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附近的华大校园,面积辽阔,从正门到图书馆走路就需要10分钟,主行路全部设有双行道和非机动车道,中间护栏隔开。
他们上午10点到的,刚好上课时间,校园寂静,教学楼棕黄色,二楼由天梯链接,围成一个四面八方的圆。
茂密杨树影影绰绰,被风吹向大玻璃窗,发出沙沙响声,也将人吹回了记忆里。
“还记得当时也是这样一个上午,咱俩逃了半截道法课去吃饭,等餐时间发了个签到,就一分钟,谁都没签上,倒是那几个悠闲悠闲旷完整课的签上了。”
厉明笑着和顾知也说话。
顾知也便被勾起了大学回忆,细数俩人干过的那些搞笑事,什么夜晚查寝互相打掩护,追姑娘之类的少男心事。
陆森还挺乐意听顾知也这些事的,对他来说都很新奇,他一直认为的顾知也就是张冷淡又坚毅的纸,那些笑事反倒成了愉悦的色彩。
但同时他也是插不进嘴的。
厉明和顾知也共享了四年的回忆,是陆森怎么追赶,如何死皮赖脸也挤不进去的。
搁在以前,像这种插不进去的话题,陆森肯定会将他们远甩在后,自己背过手去快步流星,耳风绝不施舍半分。
但现在,他看看自己脚,黑皮鞋前两个赤条条的挨近的影子,陆森心甘情愿地走在后面。
头顶上大太阳白茫茫照得人眼花,将玻璃窗放大得无可再大,像一辆辆黑车向他直冲过来,黑黢黢穿过他的身体,什么都没留下。
厉明和顾知也的话就是那样,陆森仔细听了,稍微一恍惚便远了,一切都缩小了,暗了。
远处的墙壁浮着暗色的玻璃,玻璃上赤条条刺眼的光亮,光亮外又是遮目的树影,远远近近都是模糊的。
陆森觉得自己站在桥上,前面的俩人自动形成了大金罩,四周悬浮着巨大的力量,别人碰到就会反弹回来,偏偏那罩子不隔音,让外面的人听了个清,听清后又记不进去。
就像在辽阔巨大的草原上,顾知也和厉明属于当地人,策马奔腾在鲜明的绿油油地盘上随心所欲,拉不住闸,而陆森是那个开suv的外地人,只能通过透明的玻璃窗子看看那无边草地,双脚双手却摸不到草丛间湿乎乎又扎哄哄的感受。
他只好一个人坐在车里听,周遭静的可怕,一点声响都分外震耳,顾知也愉悦的笑声更使人凄楚。
陆森抬起眼皮,远处清瘦的白衬衫将手臂搭在了厉明颈后,亲密自然分享着乐趣,对面同样回以相似的喜悦情绪,俩人的笑颜被光放大了,融上一层清晖。
他收回视线,不甘又无可反抗地抓着手指,搓搓鼻梁,忽地在食堂前止住了脚步,“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话音落下,顾知也回头,风拂过他纤细的睫毛,浅淡的琥珀眸子一暗,吐出一个十分使人冷淡的字:“好。”
两道极相配的身影消失在浅黄的木门里。
陆森眼睁睁望着,上一秒心中还在残存侥幸:或许顾知也会挽留一下,或许俩人单纯的因为久不相见才分外热情。
但他只得到了一句冷淡的回复。
辣辣晒过来几缕阳光,朦胧了视线,陆森偏过头去躲,身体一起扭了过去。
返程的路上,脑中还在不停重复顾知也那句冷淡的话,翻来覆去,只能得出:
这是完完全全两个不交融的圈子,他不会下车,他们更不会下马。
他垂下头,风拂过眼睑。
忽然,心底除了孤凄还有一丝庆幸。
顾知也和自己同频的人在一起会很幸福吧。
他应该是不喜欢我了吧。
这点子回忆一下变得凄楚起来。
陆森决心了不再去想。
第二天,他不再跟着顾知也了,忙完工作已是傍晚,一人去了海边。
路两旁都是厚厚的灰墙,傍晚天上到还算清亮,映着淡淡的光,远处斜着一钩淡银色的月牙。
陆森沿着小路慢慢地走着,乳白色球形玻璃罩还亮着,映在灰蓝色的海面上。
淡墨色的天光,一阵阵的凉风吹上身来,虽没下雨,身上也黏湿湿的虽然没下雨,底下也是湿黏黏的。
他站在石板桥上,灰白的阶梯一条一条,在最高处,一切都显得开明辽阔了。
桥下行人的船都是黑魆魆的,只有船头单只昏黄的老灯,从陆森的角度望过去,有种奇异的孤独感,仿佛这灯光下坐着立着的人已经很远很远了,连水声听上去也渺茫。
他走下来了,沿着淡灰色天缓步,远近萧萧的几声鸥鸟,天再暗下来,海风变冷,吹在身上觉得刺痛。
这几天他来海边走了几趟,越觉得不对,再这样会疯掉,自己又不是失恋,干嘛整的这么凄楚孤独的?
陆森觉得自己一定是太闲了,人一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但去干点什么呢,思来想去他又想起那个路边手艺活的老爷子,他又去了。
这次俩人聊了很多。
老爷子叫李利,非拍着古铜色的胸脯子让陆森喊他李哥。
李哥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去年就确诊了心脏病,医院住了半年身体虚空,应当静养,但他实在躺不住,总是背着老伴出来跑。
陆森问他有没有子女,李哥从脚下铁箱中拿出改锥,用力拧紧铁钉,又用力拽拽测试牢固程度,最后才不紧不慢回答陆森的问题。
“他们都在城里呢,忙。”
再忙也得照顾自己老子啊,请个护工,陆森表示不解,李哥看出他的疑惑,沧桑的嗓子发出笑声:“城里也不好活啊,大儿子家里老婆做主,是个厉害女人,我村里来的,没规矩,每天一躺下去就听见儿子儿媳的吵架声,还是走了,他们好好过自己日子。”
“二女儿嫁错了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呢,不容易都苦,我都这把岁数了,能活几天算几天。”
他说的文字充满了苦难,他的语气却还保有一丝闲逸,仿佛还有许多余力收拾生活,年轻是一家老小的依赖,老了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成为孩子的负担。
天地之大,容身之地仿佛只剩下这点了。
李哥讲话时还是笑的,眼角、额头上堆满生活沧桑皱纹,头发也是花白,终年劳作的、被阳光晒出干燥的棕黄色的面容。
陆森看着,吹过脸的风似乎也是辣的。
李哥看看他,挥过一只土色干瘪的枯手,“别可怜我,这个岁数了,活一天赚一天,现在就想再给老伴留下点什么,省的她孤独。”
那天高高厚厚的青灰墙就剩下一人了,至少还能抱着我的东西,算陪伴了。
听完,陆森呆茫的一阵,淡淡灰白的天,远近厚墩墩的青墙,也在想:我该留下点什么呢?
编一个胸针吧,因为顾知也带着很好看。
找到了活干,他就心平静下来了,顾知也的喜欢虽然短暂,但至少找到了正确的,他喜欢自己是没有结果的,他又不会弯掉,而且是家中独子,顾知也又生不了孩子。
孩子这种事情一般是考虑到结婚的对象才会涉及的,陆森大脑倒挺前卫。
但这脑回路清晰明朗的不到一天,就又浑浊了。
这天下午,陆森照旧去路边找李哥,途经华大门口金灿灿标志物时,余光突然滑过了一个熟悉的灰影。
他走过几步,突然醒悟过来,顿住脚,往回退了几步。
一个身着粉纱薄裙,白色斜肩短袖的女人十分亲呢温柔的揽着身旁人的手臂,男人也垂下柔和的眼,亲吻一样抚着女人的脸,好不甜蜜。
男人的脸却分外眼熟——厉明。
熟悉的画面瞬间重叠,赵行铭那个渣男,相同的事顾知也居然碰上两次?!
一股强火瞬间从颅内上升,陆森顿在原地,眼睛狠狠死盯着厉明,直到那双狗男女走远,他忽然反应过来:没留存证据!
这事彻底打乱了陆森的思绪,手工没心情再去,他直接跑回了酒店,“砰砰砰”狂敲顾知也的门,门打开,熟悉的漂亮五官撞进视线。
像电影屏幕过于放大的脸,陆森变得紧张。
准备好的话一下子憋住了,他跟着顾知也进来,看看对方还沉浸其中的笑脸,有些于心不忍戳穿美梦。
只好碰敲侧击提醒,陆森清了清嗓子:“那啥,你前男友还有联系吗?
以后找人是不是得查清户口,不单看有没有男朋友,还得问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有暧昧关系,白月光什么的啊。”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一会摸摸脑袋一会蹭蹭鼻子,总之说了半天,却没有重点,顾知也听烦了,而且和厉明约饭时间快到了。
就直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森直接说,你注意点擦亮眼睛就行,没啥要说的,尤其最近接触的人。
顾知也听出他的意思了,故意挑逗,“离我最近的?”
眼皮看看陆森,“你是说你吗?”
“怎么?你是不单有男朋友还有女朋友,女朋友还要分个白月光朱砂痣的?”
陆森被他开玩笑,不知怎么解释,慌张,结巴,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顾知也不说话,开始穿衣服,陆森就更焦灼了。
顾知也衣服上有香水味,衣角滑过他的下巴,香气全吸了进去。
陆森脸颊有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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