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也脸上寻不见半分情爱的旖旎，眉峰紧锁，每一寸肌理都绷紧在无声的抗拒里，眼底冷得彻骨。
陆森的脚步骤停门槛外，没有进去，目光定在顾知也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
顾知也眉心拧着化不开的疲惫与不耐，指尖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声音沉冷如冰：“赵行铭，这样纠缠有意思吗？”
字字砸落，“规则是你我亲手定下的——不谈情，不问果，随时可抽身，互不干涉！”
他抬眸，一双漂亮的眸中目光却无比清冽，如同能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人所有的情绪。
“你选了那位千金做登天梯，就代表做出了取舍。现在，你还想说什么？”他眼中的那份疏离，仿佛对面只是个陌生人。
赵行铭被他看得心头发寒，可眼底的怒焰却越烧越旺，猛地一拽，蛮横地截断了顾知也的去路，声带嘶哑：“我和她只是交易！没有感情！我要的只有你——”
“抱歉，赵总，”
顾知也连看都不看，态度冷硬，“你和我之间，同样不谈感情。”眼底的漠然，比对待陌生人更甚，只余下厌烦。
“我不信！”
赵行铭猛地出手，狠狠扣住他的小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了骨头。他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哭喊，“这么久…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怕是在你失控的时候？”
他试图将手按上顾知也的肩，寻求一丝熟悉的亲密。
门外的陆森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发出咯吱的轻响，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几乎要破门而入。他紧咬下颌，强存理智——他要知道这出戏的结局。
“没有。”
顾知也眼皮都不抬，吐出的字眼比深冬的寒风还刺骨，唯有那只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濒临爆发的情绪。
而对方，对此浑然不觉。
“不可能！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赵行铭的声调陡然拔高，如同濒死的咆哮，无法接受结果，“我不信！”
“那你想如何？”
顾知也大力挥开他的手，动作决绝，眼中坚决的冷静，那份曾让赵行铭着迷的高贵疏离在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规则是你亲手打破的，保持纯粹，一对一，一方另寻他人，关系自动终止——是你越界了。承担后果，赵行铭，别闹到都不好看！”
曾经近乎真实的恋爱梦，蒙蔽了赵行铭的理智，误以为顾知也冰冷外壳下藏着不舍与眷恋。殊不知，对方随时能抽离，随时可以斩断一切。
唯有他，被回忆缠绕，无法挣脱。
凭什么？！
那些耳鬓厮磨的温存，那些抵死缠绵的吻，那些嵌入骨血的拥抱……难道都是假的？它们在记忆中灼烧，痛得令人发狂。
赵行铭双目赤红，青筋暴跳，理智被不甘和绝望吞噬，猝然发力，狠命将顾知也向后一拽！
顾知也毫无防备，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掼得向后踉跄，后背“哐”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防护栏上，后腰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像是被什么凸起的硬物狠狠硌中。
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血色尽褪，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
赵行铭却看不见他的痛苦，不停嘶吼：“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唾沫星子几乎溅到顾知也苍白的脸上。
顾知也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抬起头，眼神锐利：“赵行铭，背信弃义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
他声音虚弱却字字诛心，“是不是要我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赵总是个‘草’男人的‘同’？要不要我现在就去那位千金面前，撕开你这张道貌岸然的面具。”。
赵行铭被戳中了最深的恐惧，非但没松手，反而更加强硬地将他往怀里拽，深情地说：“可我爱的是你啊！利用她只是为了……”
顾知也被扯得向前倾倒，眼看就要撞入那个令人作呕的怀抱——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坚定而沉稳。
顾知也抬眼，撞进陆森深邃的眼眸里。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双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一言不发，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行铭见到旁人，脸色剧变，立马换上虚伪的克制：“你是谁？少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家事。”
他想抽回手，陆森却攥得更紧。
“家事？”
陆森嗤笑，手臂一揽，强势地将顾知也护到怀里，眉头挑衅高抬，声音洪亮：“放你娘的屁！”
走廊里回荡着他愤怒的吼声，“老子听得一清二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软饭硬吃还死缠烂打，人渣！败类！猪狗不如的东西！”
顾知也的身体贴上陆森坚实胸膛，细微的颤抖透过衣料传递，陆森低头，心头一紧——那张脸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他下意识伸手探向顾知也的额头，触手冰凉。
赵行铭看着陆森这熟稔又亲昵的举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发出尖锐的怪笑：“呵…哈哈哈，他早晚也会甩了你，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顾知也啊顾知也，你可曾施舍过谁半分真情？”
那笑声里充满了怨毒的诅咒。
“操！”陆森身为钢铁直男，被这龌龊的臆想彻底激怒，像一头被激怒的雄性猛狮，强悍怒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直的。收起你那些肮脏心思。”
“哈哈哈，直男。”
赵行铭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狂笑不止，手指颤抖地指着陆森，“你迟早也会变成我这样，被他逼疯，等着吧。”
“疯你妈！”
陆森额头青筋暴凸，眼神凶狠要杀人，“脚踩两条船的是你，瞎几把乱搞的是你，你他妈哪来的脸在这装深情种。”
他狠狠啐了一口，字字如刀，
“有本事现在就去你那孙大小姐面前，大声告诉她，你喜欢的是男人，你敢吗？”
话音未落，一道甜美娇嗲的女声便响起：
“行铭哥~你在这儿呀，让我好找呢。”
孙栗身着剪裁精良的白色长裙，妆容精致淡雅，通身的富家千金气派，举止温婉得体。像只依人的小鸟，极其自然地挽住赵行铭的胳膊，半个身子亲昵地偎依在他怀里，眉眼间尽是陷入热恋的甜蜜。
陆森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去，赵行铭身体僵直，垂下头，想逃离：“嗯…栗栗，我们…先回去吧。”
他抚摸孙栗的手不住发抖，声音干涩。
“走？”
陆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声音洪亮，拦住去路，“急什么，这么漂亮的‘嫂子’都不给兄弟介绍介绍？”
他故意咬重了“嫂子”二字。
孙栗被他叫得脸颊绯红，娇羞地往赵行铭怀里又缩了缩。
赵行铭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想推开她，余光瞥向顾知也——对方眼神空洞，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这彻底的漠视，比任何举动都更让他心凉。
赵行铭喉结滚动，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孙栗期待又羞涩地仰起脸：“哎呀，别这么说，我们…还没结婚呢。”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藏不住的甜蜜。
“那不也是早晚的事儿？”陆森步步紧逼，锐利的目光钉在赵行铭脸上，“对吧，赵总？”
他就是要将人架在火上烤。
孙栗也满含期待地望向赵行铭，笑容甜美。
赵行铭只觉头顶悬着一柄无形的巨剑，冷汗浸透后背。他仓惶地看了一眼顾知也——对方早已将脸别开，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影。
再低头对上孙栗殷切的目光，无比煎熬。
陆森故意的，他就是要让赵行铭做出选择，当着众人的面，也彻底斩断他和顾知也的羁绊，陆森笃定赵行铭这种精致利己不惜一起往上爬的人绝无可能放弃孙栗这棵大树。
果然，孙栗见赵行铭迟迟不语，脸上的笑容褪去，变成不悦和狐疑：“行铭哥，你什么意思？”
巨大的利益诱惑和现实的压迫击溃了赵行铭仅存的良知，他立马堆起笑容：“对、对对的。”
孙大小姐这才重新展露笑颜，心满意足地挽紧他的胳膊，头幸福地靠在他肩上。
赵行铭几乎是半推半就地被孙栗拖拽着走向门口，脚步仓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顾知也。
那对看似“恩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看向身形单薄的人，“你…还好吗？”
回应他的，是顾知也喉咙深处溢出的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声音既疲惫又空洞，让陆森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顾知也却猛地推开他支撑的手臂，动作带着一股狠劲，艰难地挺直，变回强大的“顾总”，一言不发地走向包间方向，步伐却略显虚浮。
“客户等着。”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闹剧从未发生，只有那只下意识揉向后腰的手能证明刚才的荒唐与不堪。
陆森大步跟上去，目光紧锁，顾知也的身影那么轻那么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推开包间的门，顾知也瞬间切换出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里面的人，原因他久去不归而不悦，却被顾知也轻松几句化解。
两人谈笑风生，从严谨的合同条款到宏阔的经济大势，见解精妙，气氛热烈，转眼竟已称兄道弟，亲热非凡。
一切自然流畅，天衣无缝。
陆森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顾知也谈笑自若的侧脸，心底却像堵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发闷发痛。
因为他是顾知也，他的肩头压着太多东西。
所以，他连痛快的哭一场都是奢望，他必须永远戴着那副名为“理智”与“强大”的面具，将所有的狼狈、脆弱和心碎，死死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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