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月回头审视着夏贵妃,而后狐疑地看向夏贵妃身后的楼梯。
“何大人。”夏贵妃的目光微微向下,大有低眉顺眼的意味儿,“只有罪妇一人。”
萧镇见到夏贵妃过来,在何江月后面小声喊了一声∶“母亲。”
夏贵妃向萧镇伸开双手,柔声道∶“镇儿,过来,到母亲这儿来。”
萧镇下意识就想跑过去,但是何江月正横在他们母子之间。
“母亲……”萧镇一边看着何江月,一边小跑从侧边过去了。
何江月并没有发难阻拦,由着萧镇从旁边过去。
“母亲,你去哪儿了?我害怕。”
夏贵妃将萧镇紧紧地身后,也顾不上安慰儿子,便跟何江月对峙。
“何大人,您刚才在找谁?是在找萧尧吗?”
何江月眼睛一眯,低声发笑∶“呵,你把他藏起来了?”
“是。”
何江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对苏瑾玉摆了摆手∶“明洇哥哥。”
苏瑾玉立刻会意,露出一丝坏笑,走向萧镇。
萧镇见势不好,立刻抱住了夏贵妃的胳膊,嗫嚅道∶“母亲……”
夏贵妃却狠心掰开萧镇的手,将他推到一边,苏瑾玉顺势上前,将手臂勾在萧镇的脖子上,带着往楼下拖,明旭也过去帮忙,跟在苏瑾玉和萧镇后面,挡住了萧镇看夏贵妃的视线。
萧镇吓得大叫,夏贵妃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站在何江月面前,像一个即将要上战场的大将军。
何江月将夏贵妃请到屋子里,二人在圆桌两边坐下,却不面对面,一起看向窗外。
“唉!”何江月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一起逃出来,我还以为你们夫妻情深呢~没想到,你居然……”
居然把萧尧藏起来当筹码。
不说夫妻情深还好,夏贵妃精气神还足,一说起夫妻情深,夏贵妃眼中的光就淡了,微微歪头,身子也塌了半边,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
“哪儿有什么夫妻情深?强取豪夺罢了,他不爱我,也不爱我的孩子。”
何江月默然垂首。
夏贵妃曾经给何江月说过他们母子的处境,萧尧给了他们无限的荣宠,但是没有一点可以支持这份荣宠的权力,导致母子二人活在风口浪尖上,却没有一点应对的能力,白白给晟王做了挡箭牌,成了平衡朝局的棋子。
同是萧尧的孩子,但是晟王文武双修,而萧镇活像个小傻子。
“萧尧不希望孩子们因夺嫡而产生纷争,所以萧尧的儿子可以平庸,为什么你的儿子也这么平庸?”
夏贵妃的情绪更低落了,几乎要垂下泪来,只是强忍着,才不至于泪流满面。
“我母家不显,人丁凋零,只能依附丈夫,镇儿,先是他的儿子,然后才是我的儿子,他的儿子需要平庸,我的儿子怎么敢不平庸?”
说完,夏贵妃痛苦地锤了两下胸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悔呀!为了依附他,我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扼杀了镇儿所有的锐气,我以为我做一只金丝雀,能让我们母子得一世富贵清闲,谁料他竟败落至此,将我也拖入深渊。”
何江月递过去一方手帕,默默然,一言不发。
夏贵妃用手帕捂住眼睛,让那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全部倾泄但手帕里。
泪水汩汩流出,打湿了手帕上的刺绣桃花,让桃花的颜色更红上三分。
夏贵妃的悔意亦深了三分。
“我目光短浅,自甘堕落,遭此绝境,合该是我的报应,但是镇儿的孽,都是我亲手造成的,如今看着他遭受磨难,我好痛啊!”
何江月就坐在旁边,等着夏贵妃发泄,一边等,一边望着窗外,尽量避免围观对方的丑态。
不知道过去多久,夏贵妃的抽泣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何江月看向夏贵妃,见她正在用已经湿透了的手帕抹脸,只好避开眼,不再看她。
“贵妃娘面,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许诺给我一件事。”
夏贵妃却答∶“何大人当时利用镇儿出城的事,是我出面摆平的。”
此一句言下之意,当时许诺的一件事,已经做过了,现在需要重新谈条件了。
何江月微微一笑,她本来也没有打算用那一件事来做交易的,毕竟那一件事许诺,得来的并不光彩,如今提它,不过是想让二人之间能清算一番,做个了断。
“行吧,那一件事,成了!”
夏贵妃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试探着问何江月∶“何大人,忽然提及那一件事,想必是有事要吩咐吧。”
何江月知道夏贵妃在想什么,她不希望何江月用当初的许诺,让她把萧尧的下落交代出来,所以她要先把许诺的事情抵消掉,让二人两清,然后用萧尧的下落做新的交易。
而新的交易,内容无非就是用萧尧的下落换取母子二人的平安。
这一切,正是何江月的意思。
“夏氏,你可愿意与萧镇做一平民?”
“求之不得。”
何江月用腰包里拿出来两张叠好的纸,上面盖的是宋城城主府的大红印。
早在盟军进京之前,何江月便将这两张籍书准备好了。她在京城之中,除了明家,没有多少可牵挂的人,可萧镇要算一个。
不说何江月利用过萧镇多少次,用是欠他一些人情的,就是萧镇视何江月为仙女的那一份真心,何江月总得有所回应,不该白白辜负他的深情。
明家人自然有萧沅和何使君去照应,可是萧镇母子,就只有何江月能插上手了。
“拿着。”何江月将两张籍书展开,放在桌子上,用手推过去,“宋城是我的地盘儿,你过去,我能照顾你。”
说是照顾,其实也是监视,有些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为好。
萧镇是有自己的封地的,但是何江月是绝对不会把一个皇子孤零零地扔出去的,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何江月以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可是举事之后,要防的就是这一点,自己过了桥,就得及时把桥拆了。
夏贵妃扔下手里的手帕,将信将疑地拿过来桌子上的两张籍书,将每一张都看了两遍以上,越看,手越抖。
“何大人……何城主,民妇夏氏,拜谢城主再生之德!”
“去吧,收拾一下,我会给你准备去宋城的马车。”
夏氏留下萧尧的下落,千恩万谢地走了。
何江月依旧坐着不动,她在等苏瑾玉。
夏氏离开房间之后一定会立刻去找萧镇,届时,苏瑾玉便会知道何江月与夏氏的交涉已经结束。
没过多久,苏瑾玉果然上楼来,也不敲门,也不打招呼,大模大样的走进房间,坐在刚才夏氏的位置上,先看看何江月的面色和情绪,以此来确定自己该聊天,还是该安慰。
“小月儿的心情不错嘛!”苏瑾玉的心情也挺好,“刚才问出来什么了?”
“我知道萧尧在哪儿藏着了。”何江月先是得意,而后情绪稍微低落,“我早该猜到的。”
苏瑾玉突然来了兴致,道∶“我猜猜,看看能不能猜出来!嗯……总不会是宝相寺吧?”
何江月哈哈大笑∶“对啊,对啊!就是宝相寺啊!”
苏瑾玉看着何江月笑,他也不自觉地笑。
何江月扑到桌子上,靠近苏瑾玉,笑道∶“太子殿下,你大仇得报啊!”
当时苏瑾玉在棣杲被囚禁,正是在宝相寺。
苏瑾玉却笑容渐失。
萧尧算什么仇人?不过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苏瑾玉真正的仇人,还在暻晗国呢。
何江月将萧尧的藏身之处告诉了何使君,何使君立刻带人前去捉拿。
据何使君带回来的消息,他们赶到宝相寺,在宝相寺的藏书阁二楼上,一间被木板封了窗户的屋子里,萧尧被追兵吓到,惊惧而亡。
何江月得到这个消息,先是惊喜,再是唏嘘,惊喜是为了结萧尧,唏嘘是感叹世事无常。
又过了三日调整,京城中整体平顺,何使君亲自去西郊接回了被萧尧囚禁在那里的明皇后,由她坐镇宫中。
京城中的大事应该是差不多结束了,只等萧沅进京来,登基称帝。
何江月坐在悦宾客栈的后院里,扣着手指头算萧沅进京的时间。
岳淇已经离开七日了,他得再话七八天回到靖州,通知萧沅,然后萧沅再进京,还得半个月,所有的加起来,还得一个月嘞。
这还得是靖州一切顺利的情况,如果靖州那边不顺利,可能还要等更久。
“明旭!”前院忽然有人喊明旭。
何江月骤然瞪大了眼睛。
那个声音,好像是萧沅。
何江月连忙到前院去,定睛一看,那个风尘仆仆像个乞丐的家伙,还真是萧沅!
从靖州到京城,至少得要半个月的时间,萧沅这个时候出现,说明他在盟军从靖州出发没多久就出来了。
这个不听话的蠢才!
“萧沅!不是让你盯着你爹吗?”
萧沅看着何江月,步伐沉重地走过去,喘了好几口粗气,才颤抖着声音说∶“让苏瑾玉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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