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尖叫、刺鼻的恶臭。
苏浅晞和同学们一起蜷缩在教室角落，听着门板被撞击的巨响，感受着死亡逼近的寒意。奇怪的是，当教室门最终被一股巨力轰开，那扭曲、粘稠的怪物蠕动着涌入的瞬间，预想中的极致恐惧并没有完全淹没她。
相反，一股奇异的、扭曲的兴奋感从心底最深处涌起，像有毒的藤蔓悄然滋生。
要死了吗？
好像……也不坏？至少这无聊的、需要一直伪装的生活，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刺激。
就在那散发着恶臭的触手即将触及她脸颊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月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教室中央。
那是一个少女，握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流淌着月华清辉的巨型镰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苏浅晞看着那少女挥动镰刀，动作简洁、利落，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幽蓝的弧光闪过，扑向自己的怪物在无声中消融。少女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每一次移动都带起死亡的舞蹈，收割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存在。
她的发型很特别，墨黑的长发尾端挑染着幽蓝，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冷冽的轨迹。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侧脸线条优美而疏离。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战斗时闪烁着深紫色的幽光，如同蕴藏着星辰与深渊。
“砰、砰、砰——”
苏浅晞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几乎要撞碎胸腔。
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一种更猛烈、更原始、更不讲道理的冲击。
她的一切感官，在这一刻被强行掠夺、聚焦，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褪色，只剩下那个挥舞镰刀的、优雅而疯狂的身影。
喜欢。
想要。
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情感席卷了她，淹没了那点残存的、因怪物而产生的兴奋。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吊桥效应，也不在乎。
她只知道，就在这个充满死亡与恶臭的教室里，她对这个如同月下死神般降临的女人，一见钟情了。
她想要得到她。想要那双冰冷的紫瞳只映照自己一个人，想要那强大的力量为自己所用，想要撕开她冷漠的外表，看看内里是否也如此迷人……
这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滚烫而痴迷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那个身影，仿佛要将她烙印在灵魂深处。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触及对方的瞬间——
那个女人，突然回头了。
毫无预兆地，那双深邃的、还残留着战斗余韵的紫瞳，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
苏浅晞呼吸一滞，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以及那抹更深沉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皮肤。
如果是常人，此刻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但苏浅晞没有。
在最初的窒息感过后，一股更加强烈的、几乎让她战栗的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她感觉到了，她注意到了，而且……她对自己产生了杀意！
多么……特别的反应！
这比任何漠视或者普通的关注，都更让苏浅晞感到兴奋。
她苍白的脸颊甚至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诡异的红晕，那双小鹿眼里瞬间迸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几乎要冲破她精心维持的乖巧伪装。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个音节，来吸引对方更多的注意——
但那个女人，只是极其短暂地与她对视了一瞬，便冷漠地收回了视线，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清理的障碍物。随后，那道身影没有丝毫停留，握着那柄巨大的镰刀，转身，衣角翻飞间，如同融入阴影般，迅捷地冲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消失在拐角。
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狂气，以及……一个心脏仍在为那惊鸿一瞥的杀意而疯狂鼓动的苏浅晞。
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找到你了。”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呢喃，嘴角勾起一个与周围惨状格格不入的、甜美而扭曲的弧度。
猎物，已经锁定了猎人。
游戏，开始了。
沈墨染的身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中几次闪烁，如同月下鬼魅，迅速脱离了底层那片混乱与窥视交织的场域。
腐臭与血腥味在身后拖曳，但她紫瞳中的光芒愈发冷凝，指尖在腕间的“手环”上快速敲击。
通讯接通，秦屿那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的声音立刻传来：“墨染？一楼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
“清理完毕。二楼情况更糟，‘浊’的浓度在升高，像是有东西在指挥。”沈墨染语速平稳，脚步却未停，幽影镰刀在她手中轻若无物，刃口流淌的月华在昏暗楼梯间划出冷冽的轨迹，“秦老师，我需要连接学校广播系统。”
“广播？”秦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错愕，“你要做什么？安抚学生？现在恐慌已经……”
“不。”沈墨染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是宣告。按我说的做，连接我的手环音频输入。另外，让‘赤雀’来操作，她擅长这个。”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是秦屿在与她口中的“赤雀”沟通。几秒后，一个清脆、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女声插了进来，背景音还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嗨～墨染妹子姐！我是赤雀！权限搞定，线路通畅，随时可以把你美妙的声音传遍全校哦！需要加点混响或者BGM吗？保证效果拉满！”
这自信飞扬的语调，正是隐调局技术支援科的活跃分子，代号“赤雀”的成员。
“不需要特效，保持声音原样。”沈墨染说着，已经踏上了二楼的平台。眼前的景象比一楼更为惨烈，走廊里弥漫着更浓的黑雾，怪物的嘶吼和人类的哭喊几乎要刺破耳膜。她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绝望与污秽的空气，反而让她唇边再次勾起那抹危险的弧度。
“好了，通道打开了！墨染妹子姐，你可以开始了！”赤雀的声音带着兴奋。
沈墨染没有立刻开口，她动了。
身影如同融入了一道从破碎窗户投下的扭曲光斑，瞬间出现在一只正将一名男生逼至墙角的、形似多头猎犬的“浊”身后。幽影镰刀无声无息地自下而上撩起，月华刃光闪过，那怪物庞大的身躯从中裂开，化为飞散的黑烟。
在黑烟尚未完全消散的背景下，她清冷、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通过手环，同步在每一个尚能运作的教室广播、走廊喇叭中响起，回荡在死寂与喧嚣并存的校园每一个角落：
“听见了吗？这绝望的哀嚎，这污秽的嘶鸣。”
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混乱，钻入每一个惊恐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她脚步未停，镰刀反手横挥，一道巨大的新月形弧光迸发，将前方涌来的三只低阶“浊”齐腰斩断，净化时的“嗤嗤”声如同为她的话语伴奏。
“它们来自壁垒之外，是啃噬现实的蛀虫，是带来终焉的阴影。”
一名教师正徒劳地用拖把抵挡着一团粘液状的“浊”，眼看就要被吞噬。沈墨染的身影如风掠过，镰刀尖端轻点，那团粘液瞬间凝固、崩解。她甚至没有多看那惊魂未定的老师一眼，继续前行，声音平稳依旧：
“但阴影，终将屈服于更强大的光……或是，更深邃的暗。”
她停在二楼走廊的中段，这里“浊”的聚集度最高。几只形态各异的怪物同时向她扑来。沈墨染深紫色的瞳孔光芒大盛，周身开始萦绕起淡蓝色的光晕，那是“狂气”在攀升的征兆。
她不退反进，巨大的幽影在她手中舞动成一片死亡的风暴，每一次挥击都精准而高效，将扑来的怪物撕碎、净化。
动作依旧带着那份残酷的优雅，甚至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中，她还有闲暇用空着的手拂开额前一丝散乱的黑发。
广播里，她的声音伴随着战斗的声响，继续流淌，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近乎神性的怜悯与威严：
“不必知道我的名讳，无需铭记我的容颜。”
镰刀重重劈下，将最后一只挡路的巨型“浊”一分为二，黑烟在她面前翻滚消散。她踏着污秽的残骸前行，校服裙摆摇曳，姿态从容得仿佛不是在杀戮，而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只需记住，此刻，站在你们与毁灭之间的是谁。”
她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扫过那些躲在课桌下、蜷缩在角落里、通过门缝惊恐外望的幸存者们。她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宣告力量：
“记住这挥向深渊的镰刃，记住这涤荡污秽的月华。”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将幽影镰刀顿在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以镰刀触地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混合着冰冷的狂气扩散开来，竟然将周围弥漫的灰黑雾气短暂逼退！
“恐惧吧，然后……仰望。”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听到广播的人心上。
广播戛然而止。
赤雀切断了连接。
但校园内，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复杂的骚动。无数双眼睛，透过窗户，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个手持巨镰、在怪物群中漫步的少女身影；无数双耳朵，听到了那清冷、神秘、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宣告。
恐惧依旧存在，但其中混杂了难以置信、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绝对力量的震撼与雏形崇拜。
那个身影，那番话语，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他们的脑海。
沈墨染收回顿地的镰刀，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愈发兴奋的战意，紫瞳中的幽光几乎要化为实质。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望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效果不错。”手环里传来赤雀压低声音的赞叹，“墨染妹子姐，你这波‘神降’操作，简直了！监控里好多人都看傻了！”
沈墨染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身影再次融入阴影，向着更上层的混乱与危险，主动迎去。
她知道，这场表演才刚刚开始。而那个躲在暗处，可能指挥着这一切的“东西”，也该露面了。
广播里那清冷、威严，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声音如同最炽烈的火种，彻底点燃了苏浅晞心底潜藏的疯狂。她蜷缩在角落，身体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那双小鹿眼不再试图伪装无辜，里面燃烧着滚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痴迷与占有欲。她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料，指尖用力到发白。
“听见了吗……不必知道我的名讳，无需铭记我的容颜……只需记住，此刻，站在你们与毁灭之间的是谁……”
广播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最甜美的毒药，注入她的心脏。
多么强大！多么耀眼！多么……令人想要摧毁又想要独占！
她看着窗外那道在怪物群中翩然起舞、挥动巨镰的模糊身影，听着那宣告般的言语，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某个空缺的部分被狠狠击中、填满。
就是她，一定要是她。
“找到你了……”苏浅晞再次无声地呢喃，这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势在必得，“我的……月亮。”
她低下头，栗色的短发垂落，遮住了她脸上那再也无法掩饰的、扭曲而甜美的笑容。一个计划，一个如何接近、如何获取、如何将那道月光牢牢攥在手心的计划，开始在她异常活跃的大脑中飞速勾勒。
墨染姐在线招收信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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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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