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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别离之梦

“乾四十!”

阿深一声令下,他的身影迅速沿着他定好的方位隐没在林间。

消失前,他对汝安喊道:“别摔伤了!”

而在阿深下指令的同时,亓珵则以酉方为中心,向南偏至坤位,与阿深保持同样的速度疾行。

汝安则只需守住酉方,向前追击。

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围猎,他们的目标是一只正在一边尖叫一边向前冲锋的小野猪。

既是第一次,阿深对她自然要求很低,也就是“别摔伤了!”的程度。

但汝安才不会这么没有追求。

她捏紧了手中削尖了的细木棍,脚下早已生风般拔足向前。

从斜后方三个方向传来的声响催逼着小野猪拼命狂奔。

阿深速度最快,他调整方向,从前方调头夹击。小野猪随之改变方向,亓珵配合着射出数支弩箭,迫使它始终在包围圈之内逃窜。

汝安手中只有一件武器,不可轻易抛出,就在野猪调转方向向她奔来的一瞬,她顿住脚步,摆开了姿势。

双脚在土地里扎稳,身心瞬间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以身为弓,以臂为弦,以风送箭。

那根细木棍从她手中飞出,就落在小野猪前进路线上,与他迎头相抵。

野猪哀嚎一声,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缩在原地一边发抖,一边发出持续不断的哼声。

“受伤了吗?”汝安奔跑而至,将野猪抱在怀里。

野猪只是抖着哼唧个不停,并没有受伤。

阿深和亓珵先后而至。

“可以啊!”阿深由衷感叹,揉了揉汝安的头顶。

汝安一脸自豪地仰头看他,双眸晶亮。

“但是你看它,是受伤了吗?”汝安将野猪放到阿深怀里。

阿深用双手举起小野猪左右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又抱回怀里,不住地抚摸着。

小野猪竟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们要把他带回去吗?”汝安问道。

阿深犹豫少顷,“放了吧。”

说着,俯身将它放到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

小野猪一开始像是不相信似的,低头嗅了嗅,走了两步,终于相信自己重获了自由,向前跑去。

“回家吧……”汝安看着小野猪消失在草丛里的小小身躯,没来由得雀跃。可她话音未落,一支弩箭从亓珵袖中射出,刺向野猪消失的方向,随之一声哀嚎传来。

汝安毫无防备,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似凝固了一般。

有一瞬间,她觉得那箭近乎是射在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抓住了阿深的手,看向他,像是觉得他能做什么给野猪起死回生似的。

阿深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亓珵向自己的猎物走去。

亓珵拔出弩箭,单手拎起奄奄一息的小野猪,露出没有温度的笑意。

经过汝安身边时,他看着她用清朗的声音笑着说:“今日加餐。”

注意到汝安脸色发白,阿深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吓着了?”

汝安仍僵直着,像说不出话。

今日本就说好,只是带着她玩,不是真的狩猎。何况,那个野猪那么小……

阿深看着她的眼睛,唇边仍有淡淡的笑意,却没有再说什么。

汝安回看着他的目光,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像是终于被解除了禁锢,感到没有那么害怕了。

好像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都终会无恙。

那一年,她就要满十三岁。

崭新的生命力在体内日复一日地涌动,汝安从稚拙的女孩慢慢剥离成少女的模样。自那日夜里听到关于婚事的事情后,两位父亲竟都再未提起,久而久之,汝安也将此事日益淡忘。

只是与阿深之间,愈发不似从前那样。

仍是三个人的朝夕,汝安却总会下意识地寻找阿深的身影。视线轻轻掠过他的轮廓,落在他修长的指尖,他被风吹起的头发丝,然后当目光停驻在他面庞时,竟发觉他也在看着自己。

然后她会笑着慢慢转过头,看那从林间筛落下的阳光。

日复一日,明媚温暖。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有尽头。

那日天降暴雨,他们都被困在山里。

在很短的时间里,头顶的天幕像被外力撕裂了一样,任由大雨倾泻而下,带着无从发泄的迷惘和愤怒与丛林里的一切猛烈碰撞着。

雨声细密如织,雨幕泛着白雾,而这些扎根大地的生灵在其中无助地颤抖着,几近无力招架,却又只能逆来顺受。

汝安缩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下,阿深在她身前些,为她挡着风雨。

本只是一场寻常的夏日之雨,汝安却没来由地觉得胸中郁滞。

她期待阿深能说些什么,于是看向他。

阿深正在看雨,很认真的神情。他眼眸湿润,不知是让雨水浸湿了,还是只是倒映出雨雾的样子。

汝安看着他,有些失神。

”汝安?“他唤道。

”嗯?“

他转头看她,像是确认她确实还在一般。她当然在,于是他微微笑了笑。

”听闻有一种名为鹤兰的花,瓣生一侧,花蕊似羽,喜在一种特殊的池水边生长,到了夜里,尤其是满月夜,会发出荧荧微光。“

汝安专注地听着。

阿深静默半晌,轻声说,”我想去看看这花。“

汝安的心骤然收紧,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阿深可知,在哪里可以看到此花?“

”据说,这花多生长在潮湿温热之地,以南境居多,在长原西境的深山里亦有生长。“

汝安无言,只是下意识将手伸了过去,到了半途,被阿深握在掌心里。

”若我找到了,便带你前往,可好?“

数日后,当汝安如寻常那般前往亓家,却找不到阿深的踪影时,她突然想到了他在雨中说的那些话,原来真的是在告别。

不出几日,俞稷亦离开了觞山。他郑重与众人道别,将汝安托付给了亓悯。接连的分离,让汝安如坠梦中,等到回过神来,已然身陷一场来势汹汹的恶病和缠绵不退的梦魇里。

亓悯信守承诺,俞稷一走,他便将汝安视如己出。他不分昼夜亲自照料着汝安,以至于汝安每次从昏睡里短暂醒来,都能看到亓悯在她床边的身影。

……

风儿拂,月影摇。

倦鸟卧温巢。

谁家的女儿,

梦里捉知了。

……

半梦半醒间,汝安会听到亓悯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哼唱的曲声。

一连数日,伴随着时断时续的发热和呓语,汝安的身体总算有了好转的迹象。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汝安本就纤细的身体像是平白缩小了一圈,竟将原本圆润的脸颊瘦出了轮廓。寻常灵动的双眸里,此时只剩一缕寂而幽微的光,平白显得慑人。

她人虽好了,初时却总是精神不济,像三魂丢了七魄。在亓悯面前,她虽还会故作如常,但他能感受到,这小女子正经历着生命里一段比较难熬的时期。老成如他,自然并未试图刻意劝解,只是默默关照着。既然她佯装如常,他便也随之如常,何尝不也是慰藉。

另一方面,随着汝安慢慢好起来,亓悯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另一个孩子。显然,阿深走后,亓珵的状态也十分不对。

汝安刚病时,亓珵还能在左右帮忙照料一二,随着汝安好转,院子里渐渐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亓珵毕竟已是少年,最初几日,亓悯也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亓珵接连数日都未曾回家,亓悯望着觞山的方向,难掩忧色。

”义父,我去找他回来。“汝安心细如发,一经察觉亓悯的忧虑,便主动请缨外出寻人。

这是自阿深走后她初次入山。走在将晚的山道上,一草一木,被风搅扰而颤栗的声响,都似呜咽。

她病愈后,亓悯有和她简单地解释过阿深和俞稷的离开。对于父亲,汝安并不担心。一直以来,父亲都是她的依靠和屏障,若他出门在外,定也能保护好自己。可对阿深,汝安却始终惴惴。比起分离本身,她心中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担忧。

诸如,他去了何处,会遭遇什么样的困难,会不会遇到恶人,会不会受伤,诸如此类,昼夜烦扰着她。

橘红的晚照透过密林的缝隙疏落于周遭,汝安从无边思绪中回过神时,目光落在远处那逆光的身影上。

汝安下意识绷紧身体。随着弩箭破空而去,寒鸦凄厉的哀鸣遽然撕裂空气,随即耳畔传来被射中的寒鸦那了无生气的坠地声。

放眼周遭,遍地皆是野兽的尸骸。

如血的暮光覆盖着那些大小不一的死寂,铺展开一片如噩梦般的场景。

若不是失了神,汝安早该察觉这不寻常的血腥气,她心生胆怯,有些打退堂鼓的念头。

”珵兄……“她往后挪着脚步,声音微微颤抖,”回……“

话音未落,一直弩箭挟风而来,擦着她耳际倏然划过。

他……他疯了?

耳边渐渐传来灼痛感,汝安心里蔓延开翻涌的惊惧和愤怒。下一刻,她转身拔足狂奔起来。

心跳若擂,风声灌耳。

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亓珵什么的,见鬼去好了。

亓悯见汝安带伤归来,心下大体了然。比起那十头牛都拉不回的逆子,亓悯重新将心思放在关照汝安身上。

接下来几日,他们父女兀自安生着,像是忘了那个浑不吝在外面野的。

直到再次天降暴雨,随即天气转凉,亓悯脸上重新显露担忧,汝安便再次提出要去将亓珵找回来。

汝安其实全然不怕找不到亓珵,左右在这山里,就没有她找不出的人。她的担心,唯有怕亓珵如上次那般,不容分说要动手伤人,如同疯魔。

她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亓珵,后者正守着一堆火,面色隐在摇曳的火光之后,神情难辨。

”珵兄……“汝安小声唤了一声,见后者不理,便挪着步子靠近了过去。待走到人近处,却又不敢更近了。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简直什么都不是。

只好干杵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

”冷……“

汝安回过神。

她看向亓珵,见他始终是冷冷的神色,一时不确定刚刚的声音是不是他发出的。

她只好将目光定在他脸上,这样若他再出声,她便能即刻察觉。

亓珵倏地抬眼,眼风扫向她,她下意识别开目光,脚步也往边上挪了挪。

“冷。”

汝安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终于心下笃定,话确实是他说出来的。

可是……

他守着那一堆火,还叫冷,那让她怎么办呢?

汝安有些手足无措,在他的目光下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硬着头皮,还是一点点凑到他身边。

犹豫了一下,她将他的一只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轻轻搓着。

山里已有入秋的迹象,一场秋雨一场凉。亓珵的手确实冷得要命,像一块柔软的冰。汝安不敢看他,只好低着头,卖力地搓着他的手。

亓珵的手纤细修长,白得了无生气。不知怎的,汝安看着他的手,就好像看到了他的脸,也看到了他心里的苍白。

她突然意识到,阿深离开,亓珵心里的难过并不亚于她。

这样想着,她突然有些愧疚,下意识凑近了些,对着他的手呵着热气。

亓珵的另一只手陡然抓住汝安的手腕。

砭肌刺骨的寒意顿时从手腕处蔓延过汝安的周身,她下意识向后瑟缩,抬眸看向亓珵。

亓珵的眼睛像两个无底的黑洞。

“这样……不够。”

“什么?”

“我说,不够。”

亓珵话音未落,手上用力一带,便将汝安拽到自己怀里,顺势紧紧地箍住了她。

汝安惊魂未定,只感到少年坚硬的身躯禁锢着她。她下意识往外挣着,却注定徒然。

亓珵垂下目光,便看到了汝安头上的木簪。

他怎会看不出,这年岁尚少的女子对阿深早已有意。尽管他早听闻,父亲有意将这女子与自己婚配在一起,他仍放任处之。先不说这婚事是否有谱,他既对她无意,便也没什么好干预的。

可是,阿深才离开没多久,她便开始频频出现在自己面前,莫不是开始谋其他后路了?

这样想着,亓珵唇边泛起淡而森然的笑意。

“你既然屡次送上门来,我倒也不会……”

“你可还记得家门在何处?”

汝安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亓珵像是突然感到胸口泛痒,下意识松开了她。

汝安的脸被闷得犯起红晕,仍坚持道:“义父这些日子十分担心你,我的话传完了。”

说完不等亓珵反应,她起身快步离开了山洞。

当天晚上,亓珵便回了家。

对于亓珵这些时日的逃离,亓悯不置一词,甚至未显露丝毫怒意。在饭桌上,他只是不经意地再次提到了阿深离开的缘由。

虽然多年来,长原已处在百越的荫庇之下,但边地始终未靖,不仅有流匪动辄侵袭,亦有西兀厥虎视眈眈,对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也有不小的影响。阿深自少时便有从军之心,如今他年近弱冠,体魄康健,已到了让他遵从本心去实现抱负之时。

亓悯说的话,对亓珵和汝安来说都不难理解,难只难在情感的接受上。

对亓珵来说,从有意识开始,阿深便与他形影不离,面上是他的仆从,可他心里只把他当哥哥。不管是仆从还是哥哥,既要离开,怎就不能先和他知会一声?

在亓珵心底,阿深的存在,就像是他与这世间唯一真实的联结。如今阿深不告而别,亓珵就像是被独留在斩断了绳索和桥梁的荒岛一般。

如今,分离已成定局,留下的人还是要继续将日子过下去。亓悯仍旧亲自教授课业,不过自这时起,汝安须得一同听课。偶尔,亓珵还是会溜到山里不见踪影,汝安便自觉承担起将他找回这项任务。

而除了分离本身,汝安渐渐察觉到另一件因阿深离开而发生的变化。

阿深在时,常带着亓珵和汝安与村中的孩子玩在一起,孩子们也悉数信服他,愿意追随他。可他一离开,本来平衡的状态仿佛被瞬间打破。汝安独自在外时,偶尔会受到村中顽劣少年的骚扰,虽然他们不敢真的做什么,但满口的污言秽语着实恼人。而亓珵的境遇也没有好到哪去。他生来白皙瘦削,面容姣好得不似寻常男孩,加上少时跋扈得罪过不少人,亦常成为顽劣少年针对的对象。好在亓珵习武,对方深知不能与他硬来,却仗着他有家风束缚,不会轻易出手伤人,进而屡次恶言挑衅。

早些年,亓悯在村人眼里是神秘的隐士,村人望而生畏,故敬而远之。可时日久了,大家都觉得亓家除了高门深院,倒也无甚特别,加上亓悯为人低调亲和,村人渐渐也就不那么把他当回事了。

这一日,汝安也是边想着这些,边向觞山深处走去,几乎凭借着直觉去找亓珵。她不知这场捉迷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只是苦于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只好任凭亓珵一次次开局,而她再一次又一次地去找到他,带他回家。

她无意识地认为,阿深离开了,那她便有责任照顾好亓珵。

或许是思考得太过入迷,汝安甚至没有察觉,从刚刚起就有几个少年一直尾随在身后,正是平常最喜欢欺负她的几个人。

密林屏蔽了微风,偶有鸟鸣在林中穿过,让周遭愈发显得幽静。如此,那些在汝安身后刻意压制的脚步声也就愈发容易察觉。汝安瞅准时机,拔足狂奔起来。

“亓珵!!!!!”汝安一边跑,一边抛却了往日对亓珵的惧意,高声喊着他的名字。

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汝安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前飞奔,甚至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几乎双脚腾空。身后,粗野的少年同样奋力追赶着,口中还发出尖锐的怪叫,如同南境传说里的异兽。

喉咙开始如火烧一般,好像呼吸马上就会被迫中断,可汝安仍旧机械地迈着步子,速度始终不减,向着山顶的方向飞奔。不知是不是错觉,远远地好似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松林间伫立着……

嗖——

汝安来不及反应之际,只觉得有一很小的物体从自己身侧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她继续向山顶那抹光亮冲刺,经过那个白色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一瞬间飞了起来,随即被一只有力的手搂住腰部,原地转了一圈后稳稳落回地上。她回过神,自己已然在白衣少年身后。她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衫,大口喘着气。

追来的少年此时只剩两人,亓珵抬手拉开弹弓,迅速瞄准发射,又一人应声倒下。

如此便只剩一人与亓珵隔着数丈的距离默然对峙着。少年□□,在幽静的密林中,如同山风呼啸。

汝安内心紧张,又带着一丝恐惧,无意识地更加贴近了亓珵。

亓珵感受到女孩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久未平复的喘息让她的胸脯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脊背。他感到烦躁难耐,索性伸手将她抓着自己衣衫的手用力拽下,顺势将她往身后一推。

汝安身后恰是一个下坡,她脚步不稳,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所幸斜坡下是一处浅坑,里面绿草茵茵,极为柔软,她滚入其中,并未受伤。

待她从坑中爬起,亓珵利落地跳入坑中,与她相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们走了?”汝安微声问,头上还戳着几根青草。

亓珵表情淡漠,仿佛在问,不然呢。

汝安有些畏缩,但还是低声说,“我来叫你回家……”

亓珵冷冷地看着她,这样的戏码每隔几天就有一次,只不过今天多了点别样的刺激。

于是,在原本的捉迷藏游戏之外,动辄还要增加几番如今日这般的桥段。

可同样的戏演多了总会让人生厌,尤其是对那些卑劣的少年来说,久战难胜终将难逃两个结局,要么是彻底认输投降,要么是赌上一切来一票大的,一雪前耻。

而卑劣的人,往往是善于自我鼓舞的。

又是连日暴雨,亓珵始终未归。汝安决定趁雨势渐小,去山里寻他。

山中有些河流会在雨后暴涨,彼时水流湍急,深浅难测,因此村人大多忌讳雨时或雨后入山。不过对汝安来说,自少时起,阿深便带着他们不问晴雨地在林间穿梭嬉戏,故而那些危险和隐患,她和亓珵向来视若无物。

她未曾多想,直奔着山中能避雨处逐个找去。

而当她走到熟悉的山洞口时,竟意外地听到了来自不止一个人的杂乱的声音。

“快!趁他无法反抗,给我把他的衣服扒了!”

一个看上去近乎成年的男子,正扯着公鸭嗓对那群顽劣少年下着命令。

汝安周身一僵,不好的预感溢满心头。

她看到有个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亓珵。

少年们七手八脚地撕扯着亓珵的衣服,顷刻间将他通体的冷白暴露在外。刚发号施令的那个最年长的少年,正猥琐不堪的笑着,已将手伸到腰间。

“将他翻过去!”少年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撕扯着汝安的耳膜。

汝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而后开始缓缓逆流。

随着暴雨停歇,林间渐渐静谧下来,风过云散,满月升至半空,释放着冰冷的光华。

山洞里本是一片燥动难耐,为首的恶人已然蓄势待发,可所有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被什么牵引着,看向山洞口的地方。

原本空荡的山洞口,不知何时起伫立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其面庞娇艳如花,神态含情,长发被夜风轻柔地扬起,好像从所有人的心尖上倏忽划过。

心中恶念丛生的少年们纷纷停下了手,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不知谁的脚步先开始向前挪动了一寸,又一寸。

在他们眼中,少女羞怯的神情正对他们发出连续不断的邀请,包裹着玲珑身段的衣裙似乎下一瞬就要在风中滑落……

寒鸦骤然哀泣,霎时间群起而飞,又仿佛在诡谲的夜色里找不到出口般,于空中徘徊不止。

少年们回过神,发现女子已经不见了,最心急的那个率先追了过去,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追上前去,仿佛都忘却了眼前已到了嘴边的肥肉。

汝安在林中飞奔,她的眼中含着月光,神色冷寂森然。

被欲念控制的少年们如垂涎的鬣狗,在后面紧追不舍。

林间草木震动,时而传来不知何种野兽发出的难以描摹的尖哮。

亓珵的内心很复杂,但稍事冷静后,他还是追了上去。

待他追到近前,呈现在他眼前的便是这般景象:汝安孤身站在河对岸,眼中泛着银白的光泽。而那些鬣狗一般的少年们均是痴痴的表情,垂着口涎,正要一脚踏入河中。

此时的河水幽暗湍急,恰是雨后最危险的时候。

亓珵犹豫了一瞬,上前将这些乌合之众逐个打昏在地。

最后,只剩他在此岸与彼岸之人默默相对着。

汝安颤抖着,终像是无力支撑般俯下身抱住了自己。亓珵看了看四周,找到一棵生长于河边的枝叶繁茂的大树,攀上树冠,跳到了河对岸。

他来到汝安身边,发现汝安浑身湿透,显然是涉过河流来到此岸的。

亓珵毫无预兆地将汝安拽到怀里,使出了十分力气,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他感受着她身上的寒意,也感受到她的柔软。

“何须你来?”亓珵低声说。

“我本欲杀之而后快!”

“我要杀了他们!”

两人同时说出各自的话语,两个“杀”字交叠在一起。

汝安好像终于回了魂,她从亓珵的怀中挣脱出来,疑惑地看着他,随即恍然大悟。

“你是……想先诱使其作恶,再理所当然地反杀之?”

亓珵垂首看着她,不打算回答。

汝安下意识地望向对岸那些倒地昏迷之人,而亓珵紧绷的身心却顷刻间松弛下来。

虽然汝安未曾解释,但他明白了。

她以为他们要伤他。她是真心要为他而杀了那些人。

尽管是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周身,那些断裂的桥梁和绳索,逐寸弥合,直到恢复如初。

……

他们的心上都有着各自的伤口,森然地淌着血。

而对那时的他们来说,彼此的存在好比是一层薄薄的伤药,虽无力治愈,却能凭借一点浅淡的凉意麻痹住伤口的痛感。

能说是不重要吗?

第九章第二稿

我有晚期拖延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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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别离之梦:野径风急,寒鸦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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