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昏暗下来,眼睛不灵光了,陆森才想起要回去。
四周都是茫茫的水,远远近近许多汽笛呜呜长鸣,一群飞鸟呱呱掠过灰白电线杆,齐刷刷一整排在淡淡的天色中笔直上升。
陆森放下竹叶,凝着天,默然了一会儿。
夏天的傍晚,太阳落山了,树上的蝉鸣还没下班,吱吱长鸣,更远处还有犬吠,陆森沿着这样小路往回走。
居民区都是厚厚的灰墙,在这傍晚的时候,外出的人都归家了,便有了热闹气,窗户里灯光红红的,天色空明的,淡淡的一钩银色月光。
月光下拉长的影子,影子倒映进了明亮的大门口,前台微笑着点个头,陆森踩着步往电梯里走,手里一路捏紧了个一小玩意。
竹子编的,缩小版的筐,但精致漂亮远了,每个结带上一点毛边都是没的,又光又亮的,像个工艺品。
路边辫筐的大爷被老伴气呼呼喊回去了,那奶□□发半白了,倒还大力的,揪着耳朵就把人拎回去了,一路走一路骂。
虽是骂,那声音却热烘烘的。
路旁都是灰白的,风吹水,拍拍作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的依偎背影,真是生活里少有的温馨了。
陆森手里活都忘了,呆茫着盯了好一会儿。
大爷用竹叶编了个嫩绿的手环,对面的骂声果然小了,嗓子都柔了,看见这一幕,陆森不由自主地也弄起小玩意来。
这玩意攥了一路,手心汗都浸进去了,但还是漂亮的,但又不知怎么送出手了。
顾知也换了衣服,浅黄棉质的长衣短裤,形状都宽宽大大的,陷在沙发里,电脑搁在透明茶几上,手边腿边都是散开的资料,一会瞧瞧那个,一会看看这个。
陆森进来时,他正为成本核算犯难呢,嘴里咬着笔杆,一只腿弓在软垫里,一条腿赤足点着毛毯,思考时不自觉地晃一晃。
顾知也陷得深,没听见开门声,忽地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伸开胳膊往前去够电脑,久曲的腿酸麻,腰一下沉了,差点砸到玻璃,这一慌张,领口就更松了。
陆森恰好经至前方,虽然顾知也起身很快,但已够将里面的胸脯、锁骨全看个透。
一时间停在原地。
一横高壮的阴影落下,顾知也抬头看去,随意问了句:“你去干嘛了?”
陆森没说话,往他腿里丢了个东西,巧得很,直接丢进裤腿里去了,沿着膝盖一路滑到腿根,白花花的肉留下一条红痕,这原正常不过的动作一下暧昧起来。
他又不能伸进去给人拿出来,只好当无事发生,僵硬地说:“下午路过一摆摊的,摊主儿七老八十,孤零零怪可怜的,做好人好事去了。”
顾知也当着他的面,直接拉下裤腰,伸手从里面把小木筐摸了出来,这一幕看得真要人命,表情那么天真纯情的,动作却溢满了蛊魅。
陆森难耐的滚了滚喉结,余光见人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那样子看不出来是信还是不信,收还是不收,等得捉急了,陆森干脆一把拽回来,“不喜欢就还我。”
顾知也往后一躲,没让他夺回去,但也没多在意,随手一甩,落在腿边,清澈的嗓子出声:“村长发来许多东西,你也来看看。”
要讨论正经东西,陆森也不好揪着一个小玩意不放,便坐了过去,俩人说话期间,顾知也一个眼光都没给腿边的绿色小摆件。
陆森猜疑是顾知也不好开口说坏的,只能冷处理,便想着等晚上再收回来,然而洗过澡回来,沙发上就空了,连一点存在的影都没了。
他扭头望望顾知也,脸上也没藏了东西的不自然,相反对上了视线还冲他笑了笑,那笑容直接让陆森忘了原来目的。
躺进沙发里,双腿裹进毛毯中,陆森醒悟似的,突然琢磨出来一点不对味,顾知也今天似乎温柔的有点……不太正常?!
他出去荒了一个下午不做工,回来也不着调,顾知也竟半句嘲讽的话都没有,甚至一直是笑调的。
这可真是摸不着头脑。
关了灯,他黑黢黢抬了头,接着窗外几方斜月往床上偷了几眼,视觉太朦胧了,瞧不清楚,盖在腰肚的毯微微浮起又落,似乎是睡熟了。
陆森只好扭回头,又将毯子往身上裹了裹,夜很深了,窗外的天似潮水一样浮着,远远近近就几颗昏黄的星子,街上一片寂静,正合适安眠。
他却怎么睡不着了。
脑子里面一晃一晃得过电影,各色场景跟花似的,郁郁的开了一树的小彩花,每个都不一样。
主角却相同的——屋里另个呼吸的人。
风吹着沉着而鼓蓬蓬的呼声,叫到窗子里了,叫得人心里发胀,塞满水又无处可宣放得。
视觉的世界里都是灰蒙蒙的,眼睛上罩着昏雾似的尘土,看什么都不清晰,好像连上面的天花板也低了许多,压着喉咙。
他真是分不清自己的心了。
那么容易起伏,容易松松紧紧,一会凉飕飕,一会热烘烘、干敷敷的。
冷热水火交织的,怎么也不安定,一树的花齐刷刷争前恐后亮出花蕊来,最凑前的是今下午。
顾知也下身在棕皮沙发里,上身沉着腰往前摸,不单前面领口露出的锁骨和胸脯,灯光亮盈了衣里的曲线,下塌的窄腰、翘起的臀。
陆森记得那刻自己心是如何飘浮的,眼睛更是像照相机,短短几面就将画面丝毫不差地记了下来。
这事奇怪得要命,都是男人,顾知也有的他全有,没有的也没有,怎会因了看看男人身子就惊得不合眼。
在这不灵光的空气里,远处驶过了车,两声鸣笛放大了,溜进他耳朵里,一溜烟把一树的芬芳花吹开了。
陆森醒悟般一拍大腿:他可是直男!
顾知也喜欢他这样身强体壮的男人,使惯了手段,心思深沉,陆森将这难眠归于了他,归于了他的手段花样难挡。
要如何从根源解决?
陆森翻来覆去得出办法:再开一间房,眼不见为净,就不怕顾知也再耍什么花招了。
想完解决办法后,陆森抱着毯子沉沉睡去了。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压根不是这么回事,搬出去更多的原因是逃避。
他对于顾知也的情感太微妙了,而且越来越奇怪,陆森已经很久不会想到“刁难”、“赶走”这类字眼,越来越熟悉顾知也的存在,甚至产生了信赖感,有他在就好像一切有兜底的。
这些话他不敢说,每每想到,连自己都为之震惊,轰天震耳。
他急需一个独处的安静环境。
不在同一屋檐,心底果然平复多了,只不过最近顾知也看手机的次数出奇多,甚至开会时都回消息,还时不时对着屏幕笑,虽然那笑声微不可闻,但陆森还是看见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而且每次他们遇到什么难题、缺什么,顾知也动动手机,一切就迎刃而解,陆森瞧着那送来的新研科技,内心茫然:我爹什么时候买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工作蒸蒸日上,还能得一片安宁。
但物极必反,远离了顾知也,孙平倒缠上来了,每次打电话一个小时起步,却不说重点,陆森每每想挂,对面又使出兄弟情苦肉计。
陆森被烦得不行,一面是对顾知也越来越奇怪的感情,一面是脑子傻了的兄弟。
直到今天凌晨4点,孙平一个电话给他震醒,陆森再憋不住狂风暴雨骂过去,对面一段非常久的默然。
久到陆森又低头看看手机是否是在做梦,一点一点拉长的通话时间显示这一切并非幻想。
将近10分钟的沉默,孙平才开口,这一开口,陆森简直快不认识了,语气苍凉又颓废,嗓子眼里像塞了厚厚的灰土:“你知道白尧在哪吗?”
陆森一脸问号,再次产生怀疑,又看看通话备注,确定无疑才开口:“我和他又不熟,我怎么知道。”
孙平道:“那你去问顾知也。”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玩笑,近乎一道严厉的指令,严厉之余还带着一丝沉重,陆森从没见过他这样子。
立马认真起来:“你找他白尧干什么?”
这次孙平又不说了,但陆森能感受他的颓唐破碎,不再追问,默然几秒后说:“我帮你问问。”
这几天孙平一直在与顾知也周旋,他以为自己伪装得缜密,叫人看不出目的,虚以委蛇地套白尧的消息,实则顾知也一直溜他玩。
发好友申请那一刻,顾知也琢磨出他的意思了,故意装不知道,凭着他和白尧这点较亲密的关系指使孙平白干了不少活,别说报酬,连白尧的影都没问出来。
顾知也道行太深,揣着明白装糊涂,孙平有一点不耐烦躁了,他就放出一点白尧的风,对面果然咬钩,这样来往好几次,孙平才醒悟来——他妈的被耍了!
因这才骚扰陆森。
第二天出工时,陆森心里记着,想着逮个空闲问问顾知也。
然而但是——他的大麻烦也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