:“你刚刚还说喜欢呢。拿去。”
见到姜遣进来,他了然地听应心瑭又道:“心瑭功法浅,没帮上什么忙,怎能受公子如此重礼。”
“你本来就很好。我只是觉得配你,与什么功**劳的,无关。”
应心瑭犯愁,姜师兄这时候来,她得三推三让才能收礼,免得被他找茬挑刺。
还差一推,能说什么?
“香囊和心意,那我要挑更重要的收下。收到公子厚爱。”
她礼貌地说道,只要公子再給一次,她就可以收下绣着螭龙的发财香囊。
白时寻说话声颤着溢出唇角的笑意:“应小友若是不收,香囊会伤心呢。”
“那可不行。”
应心瑭接过香囊,埋怨收份礼费这个劲儿。
姜遣凤目从三推三让的两人身上来回一遭,青蓝宽袖随着端步摆动,不知不觉错乱,同手同脚地走到收礼之人身侧。
见到应心瑭起身,听她说道:“我已经和公子说啦,可以先从控制任脉开始。若是有效,接下来就是督脉、冲脉。”
“白公子,可有意见?”姜遣坐下,语气没有平仄。
“就依应小友做吧,贵门能对白某如此,仁至义尽。”
白时寻秋水余波泛开,荡漾在摩挲刺绣螭龙玩的薄茧手指上。
三人商量一番,于半个时辰后解散。
出了倦客楼结界,姜遣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人,回头看着她恭谨地施礼道别。
风一样的人儿,在他面前变成这个样子。
还不如在胡国的时候,到底哪里不对?
应心瑭最近三个月过得不错。
她和向莲、隋俞、端木嘉还在外院,钟离宥突然有一天离开宗门。
周孟夏上个月完成外院弟子基础考核,已经成为内院弟子,在中等剑堂修习剑术。
知道钟离宥不告而别,气得拔剑乱砍,终究还是更在意是否被战一宁收为弟子。
除了每个月初四大名助一起执行任务,或者申请多做任务,应心瑭在宗门就是吃饱喝足修炼。
桂月月中的时候,左小白在子规堂,照例挨着留下弟子谈话。
由于向莲每次很害怕见到他,他只好将应心瑭一起留堂了。
“向——莲——入门五个多月,可有什么问题。”
“左长老,你从来都没这样和蔼地跟我说话啊。”
“你少插嘴,平日有没有带坏向莲。”
“没有没有,应师姐对我很好的。”
左小白捋着一把优雅白须长叹:“要是讲堂像你们小院这么热闹,那就好喽。宗门爱问问题的弟子,怎么越来越少了。”
应心瑭和向莲对视一眼,偷笑。
两人听左小白念叨:“想当年,多少子弟下堂后围着我问东问西。如今有心气的弟子也少了,剑堂里看不到剑意极盛的弟子。经常自觉申请多做任务的就更少了,没几个像郑原那样的孩子啦——唉!”
“我剑意不盛嘛,左长老?”应心瑭自信地问。
“你那剑意,引动风之力,纯粹是出风头的剑意,老朽也是孤陋寡闻。”
左小白摇摇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意。
周孟夏也是,多好的剑修胚子,剑意异常杂乱。
想赢过应心瑭,想雪耻钟离宥,想赢得战一宁喜爱,想东想西。
这都什么孩子,都为了什么来入门的啊。
还有战师妹的儿子钟离宥,说走就走了。
唉。即使是这样性情各异的新弟子,也好过内院那些没什么心气的弟子。
“真不知道,你们那些师兄师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一个比一个没劲头,怎么都蔫蔫的,还不如你们几个闹腾的。是我垂垂老矣,不知道怎么教养孩子了。”左小白摇头长叹,儒门弟子前景堪忧。
应心瑭打趣,转移老者哀叹:“左长老,我养过一群小鸭子,等它们长大了,可以腌制鸭蛋吃。有一次,它们下蛋少,我就问邻里。才知道,它们若是饿着了冻着了没同伴没水玩,都会心情不好,那就不爱下鸭蛋给我了。”
向莲这下有的说:“左长老,我也是。温养花草的时候,还要注意土质温度湿度阳光通风。我刚在花阁修习,兰草没几日就枯了几片叶子。可这不是花草的问题,是温养人的问题。我那时还不能沟通天地,不知道它们是不舒服了。等让它们舒服了,自然就长得有劲头了。”
“温养人的问题?”左小白捋掉几根长须。
不是弟子的问题,是宗门让弟子不舒服了?
“哎向莲,你们里巷有养猪的嘛?”
“有的。要是猪下小崽少,很可能是因为圈里——”
“咳咳咳——”左小白赶紧制止,聊到哪里去了。
宗门培养的是传承人!
“心瑭,我听说,你最近吃得挺多啊。虽然你是战技流,可以像于清淙那样特殊,但伐毛洗髓你打算怎么办?”左小白关切道,说话不像在讲堂那样严厉。
“又想马儿快,又不让马儿吃饱。”应心瑭搪塞道。
左小白一拍应心瑭头顶的团髻,谆谆教导:“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1)
“我真会饿死的,左长老!”
……
桂月新雨收夏暑,风华不过失情人。
姜遣静静站立,一双凤目不悲不喜。
每七曜一轮的试炼,应心瑭这次在斗法台对战姜遣。
周身空气比姜师兄还静寂,风灵性感知到的摇摇气动,携过来情不自禁的压迫感。
引用:
(1)《孟子·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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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温养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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