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窗明几净,整面落地窗将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进来,宽敞的空间一览无余,柔软的光线驱散了医院常有的压抑感。
季海早正在前台填写登记信息,听见附近治疗室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她循声望去,只见在楼下和宁明雪说加油的小女孩跌坐在地。戴在头上的帽子掉在地上,露出短的只有发茬的头顶,掀开的裤腿下是半截假肢。
“那孩子患的是骨癌。”不知何时走近的凌医生叹息道:“当初为了保住双腿,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可惜的是,最后也没能留住。”
小女孩笑着推开妈妈伸来的手,紧紧抓着两边的栏杆,借力缓缓起身。发现季海早注视的目光,她扬起瘦弱的手,灿烂地挥了挥。
“加油。”季海早无声地用口型鼓励。
小女孩用力点头回应,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即攥紧栏杆,继续艰难地挪动步子。
季海早仿佛能听到每一步里,假肢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声音,能感受到,稚嫩软肉摩擦器具的痛楚。
这份与命运较劲的倔强,让季海早感同身受。她清楚那种身体不受控的绝望,也更能理解宁明雪心底的痛苦。
“凌医生,明雪还有康复的希望吗?”季海早跟着凌医生往康复中心里面走去。
凌医生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很遗憾,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治愈希望渺茫。她现在做的康复训练,只能延缓下肢肌肉萎缩,期望支撑到未来医学突破的那天。”
“对一个舞者而言,这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季海早喃喃道。
“是的,小宁小姐刚来的时候,完全拒绝配合治疗。”凌医生回忆道:“全靠大宁小姐的坚持,才慢慢有了转机。”
两人说着,走到一间封闭的训练室前。
进门前,凌医生给季海早解释道:“有些人并不愿意暴露在人前,我们专门配备了封闭的训练室。”
从康复中心精心设计的环境,到专业完备的康复设施,再到细致入微的服务安排,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用心。
季海早可以想象到,宁明雪的家人,对她是多么的用心。
推开训练室的门,宁明雪握着纸杯的手顿了顿,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那双杏眼与季海早对视的瞬间,失落一闪而过,转瞬被讥讽取代:“你怎么还不走!”
季海早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大厦背后略显逼仄停车场,语调不疾不徐:“王姨去处理伤口了,临走前,特意,拜托我照看你。”
“不需要,你可以离开了。”宁明雪别过脸没好气地说道。
“那可不行。”季海早慵懒地斜倚在窗边,嘴角勾起一抹从容地笑,“王姨不来,我是不会走的。”
“你这人怎么跟牛皮糖似的!”宁明雪气鼓鼓地嘟囔,干脆将轮椅转向另一边,只留给她一个倔强的背影。
季海早不再搭话,安静地立在窗边。
玻璃映出两人的剪影。
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心底忍不住叹息。
经历过至暗时刻的人,都需要经历重构自我的过程,可过分小心翼翼的呵护,往往像把利刃,反复切割着受伤者的自尊。
同时,也在伤害受伤者的家人。
王姨还没有回来,季海早刻意躲避的人却先一步现身。
看着凌医生推门离开,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设下一分钟后的闹钟。
闹钟声打破平静,季海早立刻将手机贴在耳边,佯装通话,快步走出训练室。
然而,她刚准备离开,转角处传来宁溪晚与凌医生的交谈声。
仓促间,她闪身躲进隔壁空置的训练室里,后背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跳声在耳畔擂鼓般轰鸣。
就在她轻舒一口气时,隔壁骤然响起宁明雪尖锐的声音:“你还来干什么?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啊!”
紧接着是压抑地哽咽,“你知不知道,刚刚有个大陆妹是怎么羞辱我的!”
宁明雪对王姨的态度已算是恶劣,此刻对宁溪晚的怨恨可以说是过犹不及。
透过门缝,季海早瞥见宁溪晚蹲在轮椅前,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就见宁明雪突然举起纸杯,杯里的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宁溪晚头顶。
季海早的手瞬间握住门把手,正要推门进去,却不知王姨何处出现在身后。
裹着纱布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现在不能进去。”
“为什么?”季海早不明所以,有些气急地说道:“惹她的是我,我进去让她冲我发火就是了,总不能这么欺负人!”
“那孩子心里对她姐姐有怨,”王姨无奈地叹息一声,“你贸然进去,明雪只会变本加厉,把气撒在晚晚身上。”
季海早攥紧拳头,最终泄了气:“王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姨却一把拉住她,沧桑的脸上满是感激:“今天多亏你救了明雪,等我叫晚晚出来谢你。”
“不用了王姨!”季海早话还没说完,王姨已快步走进训练室里。
透过门缝,她看到王姨在宁溪晚耳边低语,后者转身的瞬间,季海早猛地转身,踩着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康复中心大门狂奔而去。
宁溪晚瞥见门边人影一闪而过,湿漉漉的发丝顺着指缝滴下水珠。
她将擦水的毛巾随意搭在椅子靠背上,走到门外,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追到康复中心大门时,电梯数字正在逐层向下落去。
她折返训练室时,凌医生正专注地为宁明雪调整治疗仪器。
“王姨,那人应是走了……”她重新拿起毛巾,擦着还未干的头发,“你记下她的名字和电话了吗?”
正在协助治疗的王姨摇摇头,黑白交错的头发随着动作轻颤:“没来得及问。”
“走了就走了,还找她干嘛!”宁明雪别过脸,语气里都是不耐。
凌医生忽然插话:“你们不认识她吗?可是她知道小宁小姐以前是舞者。”
这句话让宁溪晚指尖一顿。她想起王姨描述的模样:利落的短发,浅灰T恤配运动裤,斜挎着粉色小包。
与午间从警校离开的季海早穿得一模一样。
“凌医生,前台需要登记人员,你记得那人叫什么吗?”
“姓季,叫季海早。”
得了肯定的答复,宁溪晚拿出手机,指尖轻触屏幕,正准备给季海早发信息,却忽然想到对方的手机正在警校的抽屉里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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