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个赵行铭，又来了厉明，一上来就直奔顾知也，紧握手不放，那眼神精明得像头求偶的狼。
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气质很成熟，里面的衬衣绷着鼓囊囊的胸膛，发型打了发胶，处处是精心收拾过的的，从头到脚都很刻意，但就像根挤出来的牙膏，香是香，没一点形状！
陆森很不喜欢他，环胸抱臂扭头，表示抗拒，也不和厉明讲话，从头到尾就半个眼神，一个点头。
顾知也却和他相谈甚欢，陆森装作不在乎又偷听，听见俩人似乎是大学舍友，当时关系甚好，毕业后各自奔波就慢慢断了，居然还能在此交汇。
重逢真是令人意外又喜悦的事情，白天聊不尽兴俩人又约晚饭，期间问过陆森几句，但不过是客套话，被拒绝后便没再邀请。
陆森看着俩人紧挨的肩膀，聊不听的话题，有些后悔拒绝太快了。
晚上，他独自一人回酒店，腿曲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愣，指尖停留在熟悉的对话框上：
“你回来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
指尖删删减减，总是发不出去。
到这他突然很是后悔和顾知也分了房间睡觉，若还在前两天，至少清楚人究竟归未归来，再因为夜深路黑问几句关心话。
现在两者皆不能，陆森心里很慌。
一面想着久未见的老同学叙旧到深夜是正常的，一面又觉得那厉明心思不纯，俩人单独到夜深总归是不安全的。
陆森一手抱着枕头，压在膝盖上，枕套的灰色流苏微微摇动，过了一会儿，动的弧度更大了。
陆森坐不住了，他直接去敲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人令他吃了一惊，镜片下棕色的眼也是一顿，很快亮起笑容：“陆总，对吧？”
厉明微微侧身为陆森让开位置，他只换了上衣，浅蓝色的，陆森看见了觉得有些眼熟，抬头对他微微点头，厉明原本精明的五官被浅蓝色家居服衬得朦胧，笑容也变得爽快。
往里走，陆森才听见浴室的水声，水雾融在玻璃上，空气湿乎乎的，他继续往里走，厉明像个主人翁一样招呼他坐下：“要喝什么吗？”
陆森不喜欢厉明的姿态，他前两天才住在这件房里，相比较下来，明明自己才更有主人感。
想到这，他高高挺起胸脯子，昂起下巴语气强硬：“没事，我自己拿吧，上次我放的。”
他的话显明了对这件房的熟悉度和房屋主人的信任度，仿佛特意来显摆自己的理所当然。
厉明表情没什么变化，坐下来笑道，“那好，刚才知也说让我招呼招呼敲门的人，既然这样那就更好了。”
他的语气挑不住毛病，陆森硬从“知也”两个字里挑出了刺，“厉总怎么在这？”
厉明摸了摸鼻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释，浴室门开了。
顾知也手里用毛巾擦头着头发出啦，没穿上衣，只有一条淡蓝色的裤子，水汽沿着光裸的胸膛滑落，裤腰被浸湿成了深蓝色。
陆森终于想起厉明的衣服如何眼熟了，是上次顾知也出现在酒吧的那件，一模一样！
黑夜，大玻璃窗外的朦胧路灯，远远近近几声汽笛，人立在这样背景下，想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厉明穿着顾知也的衣服，还被邀请回酒店，共处一室，顾知也是“给”，两个男人的意味不言而喻了。
陆森忽然觉得脸上辣辣的，仿佛被什么烫到似的，连双腿都跟着僵着，机械地扭头，发声：“你们——今晚睡一起？”
说话时，一种莫名的凄哀压迫着他的心。
厉明先是怔了一怔，随之笑出声：“我正要说呢，我和知也喝了酒，开不了车路不远就想着当消食散步了。”
“正巧回来的路有一截灯坏掉了，头重脚轻的，我一下栽了进去，临倒下去时候还拽了把知也，泥点子全溅我俩身上了，只好赶紧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
说这经历时，厉明脸上没有半分窘迫，像在回忆与最佳玩伴的童年乐趣，脸上都是笑光。
这时候，洗手间传来机械运转结束的声音，厉明边走边说：“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
将烘干机里的外套拿出来，挂在手臂上，对着顾知也拜别，俩人之间有种特别自然的熟悉感，没有客套，没有多余的讲究。
顾知也和他说再见。
陆森眼睁睁看着，门“哐”地一声才将他的理智砸回来，顾知也已经转过身了，两条腿弯着盘坐在地毯上，擦头发的那块白毛巾在大玻璃茶几上，他头顶有一块圆形大灯，发出的光线却是稀疏的，并不明朗，还掺杂了几方昏黄色。
那几缕淡黄色的光正好映在顾知也头顶，头顶的发就变成了金棕色。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朦胧的心境，竟使陆森也坐了过去，一起变成金棕色，他比顾知也大，盘着的两条腿存在感也大。
他穿着淡灰色短袖，被光透进去，衣服的存在感更淡了，顾知也偏向半边脸微微瞟了一眼，“你有什么事吗？”
他好像就是一句很随意的话，没等着陆森回复，手里遥控器按开了电视，一条同样的金色电影开头显出来。
陆森看看他的侧脸，又看看窗外的天，玻璃上黑色的蒸汽，远近模糊的霓虹灯，到处都很宽很广，没什么正当属于他的理由。
于是便扯了个最假的话说：“看电影啊。”
他去取顾知也手里的遥控器，摸了一手湿乎乎的水汽，“我房间投影太不清楚了，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顾知也看了看他，没说话去拉了窗帘，视线一下更暗了，大片大片朦胧的空气，视觉的世界一下没了反应，嗅觉却更灵敏了。
陆森敏锐的感知到顾知也是何时回来的，因为他嗅到了顾知也身上沐浴露的气味，头发潮呼呼的气味，布艺窗帘鼓蓬蓬的气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被体温烘出的香气，那是独属于顾知也的。
所以，他知道人回来了。
电影片子没换，是个很西方罗曼腔的爱情片，色彩朦胧又画质清晰的滤镜，开头是一颗绿树上饱满的艳红的果实，紧接着男女主都看见了那只漂亮的吸引人的果实。
男主有一副低沉磁性的英伦嗓音，高大健壮的身躯，深邃的西方面孔，女主一头漂亮的金发，性格勇敢坚韧，俩人最初都极瞧不上对方的，却被吸引，一点点心醉于彼此的性格中。
最后影片结束，爱情的氛围极其浓郁，仿佛空气都是粉泡泡、甜丝丝的。
深夜流淌，淡白的一钩月色斜进大玻璃窗，几缕细腻的光映着灰白的地板，陆森踩过那道光，遮住了银月，挥手向顾知也告别，领口上翻出了一个小小的湿印子，像被头发压乱的。
其实他根本没在看电影。
心里乱糟糟的，有个陀螺在高速旋转，一会一阵名为厉明的等吹来，螺身就倾斜摇摇欲坠，他就觉得这样是好的。
如果顾知也同样喜欢厉明，俩人情投意合，又是同学互相了解，总归是个好人，比上个渣男强多了。
但陆森心里就是绕不开，还有一阵更加奇怪的风将陀螺吹向反面，甚至在他嗅到顾知也气息时愈演愈烈，让人萌生出想要抓住什么的**。
这**陀螺在电影的两个小时内变化莫测，忽明忽暗，总会在沉静之时又迸出火花。
陆森一夜难眠。
厉明和老婆吵架了，半夜被赶出来，他只好来投奔顾知也，在沙发里硬挤了四分之一宿，还有一半在琢磨怎么哄老婆。
天刚蒙蒙亮，厉明就醒了，抓着抱枕向顾知也叙述了一遍自己的求原谅大计，得到肯定回答，神采恢复一半。
出门时间和隔壁撞上了，“砰”地一关门。
陆森那双深邃狠厉的黑眸撞上了厉明，再看看旁边的人，眼神更加凶狠了，仿佛一只被抢走雌性的猛兽。
他的脸上很不爽快，特冰冷地点头，那俩人却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自顾自地聊着，勾肩搭背，说个不停，仿佛天底下的旧都叙不完。
今天本是陆森和顾知也进行实地考察，本以为终于摆脱了那个厉明，不成想这人竟是阴魂不散。
顾知也侧着身子，脸偏向玻璃窗斜落的光影，泛白的脸，玻璃珠似的透亮眸子，眼里的笑容是从没见过的柔顺。
陆森盯着玻璃上的笑容，握紧拳头。
哼！
于是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他肩宽体长，本来就比常人走得快，现在刻意加大步子，很快就将顾知也俩人甩开几米之外了。
但隔远了，说话声就听不清了。
陆森脚步紧一阵，缓一阵，来回调整。
顾知也和厉明并没讨论工作，都是私事，近况说完了就开始回忆往昔。
“那会儿多年轻啊，尤其是你知也，多少小姑娘被你伤了心。”厉明指着顾知也玩笑道。
忽然起了一阵小风，淹没了顾知也的声音，陆森没听到答案，这故事就在心里自动长出了问好，他又拉不下脸去问，只能竖起耳朵听。
但他们俩聊得实在乱七八糟，一会儿学生年代，又从无关紧要的一片落叶飘到留学时候，再兜兜转转绕回去，总之陆森挤不进去。
上午工作结束，附近有所大学，厉明说想去看看，再找找当年的少年意气风大。
顾知也应下，陆森刚毕业没多久，没什么需要感怀的，顾知也自动将他排除在外，等到午饭过后。
“啪！”
陆森砰地砸下筷子，坚定地说，“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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