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文砚清前来探望赵大姑娘。”赵家祖母最亲近的文妈妈领着一人站在门外拜见。
溪鹤闻声瞧去,就见一位身穿黑袍、头戴白帷帽的女子静静站在文妈妈身侧。
她猜是文渊周的家人来与瑾娘商讨退婚事宜,望向赵宗瑾,二人对视一眼便了心意。
溪鹤转身说道:“文姑娘请进。”
文砚清入院也不急着进房,反而抓住溪鹤的手臂,上下打量:“溪鹤,你一定是溪鹤吧!”
溪鹤被她抓得发疼,心想着这姑娘真高,比自己高了一头有余,力气也这么大。
她礼貌答道:“是,姑娘请进,我家姑娘就在屋内。”
文砚清声音极尽温柔:“果然好看,我也喜爱。”
溪鹤迷惑不解,把人领进屋内,花生倒水伺候。
文砚清见赵宗瑾便取下帷帽,笑眯眯道:“赵姑娘,好久不见。”
赵宗瑾见此女子骨相分明、身姿颀长挺拔,却不知在何处见过:“文姑娘,我们从前见过吗?”
文砚清大笑,这二人还真是小心翼翼。
她将帷帽丢到窗桌上,用手挡住下半张脸,压低声音欢快说道:“这样,记起了吗?”
赵宗瑾眼中一亮,热病时她压低药价被对手针对,遇到打手幸得几位蒙面英雄相救,这位就是领头之人。
她不可置信:“原来是你,你是姑娘?”
文砚清笑着看向溪鹤:“我与赵姑娘有些私事要谈,不知溪姑娘能否让我们二人独处?”
溪鹤望向瑾娘,赵宗瑾点头示意,她与花生行礼退出:“姑娘,有事唤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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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溪鹤关门退出,赵宗瑾褪去笑意,沉静问道:“你来此何事?你们有何计划?文渊周与你们是何关系?”
文砚清一脸无所谓:“赵姑娘何必紧张?我与你母亲一脉也算是亲近,算起来,我应该唤你一声——姑姑。”
赵宗瑾感觉事情愈发麻烦,好像有一张大网将她裹住。
文砚清轻抿一口热茶,烫嘴偏身吐出,随即说道:“赵姑娘,我直接说了,我今日是来与你商量退婚事宜。”
她将一份定亲文书置于桌面:“你与文渊周的婚事作罢,文氏自会与你祖母和父亲商量,绝对不会毁你名誉,从此你与他便无任何关系。”
赵宗瑾心底生寒,对方目的绝对不是退婚这么简单。
果然,文砚清从袖中摸出一份精致文书置于桌上。
赵宗瑾眉头微蹙。
文砚清敛袖起身,执礼缓声说道:“此乃聘书,文渊周诚心求娶溪鹤,还望赵姑娘同意。”
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赵宗瑾拍桌而起,呵斥道:“不可能!”
鹤娘,不能离开我,绝不可能!
文砚清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大,幸好早有准备。
她又从袖中摸出一份书卷递给赵宗瑾:“赵姑娘,不如看看这份书卷。”
赵宗瑾闭眼调整情绪,接过书卷展开一看,一口热血堵在喉间。
此书上详细记载了她的所有生意,她与溪鹤的各项收入,还有她们的交往关系。
冷眼瞥向文砚清:“你们,威胁我。”
文砚清连忙摇手:“不是,不是,我们哪儿敢!”
她又摸出一份书卷递给赵宗瑾:“是我主子,要与赵姑娘谈一笔生意。”
“你的主子?”
“是我们的主子。”
“谁?”
“昭明义主。”
赵宗瑾惊讶,她知道此人,昭明义主,南方起义军首领,她前世也见过此人。
天下大乱,诸雄皆起,李廷晟联合东部和北部力量攻进天都,名正言顺称帝,而霍焘占据西北和部分北方地区,昭明义主便占据西南与南边,拥兵自重,天下三分之势。
她死前,听说昭明义主与霍焘联合,率军直入天都,可惜,最终结果她并不知晓。
可这人,为何盯上她?
捏了捏眉心,漠然问道:“文渊周,和昭明义主是何关系?”
“什么关系?他貌美,我们主子喜欢他。”文砚清语出惊人。
赵宗瑾嗤笑:“男宠!你们欺人太甚!”。
文砚清虽想给文渊周泼脏水,但怕事情不成,赶紧补救:“昭明义主是我文家血脉,与文渊周算是亲缘情义,不是肮脏关系,赵姑娘放心。”
“我们主子虽有毛病,见了貌美佳人,就要结交,喜爱得紧,便要收入房中,可对亲友,还是不错的。”
赵宗瑾听出她在胡说八道,不再理会,转而打开书卷,见其中描述,似嘲非嘲:“要我加入你们?”
可是:“这与溪鹤有何关系?我不会加入你们,也不会同意溪鹤与文渊周的婚事。”
文砚清歪头叹息:“赵姑娘,你何必死脑筋。”
她随手把玩手中茶杯,薄瓷小杯在她指尖旋转。
“你在南方的生意,太大了,已经影响到我们的布局。”
“但你若加入我们,你的生意还是你的,我们的生意也归你管,何乐不为。”
“我们不信你,你最重要的人,必须在我们手里。”
“更何况,文渊周可是真心爱溪鹤,溪鹤对他,也不是不无情意。”
“你何必阻拦?”
赵宗瑾今生从未吃过这种瘪,千算万算,算漏文氏。
她攥紧手中书卷,文氏居然有人与南方起义军这般亲密,她的生意也有文氏人参与,不知是何时混进来的杂虫。
她只是生意人,根本斗不过这些恶势力。
可是,溪鹤与文渊周,她头疼难受,前世今生,她们二人的身影在脑中混作一团,身子摇摇欲坠。
文砚清伸腿抵住她的腰身,抛出最后的杀手锏:
“赵姑娘,你没有选择,你的一切我们都已掌握,你也不想多年布局一朝皆输吧!”
无视赵宗瑾的愤恨,她继续说道:
“文家与昭明义主的关系,你已知晓,要么你们主仆二人共赴黄泉,要么让溪鹤嫁入文家受我们控制。”
“但你若想带她去南方,就必须让她侍奉我们主子,以她的姿容性情,必得主子宠爱。”
“当然,新郎未必要是文渊周,但他与溪鹤相熟,选他已是我们的让步。”
赵宗瑾脸色苍白,语气森冷:“这算什么?逼迫?”
文砚清刻意模仿文渊周的假意温润:“逼迫?我们是在……帮你啊!”
她手中突现一把长钗,金光一闪,珠帘线断,数颗玉珠无物可依,散落难寻。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的能力你是见识过的,取你们性命,轻而易举。”
话说完,她都想给自己两耳光,羽寒川!文修楷!文渊周!你们三真不是东西!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偏叫她来?
-
夜深人静。
“我不要。”溪鹤将聘书扔出房门,大发脾气:什么牛鬼蛇神,什么成亲,简直荒唐。”
门外,赵宗瑾贴着木门失力滑落,捂眼压制悲痛,她想起前世文渊周望向溪鹤的眼神,又想起今生那人同样的热切目光,鹤娘终究是要嫁人的。
自己的未来,生死难料,模糊一片,可文氏却是百年世家,文渊周即使无所事事一辈子,也能得文氏庇护到死。
在这乱世中,文氏必定是鹤娘最好的归宿。
“鹤娘。”她的声音沙哑:“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溪鹤哽咽道:“我不是傻瓜,你不会无缘无故丢下我去往南方,更不会突然提出让我和文渊周结亲。瑾娘,有人在逼你!”
赵宗瑾沉默半响,才低声道:“没有人逼我,你必须留天都,必须嫁给文家人,这是我向文氏投诚的保证。”
“而文渊周,是最佳人选,你和他,比我所知的更要般配。”
溪鹤的怨气压过悲伤,猛得拉开门道:“你明明最讨厌文渊周,瑾娘,是不是和预言有关?”
“预言……”赵宗瑾语调忽变:“我不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是错的,怎么做都是错的。”
溪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我们还是不能自主命运吗?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怎么还有人欺负我们!”
“不要……”赵宗瑾憋不住悲痛,眼里全是凤袍贵人身影,耳畔是她的声音:
“瑾娘,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瑾……娘,我的孩子……没了……”
泪水盈眶,手间血色难祛,惊恐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害了你……”
她窝在溪鹤肩头哭泣,泪水止不住的流。
她想到前世鹤娘与文渊周的交集,鹤娘与她在外流浪的生活,鹤娘入宫后的苦难……
或许,鹤娘嫁入文氏,她们投靠昭明义主阵营,才能真正保护她,才能拥有搅乱世俗、打破礼法禁锢的力量,才能真正掌握自身命运。
即使失败,丢开文渊周,还有房次卿。
鹤娘绝不会走向末路。
可是。
我自以为是的为她续上前世情缘,真的对吗?她们之间,真的有情吗?
我为何又在找理由……
“是我的错……”她的眼底红的似在流血。
“我该死的……”
溪鹤只想甩自己两耳光,怎么又惹瑾娘犯病。
她抱着人进屋,刚放在塌上,便急声抚慰:“瑾娘,你看我,别想,我人在这里。”
可赵宗瑾已陷入无边无际的冰冻血海漫天红色飞雪,寒气渗入她的骨缝。
溪鹤无法,死死咬住她的手腕,疼痛让她眼珠微跳,似有了几分清明,随即急问:“你是谁?”
她双眸凝滞,呆愣答道:“我?我是赵宗瑾。”
溪鹤见她这番模样,愈发担忧,若真听瑾娘的话,嫁给文渊周,她们之间,能共语的时间便更少了。
算了!
她乱抹一把泪珠,逼迫瑾娘直视自己,正声道:“赵宗瑾,你想让赵家人后悔,想为母亲争气,所以做闺中守礼小姐;你想补偿我,让我过上富贵安乐的生活,所以你经商赚钱;你想做所谓善人,总是助民救人。”
”但是,你真的只想做这些吗?”
赵宗瑾眼神飘忽,口中喃喃:“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溪鹤继续道:
“真正的你,是不近人情的高门贵女,是运筹帷幄的商铺东家,是雷厉风行的玉鹤行掌事人。”
“你太在意世俗的眼光,又被预言控制,你的心性谋略、处世之道,合该是翻云覆雨的商道枭雄,何必学人做悲天悯人的菩萨。”
“可你总在逃避,你的善意是在学谁?你的恐惧,又是在怕什么?”
“哈……”赵宗瑾身子发软,眼中混沌总算褪去,清明眸中却又盛满冰凉的悲意。
学谁?是啊!赵宗瑾,你怎么忘了,原本的你,就是个愚蠢恶毒的人!
你保护不了她,你就想甩开她!你看到利益,又想利用她!
你在装什么?你忘了吗?忘了前世的自己,就是个怕事的小人,你只会讨好欺负你的男人,却痛骂真心爱你的女人!
“鹤娘,你还记得,我们初相识吗?”
赵宗瑾忽然变得安静,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
溪鹤不知意,轻轻点头:“记得。”
她望着瑾娘悲伤寂静的眼,思绪穿越时空,回到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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