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醒来时,满鼻腔都是消毒水儿味。
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再然后是连着管子到左手手背的点滴。
最后是手上正在剥橙子的陈晚侬。
身旁的袋子里面已经装了五六七八个已经剥好了的橙子。
也不知道剥了多久。
“醒了?”陈晚侬放下手里那个没剥完的橙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司炳何木讷地摇了摇头。
陈晚侬像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
司炳何听医生说自己这次是黄体破裂,刚送来的时候,裤子底下全是血。
“你可得好好谢谢你朋友嘞,要不是及时把你送过来,你可就危险了。”
司炳何闻言看了看陈晚侬,陈晚侬低着头剥橙子,看不清楚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估摸着医药费也是她垫付的,看医生说自己一屁股血,送来的时候车后座也肯定弄脏了,洗车费怕也是陈晚侬付的。
“医生,我这个,严重吗?今天能回去吗?”司炳何打开微信支付,看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余额,小心问道。
她住不起这院。
“倒是不严重,你是轻微的黄体破裂,之后几天注意休息,千万别剧烈运动,也别提重物。”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在医院里面到处都是白亮亮的灯,叫人没什么时间流逝的实感,等司炳何输完这一袋药液出了医院,才发现已经快凌晨了。
外面黑蒙蒙的,月亮也不出来,灌木丛里面是吱吱呀呀的蝉叫声,医院大楼倒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司炳何在心里暗暗叫苦,湘师大的宿舍有门禁,这个点怕是早就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能不能进去还两说,至于开酒店凑合一晚……算了,找个青旅凑合睡吧。
她转头看着陈晚侬,陈晚侬一手拿着她白天上课的时候背的书包,一手提着一袋剥好的橙子——医生说这几天叫自己别拎重物,她就帮自己全拿了。
虽然陈晚侬全程没有一句抱怨的话——全程几乎也没说什么。司炳何心中满怀歉意,要不是因为自己这档子事情,她也不至于现在这个点了还在外面。
司炳何拧着衣角,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现在应该过了门禁你回不去宿舍了吧,我、我给你开个酒店吧,睡一晚。”
“垫付的医药费我下个月还你。”
她手头上的钱还够一个中档酒店的大床房,给陈晚侬开好了酒店之后她就去找个青年旅社凑合一晚上。
“不用。”陈晚侬缓缓开口,“我不住宿舍。在外面租房子,一个人住。”
“啊?哦哦。”闻言司炳何点点头,目光下垂,看着陈晚侬手上提着的一袋橙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差点就忘了陈晚侬是个什么家庭条件了。
宿舍当然没有独居方便。也是,像陈晚侬这种家庭,出去租房子简直是太过理所当然了。
“也好,至少租的房子不像宿舍有门禁。”司炳何扯出一抹笑来。
耳边的蝉鸣声一阵一阵的,夏夜湿热的空气灼烫着司炳何的皮肤,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晚侬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要不要去我那儿睡。”陈晚侬提着包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啊?”
“你要不要去我那儿睡?”陈晚侬又问了一遍,“我那儿能睡两个人。”
“顺便把你的衣服洗一下。”
低头看去,司炳何后腰上面沾满了血渍,得亏现在是晚上没什么人,要是青天白日的,怕是会把人吓上老大一跳。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四秒钟……面前的人迟迟没有说话,陈晚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好。”
人穷志短啊人穷志短,司炳何望着手机里的余额叹气,她如今囊中羞涩,哪里有拒绝的底气。
……
陈晚侬租的房子离至仁楼很近,电梯房,顶楼,穿过狭长的甬道最里面的那间。
还是密码锁。
司炳何乖乖站好,等着房子的主人来输密码。
“密码是3141596。”
“嗯?”司炳何疑惑回头。
就这么把密码告诉她了?
“我手没空。”见对面的人愣住了。陈晚侬把手上的一袋橙子和双肩包往前提了提,无奈道。
“那你把东西放地上手不就有空了。”司炳何一边嘟囔一边输着密码。
门应声而开。
房子是个小公寓的户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栋房子看着面积不大,但该有的一个没少——客厅厨房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小卫生间。
司炳何坐在沙发上好奇地张望了两下,房子里没干净整洁的就像是个样板间一样,要不是厨房里插着保温的热水,司炳何还以为这房子没住过人。
“洗完澡你先穿上这个看合不合适。”陈晚侬走出卧室 ,手上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亚麻长长裙递了过来。
长裙里面包着一块干净的毛巾,一件没开封的一次性内裤和一片410mm的超长卫生巾。
“一次性内裤?”司炳何讶然,竟然有人随身放着一次性内裤。
“出去实习的时候带着方便。”
司炳何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言简意赅道了声谢。
“你先洗个澡,我去趟楼下的便利店。” 面前的人指了指卫生间,“左边拧是热水,右边是凉水。”
司炳何嗯了一声。
吧嗒——
关门声回响在空旷的屋子里。
陈晚侬出门了。
在浴室里听着大门吱吖一声关上的声音,司炳何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反射弧长如司炳何,直到喷头中的水慢慢由凉转热,自己放在喷头下测水温的手被烫得通红,她才后知后觉有一点点今夜要留宿在这里的实感。
在她年少时的前暗恋对象房子里留宿的实感。
彼时的司炳何不知道从何处涌起一点微妙情绪,颅内已然一片空白,被水温烫得下意识的抽开了手。
浴室里摆放的东西也很简单,拐角的架子上放着一些基本的洗漱用品,除了一瓶沐浴露,一瓶洗发水,一罐洗面奶之外便再无其他,洗漱池旁边的台子上放着一袋洗脸巾,一支牙刷,架子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陈晚侬”式风格,提醒着她这栋房子里住着的是谁。
洗完了澡,司炳何没看到拖鞋,于是赤脚走了出来。
陈晚侬给她的那条灰色亚麻长裙大小刚刚好合身。
亚麻柔软的触感划过指尖,司炳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这条裙子摸起来的质感她就知道价格不便宜。
陈晚侬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就司炳何一个。
鬼使神差的,司炳何也说不准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她偏过头去,轻轻地,慢慢地,嗅了嗅身上的这条长裙。
陈晚侬的气味和从前一样,没变,一点都没变。
有一种说法叫“普鲁斯特效应”,是说气味是可以储藏记忆的,比如说一打开花露水,有很多人就会想起小时候炎热的夏天。
闻到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场景就会在眼前再现。
陈晚侬身上的气味又叫司炳何想起了什么呢……
那个记忆久远,模糊不清,但味道却记得清清楚楚的吻。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夏天暴雨将至的前夕,空气中弥散着若有若无的水腥味,大人们不在家,两个少女坐在沙发上,司炳何一边啃着橘子一边看着未删减版的电影《小姐》。
这部电影给懵懂无知的司炳何同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司炳何手中拿着剥了一半的橙子,惊奇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她望着一旁陈晚侬淡粉色的唇,咽了咽口水,问道:“陈晚侬,你接过吻吗?”
“没有。”一旁的人翻弄着真题模拟卷,“你呢?”
“我也没有。”
“那……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试什么?”
“我想亲你,特别特别想。”
司炳何说话向来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这话刚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
本以为面前的人会勃然大怒,谁知道面前的人做题的手一顿,然后答道:“好啊。”
好啊,我们来接吻吧。
当温热的唇覆了上来的时候,司炳何觉得自己的感官好像消失,全世界只剩下嗅觉,满鼻子都是陈晚侬的味道。
陈晚侬的味道像暮秋傍晚吹过来的穿堂风,凉爽平静,安抚了一个少女情窦初开躁动的心。
是何所有人接吻都会这样吗,还是单和陈晚侬接吻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司炳何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除了陈晚侬,她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过吻,她也再也没有遇上想接吻的人。
她和陈晚侬是什么关系呢?司炳何无意识地摩擦着灰色亚麻长裙的裙角
接过吻的普通朋友罢了。
小作者卖萌,文冷求评求爪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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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普利斯特效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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