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白炽灯惨白刺目,空荡的长椅泛着冷意。
宁溪晚在原地等了片刻,正要离开时,恰好撞见匆匆归来的医生。
“什么学警?今天一天都没有学警过来呀!”医生的话在走廊里回荡。
从食堂到宿舍,再到空旷的操场,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草绿色制服后背渐渐洇出深色汗渍,额前碎发也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当她站在自习室门前时,急促的喘息还未平复。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室内暖黄的灯光里,季海早斜倚在桌沿,正低头对着椅子上仰头看她的路越说话。
不知说到什么,两人突然同时笑出声,眉眼弯弯的模样,竟比平日训练场上的模样生动百倍。
那晚季海早慌忙撇清关系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按在冰凉门把手上的手。
“你回来了,怎么满头大汗的?”申丹将批阅好的试卷整理好,推到宁溪晚面前。
“刚去车上拿东西。”宁溪晚从抽屉里抽出纸巾,指尖快速掠过额角的汗珠,动作却比往常多出几分仓促。
纸巾揉成团时,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成绩跟预想的差不多,就是季海早的成绩跟预想的有些出入。”申丹看着成绩单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个意外的分数,“估计还是因为有些话她听不懂。”
办公桌上的时钟嘀嗒嘀嗒走着,宁溪晚盯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喉头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含糊的“嗯”。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试卷边缘,直到把纸角碾出毛边。
申丹见状不再多言,拿着成绩单走出门。
门合上的轻响里,宁溪晚的视线落向抽屉深处,那里静静躺着一张草稿纸,最上方写着季海早三个字。
她伸手抽出那张纸,看着碎纸机吞卷纸张时发出的细碎声响,忽然想起自习室里季海早弯起的眼角。
自习室里的季海早似有所感,下意识回头望向门口,却只看见空荡荡的门口。
她摸了摸后颈,没在意,又笑着向路越讲起以前兼职时候的趣事。
放学铃声响起。
“我先走了。”季海早抓起粉色挎包就往门外冲,连存放在宁溪晚那里的手机,也没想着去取。
布告栏前挤满了看成绩的学警,她目不斜视掠过人群。
看到校门口站着的是申丹而非宁溪晚,她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笔尖在出门单上飞快游走,她一边听申丹叮嘱“上课听不懂就找教官和同学”,一边盯着校外马路对面停着的银灰色跑车。
柴忻然摇下车窗冲她挥手,卷发被风掀起细碎的弧度。
“快快快,快开车!”她几乎是扑进副驾驶座的。
“干吗?后面有老虎在追吗?”柴忻然踩着油门打趣,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引擎轰鸣声中,跑车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季海早被推背感猛地压进真皮座椅,险些咬到舌尖。
“倒也不必开得这么快。”她手忙脚乱地扯过安全带扣上,忽然瞥见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熟悉的草绿色身影。
季海早赶忙矮下身,膝盖几乎顶到下巴。直到跑车拐过街角,警校的铁门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敢直起腰,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柴忻然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挑眉笑道:“说吧,在警校里干什么坏事了?躲宁溪晚跟躲债主似的。”
路口红色行人信号灯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发出短促的“哒哒”声。
季海早站在斑马线前,柴忻然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像是不断重播的录音带。
“我知道你着急找应澜,但是我不赞成你的做法。”
“我们从哈城来,代表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整个哈城警队。”
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远处的街景。
季海早看着自己被阳光拉长的影子,脚无意识地在地面上蹭了蹭。
“如果真的是能力问题也就罢了,但是就为了不确定的分组,将本应该属于你的荣誉拱手让人,我想应澜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绿灯亮起,季海早被身边经过的人撞得踉跄半步,随着人流机械地迈上斑马线。
午后的阳光变得愈发刺眼,蝉鸣声在行道树间吵得人心烦意乱。
“小早,你的理智和沉着呢?自从那件事之后,你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情绪黑洞。”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季海早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喉间像卡着团棉花。其实柴忻然说得没错,她的情绪确实出现了些问题。
这件事除了定期会面的心理医生和局长,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在哈城时,她把那些支离破碎的噩梦、突然失控的心悸,都锁进记忆深处里。
系统治疗让她学会伪装,除了偶尔在深夜惊醒时,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阴影,还有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那些空白,她几乎能和正常人一样说笑工作。
可谁能想到,再次遇见宁溪晚后,那些被药物和时间压制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反扑,好几次都让她濒临崩溃边缘。
必须得想个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季海早低着头往前走,冷不丁听到轮椅轱辘声。她猛地侧身,堪堪避开迎面而来的轮椅。
推轮椅的中年女人左手举着遮阳伞,伞面倾斜着,小心翼翼为轮椅上的年轻女子挡住烈日的阳光,右手青筋暴起,吃力地拽着轮椅把手。
发现差点撞到人,女人慌忙道歉。
季海早摇摇头示意无妨,往旁边让了几步。
轮椅上的年轻女子看着约莫比自己大上几岁,纯白色的连衣裙松垮地挂在单薄的肩头,几缕发丝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那双眼睛像蒙了层灰雾,空洞地望着远处,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软绵绵地瘫在轮椅里。
中年女人推着轮椅往坡上走,累得直喘气,可女子连伸手接伞的意思都没有。
当她们擦肩而过时,一股浓烈的紫丁花香扑面而来。
和宁溪晚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不同,这香味浓得发腻,隐约还混着一丝奇怪的气息,像是在拼命掩盖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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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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