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例外的例外
“去就去，说这种反话干什么，怪吓人的。可是姜师兄，我没有画中仙用了。”面对危险不定的任务，应心瑭不客气讨要画符。
三天前差点被鬼方修者打死毒死，她心口的伤才刚好。
为了避免成为战损，还是赖一张护身符放在身上才好。
“暂时——不能给你。”
姜遣直起身走过来，三天前刚用画符分身，短时间内不能再用。
应心瑭心下了然，不是不愿给，而是不能给。
看来姜师兄的分身画符，不是那么容易画得。
“我跟你一起去。”姜遣走到跟前说道。
“那太好啦。”
应心瑭放心多了，她的玉人桩功法，不太能抵抗鬼方修者的巫毒之术。
“所以应师妹，你明日开始换自己喜欢的衣饰装扮就好。你的修为一般人也看不出来是真窍境，就扮做胡国普通少年入门。”
“是，姜师兄。”
“另外，麻烦你帮我编发，我同你一道去。”
“你头发也太长了，编发也不像我们这边的人。”
应心瑭话音刚落，姜遣一记铁画乾坤，削断一半束发。
“姜师兄——你们那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无妨。入乡随俗，因地制宜。”
落发晚风吹无踪，故人归赐一头梳。
姜遣进屋坐下面对青铜镜，看着镜中人认真编发的模样。
一把乱丝纠结，指尖穿发惹心，似煮化收汁的莲子心茶入口，又浓又苦又香又醇。
应心瑭编发是个熟手，闲不住嘴。
“姜师兄，公主给我的百金有你一半，当时你的画符护在我前面。”
“换成别的。应师妹，你有发带吗？”姜遣悄悄深喘一下问道。
应心瑭甩了下玉镯法器，一副副色彩缤纷的发带飘落青铜镜前。
“姜师兄，你自己挑。”
见到姜遣伸手抽出那一副顺圣红发带，她奇道：“这个颜色，和你平日穿着不合韵啊。”
“你不想给我？”姜遣握着不松手。
应心瑭送白时寻仙露，花那么钱眼都不眨，送他一副发带犹犹豫豫。
这一副两根顺圣红发带，比桃花嫣红颜色深，比牡丹紫红颜色浅，隐绣暗纹像一颗颗半透石榴籽镶嵌在上，着实美不胜收。
掌心感觉到发带上团绕的灵韵，姜遣暗道，这怕不是她十分喜爱的一副发带。
应心瑭好心给建议：“你换一条，那么多颜色呢。你平时穿深青、灰白居多——”
“我就要这个。”姜遣打断道，语气像是怕被抢回去。
心下轻叹：你欠我成亲礼，我就要红色的，就要你特别喜欢的。
应心瑭望着镜子里有点无理取闹的青年，她没说不给啊怎么好像生气了。
行，虽然这是她很喜欢还没来得及用的，倒也不至于舍不得给真传师兄。
“真舍不得，那就算了。”姜遣与默然不语发呆的镜中人对视。
“给你给你。”
送礼呢，一定要说得贵一点特别一点。
应心瑭顺口恭维道：“姜师兄你眼光真好，这一副发带是我在天巧门百炼坊买的。要不是宿公子陪着我，价钱都得贵一倍。一般人我可舍不得送，姜师兄你例外。”
姜遣夺人所好，这会听着有点拙劣的讨好之语，心里更不是滋味。
最后听见自己是例外，真是梅子蜂蜜轮流吃，酸甜酸甜的。
“我眼光一直最好。一见就知价值不菲，应师妹割爱了。宿公子是谁？”他将一根发带递到头顶，温声问道。
应心瑭接过，快速将发带编进玄发绑好，按着姜遣双肩让他侧身看。
同时说道：“上次封国国君派全真宗修者任自舟在费国示威敲打。你不是让我找彭国天巧门的人来解围嘛，来得人就是宿然宿公子。”
“你那次不是和周师妹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时间和宿公子逛百炼坊买东西？”姜遣透视镜中人，不甚在意头发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不是那次。是我这次离开宗门，先到彭国见见宿公子。”
姜遣听了微微颔首，她应该是为了打听墨门修者的下落，想找师父。
“你怎么回胡国这么快？”
他交待一些事后立刻离开宗门，还是没能及时追上她，她早就到了胡国，还遇见危险。
应心瑭还很得意：“我先到鲁国找御兽宗乘飞行兽，到了彭国见到宿公子，又让——朋友接了一下，将我送到庄国边邑。”
“什么朋友？”姜遣关切问道。
像是身为真传师兄，不放心年少师妹在外随意结交。
应心瑭笑了笑，话拐了个弯儿：“姜师兄看镜子，你喜欢自己的样子吗？”
姜遣瞥了眼青铜镜，沉声道：“送到庄国。接你的朋友，是那个妖修少主。庄国海王宗，放话‘撩忎峄门的书生，睡无情宗的道士’。是不是？”
“谁啊竟然放这种话！我回头问问花雪，不一定是海王宗干得。”应心瑭胡搅蛮缠压住心虚，她问过花雪，这话还真是海王宗妖修说得。
姜遣也没逼迫少年断交，转头就问：“心口肩头的灼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应心瑭戳了戳自己心口。
姜遣疑惑：“这么快？”
“应该是功法起作用了。那名法家女修用火灼帮我祛毒，就是因为我还算抗火性真力。”
应心瑭说着，忽感腕上一紧，被带到凳子上坐下。
听姜遣问道：“应师妹，我记得在来宗门的路上，你右手腕上出现过繁复纹路。”
“没再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孟洛给我的那本《坤元承天妙玄经》有问题。”
她后来一直没事，因着急才气灌顶还担心适应期表现不好，就将这事抛九霄云外了。
此时看着姜遣卷起她的衣袖，还一脸凝重地反复查看，顿时又紧张了。
“姜师兄，发现什么了？”
姜遣捏着手腕抑制手抖，这是隔了几世春秋，知道她是谁之后的碰触。
眼底波澜起，深漩一厢故梦中不可说的亲密。
“没什么。”
垂眸掩饰心绪，再抬眼时他放下刚才卷起的衣袖，松开掌心手腕。
“不要私自修炼道门功法。吾门修行依靠自身才气元承接天地造化，所承接真气随才气元增长而增多，一般不会出现承受不住的情况。道门不同，灵性天生，没有师长看顾，直接承接天地造化，极易伤及自身甚至殒命。”
“我顶多跟叶师兄讨教风系术法，学点控风技巧。没什么你这样盯着我手腕看来看去，吓人。”应心瑭松了口气埋怨，哪知眼前很是负责任的真传师兄心中所念。
姜遣端坐，手心里还卷着一条剩下的发带，修长五指深陷一团乱红，始终未能抬手将发带缠到另一人发髻上。
应心瑭自己看了看手腕，念叨：“公子是道门中人，下次见到应该让他看看那本妙玄经。哎还是把那纹路画下来让他也看看才好。
“早些休息，明日别起太晚。”
姜遣蓦然起身，将手中发带塞进胸口衣襟，留下一句话。
苍凉双眸在掠过起身相送之人时，尚有不散的余温暖着。
再待下去，他怕忍不住将人拽在怀里，告诉她自己是谁。
前辈子定下的夫君，还是这一世的夫君吗？
当然！
石屋外青竹林，清修守夜。
破晓时分，应心瑭推开门，金光万丈下，涤荡一切喧嚣的身影就在门口。
玄衣暗红腰封，两襟与腰封同色，交叉在丘峦明暗的胸膛，延伸到衣摆边。
发顶蓬松软和，石榴籽红发带招摇一下，蹭过不高不低的喉结，落在肩上。
姜遣单边剑眉似挑非挑：“看够了吗？可符合你们这边的——要求。”
“什么要求？”应心瑭纳闷，没见过姜遣这种装扮，她确实看着新鲜。
姜遣转身之际，唇边笑弧明显。
当然是你愿意多看两眼的要求。
“符合符合。一看就不是忎峄门的——”刻板不讨喜那样。
应心瑭跟上去说道。
两人快速穿行巷子，一少年见到应心瑭喊道：“心瑭妹子，我成亲礼你来不来？”
应心瑭喊回去：“哪日，一定去。”
“半个月后，看你挺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走了。”
“哪能，当然喝完喜酒再走。”
“你说我是你的例外，能不能给咱表演下请仙送亲，空盏满酒什么地。”
“你当我道门骗子呢你，真是的——” 成亲还想着省酒钱。
……
姜遣听着两人熟络的斗嘴，手掌拍在劲瘦肩头，重重一按。
“应师妹，你的例外挺多。”
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应心瑭拽着肩上衣袖，将压力慢慢扯下去。
“姜师兄，你是例外的例外。”
太敷衍了。
姜遣但笑不语，环住一臂可揽的流畅后背，将人带飞。
昨夜送他发带，说他是她的例外。
哪里是唯一的例外，是不知多少例外之一。
应心瑭感觉自己好像被姜师兄白了半眼，又不太确定。
低头看着巷间小路，眨眼间缩成一条细线，琢磨着如何抟风飞行。
云下山，绵延百里，荒芜一百六十八年了。
应心瑭不知道来这里开宗立派的修者，到底是怎么修行的。
只听姜遣吩咐：“应师妹，这里的长老执事人数不多，修为最多高境术士。你只管入门看看，他们招人如何修行。”
“那你呢？”
“我去找这里的长老。”
应心瑭往少年人排队方向去了，暗道姜师兄这是要直接入门任长老啊。
不多时，两人碰头。
“姜师兄，我入门啦。”
“应师妹，我被拒之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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