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墨染已踏足三楼。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与楼下那种直白的、物理性的侵袭不同,三楼完全被一种粘稠的、灰紫色的烟雾所笼罩。能见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吸入口鼻后,甚至能感到一丝轻微的眩晕和幻觉碎片试图钻入脑海。
“迷浊……”沈墨染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种“浊”本身战斗力不强,但它们散发出的烟雾不仅致幻,长时间吸入甚至会直接导致脑死亡。
更恶心的是,迷浊的本体能与烟雾融为一体,极难捕捉和清除,它们以窥探和折磨陷入幻境猎物的精神为乐,享受那种缓慢侵蚀、看着猎物在美好或恐怖的幻觉中崩溃的过程。
“三楼情况不对,是迷浊。”沈墨染对着手环快速说道,声音因愤怒而显得有些紧绷,“这东西以折磨为乐,这里的人恐怕……”
她几乎能想象到,被困在这里的学生和老师们,在过去的几分钟里,经历了怎样漫长而绝望的精神酷刑。这种认知让她心底那股一直被理智压抑的狂气,如同遇到火星的汽油,猛地窜升起来。
手环里传来秦屿焦急的声音:“墨染!迷浊棘手,它们的烟雾有强致幻性和神经毒性!优先保证自身安全,如果事不可为……先撤离!楼上可能还有幸存者需要救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可能零伤亡……”
“闭嘴!”
沈墨染厉声打断了他。深紫色的瞳孔中,原本清冷的月华般的光泽被一种躁动的、近乎暴戾的幽蓝所取代。周身的淡蓝色光晕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狂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愤怒,难以遏制的愤怒。
这些肮脏的东西,不仅入侵她的辖区,还用如此卑劣、如此令人作呕的方式折磨着那些她理应保护的人。
秦屿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耳边只有血液奔流的声音,以及胸腔里那团越烧越旺的怒火。
她需要速度。需要快到极致的速度,在这些人被彻底摧毁前,把他们救出去!需要狂风吹散这令人窒息的毒雾!
几乎是一种本能,一段古老而艰涩的誓词,伴随着力量流转的路径,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脑海。那是她在隐调局图书馆,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对力量本质的惊人理解力,强行记下并私下解析、练习过无数次的知识。
她抬起手,幽影镰刀横于身前,深紫色的眼瞳彻底被幽蓝光芒覆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吟诵出蕴含法则力量的誓词:
“Saurisal vane, cemen titta.”(风伯借力,缩地成寸)
“Fea-hroa anta,Silmahtar rinca.”(舍我形骸,踏碎凌霄)
“Miqua vane,manar hloa.”(瞬息千里,魂滞归途)
每一个音节吐出,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引动着周围空间的规则产生涟漪。她能感觉到,某种庞大的、来自世界本身的规则之力被强行“借贷”而来,与此同时,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也如同附骨之疽般悄然浮现——这是使用咒誓必须支付的代价。
但此刻的沈墨染,毫不在乎。
誓词完成的瞬间——
嗡!
无形的风暴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她的身影在那一刻变得模糊,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流风。不再是之前“月影穿梭”那种短距离的阴影跳跃,而是纯粹的、极致的速度!
“嗖——!”
她动了。
如同撕裂布帛的利刃,所过之处,粘稠的灰紫色烟雾被狂暴的气流强行冲开、搅散,形成一条短暂的、清晰的通道!她的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只能看到一道缠绕着幽蓝光晕的残影在烟雾中疾驰!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幸存者,而是凭借着这非人的速度,如同旋风般掠过整个三楼的走廊!
“砰!”“砰!”“砰!”
走廊两侧紧闭的窗户,在她经过的瞬间,被无形的风压悍然冲开!玻璃碎裂声接连响起,新鲜而略带血腥味的空气从外界涌入,开始艰难地置换着楼内致命的毒雾。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开始搜寻。
正如她所料,迷浊享受的是折磨的过程,并未立刻夺取生命。除却轻度中度昏迷可以直接被她唤醒的人之外,在所有教室和走廊的角落里,她找到了七名陷入深度昏迷的学生。
他们脸上残留着极度恐惧或扭曲的笑容,显然在幻境中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沈墨染眼神冰冷,动作却依旧迅捷而稳定。她以流风般的速度将七人全部移动到靠近破碎窗户、空气相对流通的走廊一侧。
“三楼,七名昏迷者,深度精神污染,需要‘净心’小组紧急介入。普通医疗手段无效。”她对着手环快速说道,声音因高速移动和力量负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手环那头,秦屿似乎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沈墨染!你刚才……你念的是‘流风誓’?!咒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组织还没对你们这一批进行咒誓培训!那是A级以上的成员才能接触的禁忌知识!”
沈墨染正迈步走向通往四楼的楼梯,闻言脚步微顿。她抬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深紫色的瞳孔中幽蓝未退,那混合着狂气与理智的眼神显得格外慑人。
“秦老师,”她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微喘,却依旧平静,甚至有一丝理所当然的倨傲,“隐调局的图书馆,又没上锁。”
她没再多说,但意思不言而喻——靠脑子自学,不行吗?
不等秦屿那边传来更多惊愕的质问或劝阻,她身影再次化作流风,裹挟着尚未散尽的狂怒与冰冷,决绝地冲向了更高层未知的险境。
留下通讯那头,握着通讯器、满脸难以置信和担忧的秦屿,以及三楼走廊里,那七个躺在破碎窗边、等待救援的昏迷者,还有空气中仍在缓慢散去的、带着甜腻死亡气息的迷浊余烬。
四楼的寂静,像一层油腻的薄膜,包裹着一切。
没有黑雾,没有嘶吼,没有血腥。只有午后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光洁的走廊地板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舞蹈。隔壁教室传来老师清晰的讲课声,是熟悉的古文赏析,平仄顿挫,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宁。
一个身影挡在了楼梯口——是教导主任,戴着厚厚的眼镜,眉头紧锁,手里还拿着一叠教案。他看到手持巨大镰刀、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淡蓝光晕的沈墨染,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惊愕与不悦的神情。
“沈墨染?你……你拿着这是什么玩具?像什么样子!”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惯常的严厉,“还有你这头发!说了多少次了!赶紧回去上课!走廊里疯跑什么?楼下有点骚乱而已,学校会处理,不是你一个学生该掺和的!”
他的话语,他的神态,甚至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粉笔和旧书本混合的气味,都如此真实,如此……正常。
太正常了。
正常得诡异。
沈墨染深紫色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楼下是地狱般的景象,怪物入侵,伤亡惨重,而这里……岁月静好,老师在讲课,主任在训人?
这迷浊把她当傻子耍呢?!
几乎是本能,她甚至没有理会还在喋喋不休的主任,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刚刚上来的楼梯口冲了回去!
“喂!沈墨染!你站住!”主任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道。
她没有回头,一步跨下三级台阶,冲回了三楼的入口。
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人间炼狱。
刚才被她以“流风誓”强行吹散毒雾、救出七名昏迷者的三楼走廊,此刻已彻底化为血腥的屠场。墙壁、天花板、地板,到处都泼洒着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内脏和组织液涂抹出恐怖的抽象画。之前那七名昏迷的学生,此刻以各种扭曲的、被暴力撕碎的姿态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空气中那甜腻的致幻香气早已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取代,但一种更深沉、更恶毒的绝望感,如同实质的蛛网,缠绕在每一寸空间。
秦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杂音,不断重复着“这是你的自大所惹的错,你救不下所有人”。
而地板上的血泊,开始蠕动。
一只只由粘稠血液凝聚而成的手臂,带着“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响,猛地从血泊中伸出!它们精准地抓住了沈墨染的脚踝、小腿,冰冷、粘腻的触感瞬间传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向下拖拽的力量!
“为什么……不救我们……”
“你明明可以更快一点的……”
“是你欠我们的……留下来……陪我们……”
无数细碎、怨毒的低语,如同潮水般直接涌入沈墨染的脑海,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试图勾起她内心的愧疚与恐惧。
血手越抓越紧,指甲甚至深深陷入她的皮肉,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真实的痛感,拖拽的力量越来越大,要将她拉入这片由鲜血和死亡构筑的地狱深处。
沈墨染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深紫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但下一刻,那波动就被更汹涌的狂怒所取代。
头疼。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愧疚。
是因为厌烦。
“迷浊……”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厌烦与不耐,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空气,“又是这种,玩弄人心、磨磨唧唧的把戏……”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类型的“浊”。它们从不正面战斗,只会躲在暗处,编织幻境,窥探恐惧,玩弄精神。
低级,下作,令人作呕。而且……最关键的是,待久了,被它们的精神污染持续侵蚀,脑子真的会变迟钝!这对于追求高效、厌恶麻烦的沈墨染来说,简直是无法容忍的挑衅!
“啧。”她极其不耐烦地轻咂了一下嘴,仿佛遇到的不是能置人于死地的恐怖幻境,而是一件极其碍眼、耽误时间的垃圾。
下一秒——
“轰!”
她周身原本只是萦绕的淡蓝色光晕骤然爆发!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狂气形成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抓住她小腿的血手在这股蛮横的力量冲击下,发出“噗噗”的碎裂声,瞬间被震散成漫天血珠。
与此同时,沈墨染动了。
没有使用月影穿梭,也没有再次吟唱咒誓,仅仅是□□力量与魇月之力的完美结合,带来的极致爆发。
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地板轰然龟裂。而她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幽蓝色闪电,撕裂了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空气。
“嗖——!”
速度快到极致,甚至产生了刺耳的音爆。
她手中的幽影巨镰,不再是优雅的月华弧光,而是化作了纯粹毁灭的风暴,镰刃所过之处,无论是蠕动的血手、泼洒的血液、还是空气中无形的怨念低语,都被这绝对的速度与力量蛮横地撕碎、绞杀、蒸发。
她没有特定的目标,或者说,整个三楼这片被“迷浊”核心力量污染的领域,就是她的目标。
身影在狭窄的走廊里疯狂折返,幽蓝的闪电如同画笔,以血腥的走廊为画布,肆意涂抹着毁灭的痕迹,墙壁被镰风刮出深深的沟壑,残存的门板被瞬间粉碎,那些由血液和怨念构筑的恐怖景象,在她这蛮不讲理的、碾压式的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溃。
一个来回。
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她从走廊这头杀到那头,再折返回来。
整个过程,暴力,高效,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力量宣泄。
当她身影再次凝实,停留在走廊中央时,手中的幽影巨镰斜指地面,刃口上流淌的月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暴戾的炽热。
她微微喘息着,校服外套的衣角在刚才极速带来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几缕挑染的蓝发粘在光洁的额角。
周围,那血腥的炼狱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开始片片剥落、消散。粘稠的血泊、残破的尸体、怨毒的低语……所有的一切都迅速褪色、透明,最终显露出三楼原本的模样——依旧弥漫着些许未散尽的灰紫色迷浊烟雾,被她打破的窗户灌入的风吹得四处飘散,那七名昏迷的学生依旧躺在原地,虽然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显然并未遭受那幻境中展示的残酷虐杀。
幻境,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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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迷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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