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云亭上午说下午要带家属一起探病。
席驰本科和许弄帆同一届毕业,早婚早育,孩子现在一岁半。无事的时候是个小职员,工资和老婆的合在一起够全家人生活。
前提是没有太大的风险波动。
老爹老娘年纪越来越大,过两年也要退休了。区里的公立幼儿园不便宜,正巧这几年光寒这边能挣点外快,他们一家也乐得如此。
可惜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宗连溪背着琴包,站在医院门口和操控安检机的保安大哥面面相觑。
医院的安检机有点……太小了。他包里不光有琴本体,还装了声卡音响和耳放,这么一看有点艰难。
涂云亭只好跟他一起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过安检。
宗连溪把东西都装回去拉上拉链,攥着包带的手无意间多用了几分力,垂眸道:“席哥会不会觉得这样太绝情。”
“那总不能不干了吧。下一张专辑我都快写完了,自家孩子,送给谁我都不放心。”
宗连溪看他一眼。
涂云亭的眼神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他的担忧比自己只多不少。
宗连溪心里平衡了,他眼里带了点笑,撇嘴:“不行就算了呗。等你哪天死了,我就拿出来说是你的遗稿。艺术家的遗稿最好挣钱了。”
“这么想要我遗产?你怎么知道我打算立遗嘱了?”
宗连溪笑着推他:“去你的。”
席驰用右手食指的指甲抠一只橘子。
他伤了左手,惯用手。心里盘算着待会该怎么劝那个最有点子也最倔的老幺,思绪又游到自己已知的琴手身上。
惯用手不一样,出的效果也会有细微差别。他这几年也遇见不少同行。已经工作的朋友大多有了固定的乐队或搭配,还没上班的小孩们又容易变心态,光寒这样几乎全业余的乐队很可能耽误人家。
想了半天还是没琢磨出合适的人选来,他在妻子带着淡淡忧愁的目光里再次叹了口气,思索该怎么劝涂云亭。
涂云亭推门的时候心情倒是很好,轻快地喊:“哥。嫂子也在。”
妻子站起来:“小涂来啦?来坐……还带了朋友?”
宗连溪从他身后钻进病房,对他们点头:“席哥,嫂子。”
席驰看见他背的琴包。
涂云亭道:“这是我对象。”
……
很完美的人选。
左利手,音乐不是主业,他们以前都见过。
涂云亭带宗连溪参加过他们的聚会。许弄帆那时候也谈了朋友,但不是冲着做固定伴侣去,他们没见过。虽然在许弄帆嘴里这两人老在分分合合,他还是能看出来,涂云亭是认真的,他旁边的宗连溪也是认真的。
宗连溪盯着谱子兢兢业业弹完,烫手似的把琴往涂云亭怀里一塞。
席驰道:“挺好。”
“哪好?”
席驰眼圈有点发烫:“曲子和人都挺好。”
涂云亭居然沉默了,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哥,你嫁闺女呢?”
席驰抬起左手又放下,用右手抹抹眼:“橘子皮辣的。”
宗连溪伸手把他推得歪到一边:“你能不能别泥塑你自己啊?我吃不了泥塑1。”
他白他一眼,又叹气。
“席哥你也别太难过。我知道,光寒对你来说和女儿也差不多了,涂云亭昨晚上也难过半宿。”
席驰吸着鼻子对他摆摆手:“滚出去吧,我一看你们就难过。让那边发个公告就是了,现在我同意了他们仨不会不同意。”
“事儿没谈完我怎么滚蛋。”涂云亭道,“我准备分出去开工作室,那边的孬蛋太没用了。”
席驰擤鼻涕的动作顿住:“你有钱?”
涂云亭有点心虚:“……就有一点,一点点那种一点。我之前在学校没什么开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攒了点钱。抠门都到出了名的地步了,总不能一点都没攒下来吧。”
席驰对他拧眉,诚恳道:“哥真没有,要是你需要借,那也没有。以前的是老婆本,现在的都还房贷了。”
涂云亭无奈得都想笑,唉声叹气:“我又不是来找你借钱的。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就你那点钱我还不稀罕借。”
“我又帮不上忙了,不当废人都算好的。”
“瞎说什么。我的意思是,光寒这两年商演多了,没个正经的经纪人不方便。”
席驰猛地抬头看他。
涂云亭心里堵着的那点栓塞略略活络。怕他希望又落空,他补充:“当然了,这就只是个设想。要是没钱又拉不到赞助,那当我没说。”
就现在这个样子,光寒以后到底发展成什么样还不好说。最近网上舆论不好,万一换个贝斯手之后新专辑没人听,那不就嘎巴了。
席驰看着他,忽然问:“你找着工作没?”
“……”
“靠小宗养你啊?”
宗连溪摇头:“没有,我一般不给他花钱。”
“我做了点投资,加上有时候给人写写歌编编曲,挣的够花。”
“你是说学校检测到你一卡通每天三餐不落,一个月消费还低于五百块那种够花?”
“你翻这个旧账干嘛!”
宗连溪偏头看他。
涂云亭不自在地摩挲贝斯的琴弦,压着声音道:“我那会不是想攒钱买设备么。一个月生活费就那点,攒到猴年马月去?”
席驰哼笑:“你还勤工俭学奖学金次次不落呢。孩子,没钱直说,都是寒门子弟,哥又不会看不起你。小宗也不是那样的人。”
宗连溪还有一边耳放没摘,涂云亭拨弄琴弦的动静在他耳朵是一串略带节奏的噪音,像某种空灵悲伤的打击乐器。
“别抠了,你弹棉花呢?”
涂云亭这才看见他耳放的连接线,老老实实把它拔掉放回琴包里。
宗连溪摘掉耳放,把数据线理好放回原处。问:“这事你和师姐他们说了没?”
涂云亭摇头。
席驰笑:“你就是拿出来安慰我的啊?先画个饼在这,能不能烙成另说?跟谁学的。”
“都说是个想法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事难做?”
“那你有几分做成这事的信心?”宗连溪托着下巴,眼神却没有对焦,思维似乎飘到了这次对话之外很远的地方,“要是干不成,你还是趁着今年秋招找个正经工作稳定下来最好。”
理是这个理,涂云亭也不好反驳。
“这个我知道。”
“要是你真想试试,我也有点想法。”
……
宗连溪上班以后好像最常穿的就是正装。
穿西服的宗连溪和学校里那个嘴贱兮兮的宗连溪几乎不像是一个人。有两次约会,他开车到他们公司楼下。宗连溪一个人站在公司门口玩手机。他拇指敲几下,车载的屏幕上就会冒出一条新消息,问他到没到。
那次他怎么说的来着?
哦,“宝贝你穿这身真辣”。
看场电影吃顿饭,然后就是惯常的滚床单环节。虽然认识的时间差不离,他们上床的次数估计是二愣子师弟和他的病秧子老婆干这事次数的几倍都多。他喜欢宗连溪龇出那两颗虎牙威胁他,声称要在他舌头或者嘴唇上开两个洞。
话虽如此,他知道宗连溪相当喜欢他的嘴。
接吻的时候像个口欲期永远过不去的小孩,两颗尖牙用力印在他的下唇和舌尖,牙齿磕碰的声音细碎,总让他怀疑全世界只剩下骨头传导的这点暧昧又沉迷的声响。
好像他们被时间蹉跎成两颗白色的头骨也会嵌合在一起。
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宗连溪问:“你他妈想什么呢,都鼓包了。昨晚没睡服你?”
“我在想跟你接吻。”
宗连溪哼了声:“亲嘴有什么好想的。亲到嘴里才叫快活呢。”
涂云亭兴致勃勃地对他张开手臂。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抓紧把你那玩意弄下去。把衣服试试。”
宗连溪自己的西服。
涂云亭有点发愣:“干什么?”
“带你出去吃饭啊。确切地说,应酬。”宗连溪语调轻快,“还好你是个男的。应该没有老头好你这口,要你往人家大腿上坐吧?”
“我一米八六,坐谁大腿上谁骨折。”
“你怎么不去户籍司把名字改成涂云亭括号186括完。”
“人家不准用这个格式啊。”
他拿起宗连溪随手甩在床上的套着防尘袋的那套衣服,往里一摸。
“我们身高体型都差不是很多。谢谢我妈吧,要是尹残星穿辛回梁衣服,那得拖到地上了。”
卡其色的枪驳领西装,面料用的是精纺羊毛。涂云亭忽然皱眉。
“感觉和你的消费水平不是很符合啊。”
“你觉得我念书有没有天赋?”
涂云亭突然警觉,莫名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天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薛定谔的。我记得爱因斯坦还是爱迪生小时候还被人以为是智障呢。”
“那就是没有呗。你觉得我是念书的时候特别认真的那种类型吗?”
涂云亭这次诚实地摇头。
宗连溪拉开抽屉,摸出一把零碎来。仔细一看,全是金属的开口小戒圈。
他把两个丢到涂云亭怀里:“戴手上。”
涂云亭拿起来对光看:“还有标?西贝货?”
“买来玩的。”
宗连溪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三两下扯掉防尘袋,看他还坐在原地无所事事:“干什么呢?脱衣服再穿上都不会?平常我看你挺擅长啊?”
涂云亭犹豫了一下,脱了衣服。宗连溪直接把手里那套塞进他手里。
扣子都没扣,宗连溪啧了一声:“脱下来。换刚才那个。”
“干什么呢小皇帝?拿我玩换装游戏?”
“都说了出去跟老板吃饭。你当我玩呢?还是说你这种傻蛋脑子会觉得X大很好考?你本科都不是X大的吧?”
涂云亭强烈反驳:“俺是河南滴!恁跟俺比啥呢?”
“那尹残星那边重本率还比你那低呢,他怎么考的?你也多练!”
“他脑子好使!”
“去你的吧,谁跟你翻这七八年前的旧帐?信不信我拿皮带抽你?”
涂云亭看他真拿了根皮带挥,下意识往边上缩:“那你说这个干什么?”
宗连溪叹气。
“我艺考和文化课的成绩,都是钱堆出来的。能听懂?”
涂云亭系了半颗扣子,手上一顿,两边衣襟立马在胸围的差别下溜走:“啊?”
“啊。”
“那你住这?”
“给小孩的学习花钱和给成年工作了的无底洞填钱,那能一样吗?”
宗连溪看得有点火大,上手给他系衣扣,顺手把领带也打上。
涂云亭琢磨了一会:“你家和辛回梁家哪个比较有钱啊?”
“我妈贩卖小商品起家的,拢共也就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你说我和辛回梁谁有钱?”
“你家要不要赘婿?”
“……有一个了,不要。”
涂云亭很有危机感:“谁啊?”
“我姐夫啊!谁啊?能是谁啊?”
操,真有赘婿。
“晚上你就坐那当花瓶。让喝酒就说不会,菜也少吃点。”
“大款,你带我去哪啊大款。”
“晚上都是熟人,我妈以前的合作伙伴。”
“那你爸呢?”
“我爸有钱之后养了个小的,生的小玩意都念高中了。钱是我妈挣的,她能跟他过?”
“还有私生子?你家好丰富。”
宗连溪哼笑:“可丰富了。知道什么叫母系氏族吗?我在家里充其量是长公主,没被送出去联姻算我性取向暴露得早。我要不是不会有小孩,我姐还得弄我。”
“呦,我还捞了个驸马当?”
“驸马一般不参政,你不知道?”
“我哪敢啊。姐姐不得把我也抽趴下。”
“别在这油嘴滑舌。你晚上跟皇后坐一块去,让给孩子夹菜你就给孩子夹菜。把皇太女照顾舒坦了,她去唤醒一下她母皇的母爱,好处少不了你的。”
“好嘞长官知道了长官。皇太女听歌吗?”
“皇太女现年三岁零两个月,只能听那个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
涂云亭咋舌:“那真的很小啊。”
“你别看她小,什么都往外漏。三岁小孩什么都知道。”
师兄家庭条件倒也没有很差,二线弱三线强城市普通中等收入群体,比星宝家里略逊那么半套房吧。那边房价我也没具体查过()
看起来差别大只是因为小粽家里条件真的很不错。感觉身边的浙江sis家里都很愿意给小孩教育花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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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副cp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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