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也看他越来越僵硬的动作，存了心地要逗一逗陆森，一面戴手表整理领结作出一副精心约会的假象，一面极其自然地和他交谈。
“一会儿去和厉明吃饭，你去不？”
他说话时并没看陆森，偏着头望镜中自己的装扮，邀请说得也并不热络。
一整个沉浸热恋其中的状态。
陆森机械地扭过头，看看镜中顾知也的精心打扮，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水气，他攥紧手指。
不能让顾知也再深陷泥潭，要尽早脱离苦海！
“厉——他——”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时，顾知也却没了耐心，径直向门口走去，摘下外套就要出门。
陆森眼看人就要消失，立马追上去，拉住顾知也的肩膀：“我也去。”
路上他找了许多次机会想把压心里的话吐露出来，却每次都被打断，顾知也一会整理整理领结一会嫌弃胸针挑选的不合适，将陆森的话全挡了回去。
终于到餐厅，陆森抓到时间想和顾知也说说话，不成想厉明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亲切热情地搂过顾知也的脖子，好哥们地往里走。
氛围十分自然亲密。
坏话总不能当人面说，更何况自己没有证据，陆森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落座，顾知也在厉明左侧，陆森在他斜前方，俩人的动作、细微表情全被他收了去，看着那越贴越近的面颊，毫不遮掩的亲密。
他心里仿佛有一炉火，紫红色的火焰迸溅火星，灼热滚烫内壁，却没有释放的宣泄口。
陆森只能眼睁睁看着，盯着厉明那张虚伪的脸，明明有女朋友，偏偏还来勾搭顾知也。
这时候，陆森便先入为主将顾知也当做了可怜的小白花，一无所知，总在感情里受挫。
淡黄色日光透过大玻璃窗，落进几方斜光，疏疏落落映着顾知也清晖的脸颊，额前几缕碎发拂过，纤长的睫毛轻轻帘动。
这更加深了陆森心底的怜爱与对受害者的凄凉感，被美梦迷了眼，黏住腿，还怎么自主逃离？
他捏紧了手掌，势要拍下厉明的证据，好让顾知也看清他的渣男本质。
忽然，门口传来几声清脆的高跟鞋声，推门而进正是陆森所编排的女主角。
来者有一双很端庄的面容，就是那种迎面而来就能让人闻到书卷气的长相，端庄之外还颇具几分长者的威严。蓝绸子长裙，白色斜高跟，长发及肩，笑容很亲近。
女人推门瞬间，原本沉浸聊天的厉明立马从木椅上弹起，谄媚殷勤地笑迎上去，走至跟前两只手又小心翼翼的，想搂腰又不敢。
这场面令陆森摸不到头脑，疑惑地看向顾知也，他依旧平静，背挺身直，完全不是上次遇见赵行铭出轨的情形。
这怪异的表现让陆森的目光不由停留许久，直到那人偏过头望了一眼，他才醒悟般调转视线。
这时候，厉明已经挽着那女人走至桌前了，笑容满面，仿佛打了场胜仗，大嗓子豪放炫耀道：“这是我老婆，宋桐，刚调到华大任教。”
陆森一脸黑人问号，呆愣茫然。
还能这么玩？
最可怕的是：他怎么看谁都像给了？
两个男性是普通朋友才是正常事情啊！
他的脑回路什么时候进化到如此严重了！
宋桐和顾知也同样大学同学，三个人都很相熟，宋桐和厉明大三在一起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不过近两年因为工作不得已异地，相伴时间锐减，厉明一个老婆脑那耐得住寂寞，总要想各种法子来这里出差。
问题虽已经解决，陆森的心却还没平静，第一，他深感自己的思想危险，第二，他对将人民教师置于坏女人设定深感惭愧。
怀揣这两种复杂情感，他喝了不少。
宋桐来了，厉明就一直围着她转，像个痴汉一样各种炫耀自己美满的幸福生活，陆森还有点别扭，只偶尔应声几句。
后来不知怎的，话题落在了顾知也身上，似乎是从厉明与宋桐如何认识拐过去的。
“当初若不是知也，我们也不会有故事。”
宋桐展开了回忆，厉明就单手撑着下巴眼睛亮亮的盯着她讲话，眼中无限柔情，浓浓爱意。
“我舍友和顾知也网聊一个多月，线下见面，顾知也竟装不认识，回来和我一顿痛骂渣男，舍友给他买了不少礼物，我实在气不过，拉着人找上门。”
头顶一盏淡黄色的玻璃灯，投下晕开的光线，照得人也很柔软，尤其厉明眼里呼之欲出的爱意，陆森看着俩人之间的氛围，心底仿佛融成了丝线，丝线丝丝缕缕缠上了顾知也的方向。
那颗浅痣，微微摇摇的碎发，眼角荡漾的笑意，全被映进一双温和的黑眸中，陆森拄着手臂，时间慢下来，酒精染上来。
宋桐还在讲，简而言之就是一段阴差阳错的网恋，转角遇见真爱情。
她拉着舍友来找顾知也讨说法，细数俩人之间的恋爱过程，才发觉这都是另人拿着顾知也的照片干的事，不过那姑娘真喜欢上顾知也了，总拉着宋桐去男生宿舍转悠，在这期间正好撞上从图书馆回来的厉明。
特高冷，生人勿近的男神气质。
陆森想当时厉明那黏糊的感觉，真不像高冷男。
说到这，宋桐口气幽怨地吐槽了句，“谁知道到手后竟这样。”话虽是吐槽，眼里却遮不住的满意。
陆森看他们打情骂俏，有点着急那喜欢上顾知也的姑娘，是怎么解决的？
忍不住开口去问，他喝了不少酒，口气醉呼呼的，“然后呢？”
宋桐回忆了回忆那场景，捂嘴偷笑，笑得合不拢嘴，这让陆森好奇心更重了，赶紧追问，好声好气地喊嫂子。
“知也怎么拒绝的啊？”
她又卖了个关子，先看了看顾知也表情，见人没有被议论的不悦，才继续说下去，“他说自己从小定了娃娃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让我舍友相信还装成妈宝男。”
“有一天，我舍友气冲冲回到宿舍，大骂‘好看男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从此以后封心锁爱了。”
陆森又疑惑：为何不直接说自己喜欢男生呢？
宋桐看出他的意思，说道：“那会儿风气还不如现在开明，尤其顾知也在准备保研留校任教，传出去影响不好，不过……”
她的视线一下冷了下去，多了种苦涩的味道。
厉明见状很快便转移了话题，说让顾知也好好谈场恋爱，父母又不在身边，找个能互相照顾的人，好好过日子，说着一边搂紧了宋桐。
顾知也不愿意提这些，说找个大男人也不细心啊，半开玩笑揭过去。
但陆森喝多了，酒精上头，脑袋黏糊糊的，话也不着调了，整个人懵懵呼呼的，听见顾知也这么说立马拍胸脯子反驳：“我挺细心啊。”
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
顾知也赶紧拿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陆森不太乐意，很大一坨地抱臂生气。
但顾知也脸色已经完全冷了，没人敢再提，厉明两口子赶紧转移了话题。
陆森却依旧拄着脑门看顾知也，头顶斜落的银光尽数落下来，圈在顾知也身上，五官、轮廓都模糊了，只有一层薄薄的清晖，那么近、那么漂亮，他忍不住伸手去摸。
然而刚一伸手，那人就走了。
他像追逐月光一样跟了上去，脑袋还晕乎乎的，头重脚轻，但心里却仿笃定了那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家餐厅是复古洋楼，楼下石灰路车影路灯绰绰，声音却不大，阳台里远近的嘈杂声浪都像潮水一样远远去了。
陆森不知道自己是在那样一种心醉的情形下找了上来，顾知也就靠在浅白色围栏上。
月亮渐渐高了，灰白的天凝重深下来，月光照在地上，摇曳的树影吱吱呀呀响着，风吹开了顾知也衣摆，他还在凝望远方，清瘦的影子那么坚定。
这使人想起更夜深人静的夜晚，风吹玻璃的幽冷的的声音。
陆森顿住了，像欣赏一副画一样欣赏顾知也。
甚至更加私心想占有这幅画。
黑夜、繁星、晚风，还有那双转过来的漂亮的玻璃眸子，顾知也似笑非笑看着他。
陆森却觉得他的笑好看得要死，就单单为了这么个笑容，叫他去死都是值得的。
他凝着顾知也，从琥珀色的浅眸、到忽然的睫毛、再到晶莹的呼气、最后停在那握着白栏杆的掌心里的痣上。
听说这是上辈子情人留下的吻痕，陆森上前一步，直接拿起了顾知也的手，细细吻下去，在感受到反抗时加重了力气，用尖牙磨，很认真很用力。
最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这样就是我的吻痕了。”
咬完他又攥着顾知也的手腕不放手，用大拇指去摩擦凸出的腕骨，像金毛狗在品味最喜欢的玩具。
顾知也拿一个酒鬼没办法，更何况这酒鬼身高马大，他实在推不开，只好赶紧喊车回去了。
到酒店，陆森依旧拽着他不放，不回自己房间，一面拉着顾知也的手臂晃，一面用很大坨的身体撒娇：“我不要去哪里，没人，看不见想看的。”
其实他这里说的是看不见顾知也几点回来，和谁出去了，干嘛去了，自己房间看不到。
总之他依靠死皮赖脸留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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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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