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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依舞

新配的入耳式助听器确实能够弥补我的听力损失,尤其在中、低音的人声加强方面,并且缓解了高音的刺耳感,但它无法消除耳朵里时刻存在的肿胀感。不同于衰老造成的听力衰退,梅尼埃尔氏病患者的听力是波动的,较大的外界声音会让其耳鸣。因此我配的助听器拥有强大的多频调节功能,可以通过手机APP设置不同频率的音量。

一开始佩戴助听器的感觉有些别扭,不过我从来没有那么感激世界再次变得热闹起来,连大门的吱呀声都十分悦耳。

从门口的信箱中取出信件,我恰好听到隔壁的开门声,抬眼望去,拎着托特包的叶羽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浅咖色的褶皱衬衫,长长的下摆搭在米色的阔腿裤上,外面是宽松的卡其色长外套——整体看上去像被麻袋吞噬的柯基一样。

望向她帅气的面庞,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啧,暴殄天物。

“早上好,今天不是叔叔送你吗?”我把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

“早上好。我妈出差结束了,他回京府陪她。”

叶羽父母的感情一直非常要好,是我理想中父母的样子。小时候我羡慕过她,可转念一想,她没有兄弟姐妹,看起来很孤独,而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那这段时间你不就没有助理了?”

“我没有忙到需要助理的地步,而且我能自己开车。”

“但是演出结束后很累吧?没有找FC的成员帮忙吗?”

之前去看剧的时候,叔叔给我讲了很多珍塚剧团的事情,比如有的演员会找粉丝当助理——帮忙洗衣服、做便当之类的,而这在我看来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嗯?”叶羽挑起眉头,似是惊讶于我的提问,“我不太喜欢麻烦别人,更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啊,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毕竟她帮过我,还请我看剧,我也想找机会回报她。

“我没有生气,你不用慌张。”她笑了笑。

“嗯——”我鼓起勇气提议,“叔叔不在的这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和我提,反正我很闲。”

叶羽愣了一下,欲言又止,随后转了转眼珠说:“那这几天你来代理我的助理吧。”

“诶?洗衣服,做便当吗?”我脱口而出。

“呵,”叶羽轻笑,“我的衣服我会用家里的洗衣机洗,至于便当——其实剧院是有食堂的,不过我老爸更崇尚自制料理。他在的话会给我准备,其他时候我都是用前一天的剩饭拼凑的,所以你要是想改善我的伙食,那我可是十分欢迎。”

“好,你什么时候吃饭?我去给你送。”

“今天就不用了,我已经准备了。”叶羽提了提手中的托特包。

“那我接送你上班吧。”

“你的身体没事吗?”

“呃……昨天复诊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想了想,最终改口:“还是算了,你路上小心,明天早上我会把便当给你。”

我十多天前刚发过病,目前处于间歇期——这个时期的长短因人而异。按照我的过往经历,只要没有诱因,应该能保持两个月左右。不过这个病的患者好比走在鬼屋中,不知何时就会被吓一跳。因此为了安全,我大概不要冒险比较好。

“慢着,”叶羽叫住了感到难堪而准备逃跑的我,“你若是没有别的安排,那便跟我来吧。”

“我是想给你帮忙,而不是添麻烦。”我低下头,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像个废物。

“怎么会添麻烦呢?你光是陪着我,就能让我心情愉悦了。”她俏皮地说。

“你不用安慰我。”我努力扯了扯嘴角。

“我是说真的,”叶羽看了下手表,“给你五分钟够不够?再多的话,我可要迟到了。”

“啊!我还是——”我想拒绝,但她开始倒数时间。

一股压力突然袭来,幸好没到让我发病的程度,我立马慌慌张张地跑回屋内,生怕她久等。

“怎么那么急呀!慢点儿!”姥姥从厨房里探出头。

“我要和叶羽出门,锅等我回来再洗。”我把信件扔到客厅桌上。

“等你回来,我早洗完了。”姥姥的声音赶上了冲向二楼的我。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把家居服换成休闲衬衫和牛仔裤。由于来不及化妆,我只得把整个化妆包带上,接着打开抽屉,翻出许久不用的国际驾照放进钱包里。带好东西之后,我又匆匆忙忙地小跑到楼下。

“我出门了!”我对着厨房喊道。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不用给我留饭。”

推开大门,我看到叶羽已经把车停在我家门口了。她注意到我出来,便在驾驶座上帮我打开车门。

“久等了,”我坐进副驾的位置,“我以为需要我开车。”

住在维城的时候,我经常开车出行,可自从患病后就没有独自驾车了。

“我现在又不累,不过你要是想开,也可以换你。”

“那我来——”

“系好安全带。”

叶羽赶在我起身之前,帮我把安全带系好。她的短发扫过我的鼻尖,上面带着洗发水的奶香气味——原来她喜欢这种乖巧的味道吗?

“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打开怀里的挎包开始翻找。

“怎么了?”

“找到了,”我从包里拿出驱蚊液,“现在没事了,出发吧。”

“你平常喷的都是这个吗?”

“没办法,我是很容易被蚊子叮的那种类型。”我一边说,一边开始给露出的肌肤喷驱蚊液。

叶羽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发动汽车驶向珍塚大剧院。

“我过去要干什么吗?”

“其实没什么事情,等结束的时候可以帮我拎东西,主要是一些粉丝信和换洗的衣服之类的。”

“那我晚上再过去接你不行吗?何必现在去。”

“呃……反正你没事情做,不想去后台看一看吗?”

“后台不都那个样子,而且演出期间人来人往,我在旁边多碍事。”

“唔……”叶羽思索了一会儿,“你就当是陪我上班?”

我无语地瞟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真的想让我陪她,还是有别的意图。

叶羽一路上都在和我闲聊,好像要把我的喜好全部摸清一样。一般而言,我不喜欢和外人谈论自己的私事,但不知是不是她帮过我的原因,我对她没有什么戒备之心。

“你比我想象中要了解歌剧。”我提到自己演过的作品时,都不需要给她解释。

她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说:“稍微看过一些。”

“有什么喜欢的吗?”

“《魔笛》吧,虽然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比如三个仙童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推进剧情吗?”

“哈哈,谁知道呢?!也许正如你所说,毕竟优秀的作曲家不一定是合格的编剧。”

我只在日红演过一轮《魔笛》的夜后,所以对故事情节的印象不深——这个角色一般给声线更厚重的戏剧花腔女高音,而我的声线则太明亮。

“别老谈我了,聊聊你自己吧。”我不太想回忆起站在台上的感觉。

“你想知道什么?”她把问题抛了回来。

“唔……”我的目光落到她的衣服上,“你喜欢这种穿衣风格吗?”

“诶?”她似乎没料想到我会问这个,“有什么不妥吗?这样穿着舒服而且方便活动。”

我咽下心里话,怕冒犯了她。虽然我不喜欢松松垮垮的街头风,但是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我也不好强求。

——可惜这大长腿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转移话题:“你平常听什么歌?音乐剧吗?”

“听倒是听,但是会不自觉地代入研究的视角。”

“这说明你敬业。”

“自己水平不足,总要多学习,”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是为了放松的话,我会随机播放流行榜单。”

“哦?”我挑眉,“能听下去流行榜单的人在我眼里都是勇士。”

“你只听古典吗?”

“也听一些经典的老歌。”

“那要不要放一些歌?”

“好啊!”

“想听什么?”她按下播放器开关。

我琢磨了一下,“你之前的剧有录制CD吗?”

“版权允许的话,珍塚演过的剧都会收录。”

“这么棒!我们只有大制作才有一点点收录的可能性。”

“这种现场录音的CD制作起来又不麻烦,再加上国内的版权管控严格,光是靠卖碟便能赚不少,”她打开储物格,拿出红色的CD包递给我,“我参与的在最后面,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我兴致勃勃地从背面打开CD包,看到各种花花绿绿的光碟。因为我根本没看过珍塚的原创剧,所以很多CD只能通过名字猜测内容。

“竟然还有《伊丽莎白》!”我看着信息少得可怜的CD封面,只能判断确实是我看过的那个德语音乐剧,但是不清楚叶羽演了谁。

“这个剧情改动蛮大的,主要为了突出Top Star演的死神。”

“那不就是你吗?”

“当时还不是,”她轻笑出声,“我演的是弗朗茨·约瑟夫,虽然也是死神的代役(替补),不过没有演过。”

“哦,茜茜的丈夫。”

我把CD放入车载播放器,熟悉的曲调伴随着陌生的歌词传入我的耳中。我一边听歌,一边继续翻阅CD包——这里面全是珍塚剧团录制的,大多是演出收录,但也有翻唱专辑。

“另一包是什么?”我望向储物格里的蓝色CD包。

“呃……”叶羽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就……流行歌曲……”

“这样。”我伸手去拿,却被她直接按住。

“你不是不喜欢流行歌吗?!”她紧张地问。

“但我好奇你听了什么呀!”我不解地看向她,“你专心开车,我就随便看看。”

“不行!”她把我的手按得更紧了,“没什么可看的,都是你不喜欢的东西。”

——奇怪的人。

——难道是怕我嘲讽?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好吧,不看就不看,”我抽了下自己的手,“唔,可以放开了吗?”

“啊,抱歉!”她急忙松开手。

“没关系。”

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我伸手把歌切到茜茜和皇帝弗朗茨的二重唱《夜船(Boote in der Nacht)》。与CD里的录音相比,叶羽目前的演唱技巧更加娴熟,看来这期间她有下过苦功夫。

“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

“进步挺大,”我诚实地说,“能明显感觉到你现在的气息稳了很多,而且声音没那么紧了。”

“嗯。”她勾起嘴角,微微挺起胸膛,露出满足的神情。

——小孩子吗?

没等我多听几首,珍塚大剧院便出现在前方。我收好CD,而她则把车开到剧院对面的停车场。

“那是在等你的粉丝吗?”我望向车窗外。

“嗯。”

叶羽的父亲给我解释过珍塚剧团“出入待”的习俗,FC的粉丝会蹲在特定区域等候喜欢的演员出入剧场并递信——她们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守护(Guard)”——而其他粉丝则站在后面的空地,即“楼座(Gallery)”,围观并拍照。

“我这样和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上次是叔叔先让叶羽在SD下车,再带着我去停车,因此我没有直接面对过她的粉丝。

“你帮我拿一下那个大包,然后跟在后面就好。”

叶羽停好车,接着在我收好自己的东西时,先一步下车并帮我打开车门。

“谢谢。”我拎着挎包下车。

“给,”她从后座拿起托特包递给我,自己则挎上一个满当当的帆布袋,“里面是便当和贴身衣物,应该不重。”

“嗯,没问题,”我背好自己的挎包,随后接过她的,“帆布袋也给我吧。”

“没关系,”她摆了摆手,“走吧。”

我跟着叶羽向马路对面的剧院走去,而在我们身后的不远处还跟着几个粉丝。

“这边等一下。”她说完便走向在路边等候的粉丝。

前几排蹲着的都是FC的粉丝,后排站着的则是路人粉,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能有清晰的视野。在国外生活多年的我已经许久没看到这种情景了,我记得以前去国内游乐园观看花车巡游和路边表演的时候,大家也是类似的等待方式,区别仅在于前排会坐下。

我上次在车里见到这种场面,便震惊于大家的井然有序。虽然我的粉丝同样会在剧场外等我,但每次都是一窝蜂围上来,不会安静地等候,更不会在意是否挡到后面的人。

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中,叶羽和粉丝们打招呼并收下信件,随后回到我的身边,把东西放进包里。

“我们进去吧,你需要在门口登记一下。”她走到SD前面,并打开门。

我听到粉丝中传来轻声的惊呼,便疑惑地望了一眼,大家看上去都很诧异的样子。

“我是不是不应该进去呀?”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走吧。”叶羽随意瞟了一眼粉丝,然后示意我先进去。

“谢谢。”我冲她道过谢,接着走向里面的登记处。

“您好。”工作人员礼貌地问候。

“您好。”我露出微笑。

“早上好,她要进行访客登记,然后给她拿个后台的通行证。”叶羽在我身后说。

“这边填写一下身份信息和事由。”工作人员推了下柜台上的登记簿。

“东西先给我吧。”叶羽接过我拿着的托特包,让我腾出手来填好表格。

“相关人员也需要签字。”

我拿回托特包,等待叶羽签好名字。

“没问题了,您拿好。”工作人员从底下拿出一个有挂绳的牌子递给我。

叶羽替我接过牌子,并直接挂到我的脖子上,顺便给我理了理头发。

“走吧。”她微微一笑,随后带着我走向里面。

“说起来,你的艺名为什么是琴海叶羽(ことみ かなう)?”

“姓氏都是取自两位优秀的前辈。”

“我以为‘海’是指‘海津’呢。”

“是‘海津’的‘海’,也是‘天海’的‘海’。”

“天海?”

“天海佑祈。非常有名的男役Top,而且退团后成为了日红的一流演员。”

“我小时候好像看过她的电视剧,但不知道她原来也是珍塚剧团的。”

“她算是大家的偶像了吧。”

迎面走来两个漂亮的女生,看打扮应该是娘役。

“琴海哥哥早安。”

“琴海哥哥,您早上好。”

“嗯,早上好。”

叶羽和她们打招呼,而我则跟着点头问候。对方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哥哥?”我疑惑地看向叶羽。

“嗯。”

“我不是在叫你!我不缺哥哥,”我无奈地说,“她们为什么叫你哥哥?”

“这个问题应该问她们,又不是我让她们叫的。”

我打量了一下叶羽,她看起来的确像一个温柔可靠的“大哥哥”,不过肯定比不上我的哥哥。

“啊,女高音!”小精灵一般的短发女生刚好从化妆间里走出来,“你竟然把她带进来了,没问题吗?”

“我难道不可以带个助理吗?”

“你厉害!”对方调侃地竖起大拇指。

“这是月野安音,我的同期生。你可以叫她安音或是音(おと)。”叶羽向我介绍。

“你好,我是深山依舞。”

“我知道!KK她一直——”

叶羽捂住了安音的嘴,然后对我说:“她的话没什么听的价值。”

——KK?好帅的昵称。

虽然我好奇安音想说的话,但是叶羽一定有不希望我听到的理由,而我决定尊重她。

“你的时间来得及吗?快去化妆吧。”我转移话题。

“没关系,我先带你去见个人,”她拿走我手上的托特包,然后塞到安音怀里,“这个就交给她吧。”

“堵我的嘴还想使唤我?”安音不满地说。

“你话太多了。”叶羽把自己的帆布包也放到她的手里。

“好重!”安音的手沉了一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带的是地雷吗?”

“呃……”我想帮她却被叶羽握住手腕。

“没事,她太夸张了,”叶羽悠悠地说,“这是她多嘴的下场。”

“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安音一边嘟囔,一边轻松地拎好包。

“拜托你了。”叶羽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带着我继续向前走。

一路上各种演职人员和叶羽打招呼,而她也亲切地问候他们。我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充当影子,只有对方打量我的时候才回以礼貌的微笑。

“应该在这边,”叶羽把头探进一个传出乐器调音的房间里,“早上好,伊藤老师呢?”

“他去接咖啡了吧。”一位在给弓毛上松香的女生回复。

“谢谢。”叶羽道完谢便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

“伊藤老师?”我问。

“《魅影》的乐团指挥。”

我翻了个白眼,上次看剧的时候已经听过她在开演前的广播介绍了。我当然知道指挥是谁,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要带我见他。

“伊藤老师,早上好!”叶羽呼叫咖啡机前的卷发男性。

“早上好,”伊藤搅拌着咖啡转身,“你今天也——”

他瞧见我的那一瞬间手抖了一下,咖啡随即洒了出来。

“啊……呃……”伊藤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我,又瞥了一眼洒到手上和地面的咖啡——样子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没事吧。”我抽出一旁的纸巾递给他,然后又扔了几张盖在地上。

“啊,我来收拾就好。”他擦了擦手和咖啡杯,随后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

“抱歉,我没想吓你。”叶羽一边说,一边帮忙擦干净地板。

“不不不,是我的错。”

“是不是烫到了?”我看见伊藤的手上有些红印,“快去水池冲一下吧。”

“严重吗?”叶羽起身,把用过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

“没事、没事。”伊藤冲了冲手,接着又清理了一下溅到鞋面上的咖啡。

“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伊藤绯彦指挥,他也是你的粉丝。”叶羽向我介绍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的男人。

伊藤留着山羊胡,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身上有股文艺青年的颓废,又带着成熟男人的优雅。

“您好。”伊藤深深地鞠了一躬。

“呃,您好。”我赶紧回以同等的礼数,总觉得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伊藤老师家里是开经纪公司的,不少在国内活动的古典音乐人都签在他家。”

——原来这才是叶羽的真正目的。

“您要复出了吗?”伊藤惊讶地看着我,“身体没问题了吗?”

“不能说完全没问题,”我撩起头发,露出耳朵里的助听器,“有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突然的闪光和噪音都可能导致我发病,所以肯定不能再演歌剧了。”

“真是太遗憾了,”伊藤皱起眉头,“不过独唱会之类应该可以吧?”

虽然我配了助听器,但听自己声音的感觉还是和之前不太一样,而且我反复发病的话听力肯定会继续下降,再加上我的耳朵经常有堵塞感——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叶羽的话打断了我的担忧,她鼓励地看着我。

“你们先聊吧,我要去换装了。”

“演出加油。”我对她点点头,然后看着她挥手离去。

“坐下聊吧,”伊藤拉开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您要喝什么吗?”

“我最好不要摄取Caffeine。”我不好意思地说。

“这边有鲜榨的纯果汁,没有添加别的东西。橙汁?苹果汁——”

“啊,橙汁就好了。”

伊藤用纸杯接了橙汁摆到我面前,然后捧着自己的咖啡坐到我的对面。他轻拍着杯子,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紧张样子。

我思索片刻,最终先打破沉默:“叶羽刚刚说您是我的粉丝?”

“呃,嗯!我喜欢您很多年了!”伊藤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又慌忙改口:“哦不,我、我非常喜欢您的歌声。”

“谢谢,”我看他露出懊悔的表情,连忙安慰,“不用那么拘谨。”

我努力让气氛轻松一些,可他依旧精神紧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他不得不准备上台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聊什么。不过他主动把名片留给了我,并叮嘱我决定复出的时候务必联系他,而我同样给他留了联系方式。

我没有去打扰叶羽,只是发了条消息告知行踪,便前往了剧院大厅的主题餐厅——上次我吃过《魅影》的套餐,这回想尝尝花组的主题餐。

“您好,请问是深山小姐吗?”我在等餐的时候,一名化着舞台妆的青涩娘役走了过来。

“是的,有什么事吗?”

“这是琴海前辈让我交给您的,她说这场结束后在刚刚的休息间等她。”她用双手递出两张票。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我急忙接下。

“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

“嗯,你去忙吧,演出加油!”

等小娘役走后,我看了看票,一张是日场,另一张则是晚场。虽然位置没有之前的好,但看座位号应该都是方便进出的地方。现在日场已经开演了,要等开场曲结束后才能进入,不过我倒是不着急。

我悠哉地吃完饭——大概是我嘱咐厨房少放盐的原因,没有什么味道——借了剧院的红外助听耳机后,便前往离座位最近的入口。

“这边请。”引导员检票后用小手电照着我的脚下,带领我到座位上。

在我坐下的时候,舞台的灯光刚好钻过墨镜的间隙晃到了我的眼睛。一股眩晕感伴随耳鸣袭来,我跌坐在位置上,引来边上观众的注视,可我没力气和她们解释。

我把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努力压下难受的感觉。幸运的是这次的症状没有像上回那样严重,半个小时后我便感觉好多了。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叶羽在台上唱歌的身影。

她身穿黑色的华丽戏服,戴着面具,在和女主对唱《You Are Music》。我透过堵塞的耳朵,勉强听到她的声音,然后惊喜地发现她竟然加了明显的颤音。

——什么嘛,想做不就做到了?

看着别人的表演,会让我有一种怀念的感觉。我羡慕她们能自由地在舞台上表演,羡慕她们可以放声歌唱。

——好想唱歌呀!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和邻座的观众道了歉,而她们礼貌地点了点头,似是接受了。随后我走到场外去上卫生间,顺便服了抗眩晕的药。站在走廊里打开手机,我想重新调一下助听器的参数,却诧异地发现叶羽给我发了消息。

【发病了?没事吗?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家?】

——她怎么知道我发病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进场的时候她正在台上独唱,室内只有一束聚光灯打在她一个人身上。如果换成是我,绝对看不到最后排的观众。

【你是千里眼吗?我没什么大碍。】

【你没事就好,不要硬撑着。抱歉,我硬拉你过来。】

叶羽的回复很快,估计是在等我发消息。

【不是你的错,我非常庆幸今天来了。你唱得很好,我特别喜欢。】

这次她没有马上回复,等到临开场的钟声响起,我才收到她的消息。

【如果喜欢的话,请一直注视我吧。】

我没有回复,而是一边琢磨她的这句话,一边关上了手机。

“你真的没事吗?”叶羽上下打量我。

“我没事,你认真吃饭吧。”

日场结束后,我来到休息室陪她吃饭——主要是她吃,而我看着。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我老爸走之前做的虾饺,非常好吃。”

——看起来的确很诱人,而且叔叔的手艺堪比饭店大厨。

“可是你会不会不够?”我看向她小巧的便当盒。

“我需要管理身材,而且不会在演出前吃太多。你想给我做的话,也要控制一下量。”

“你快瘦成麻杆了,不能连健康都不要吧?”

“我又不是故意这么瘦的,而且你可以给我做好吃的补一补。”

我打量了她一下,即使带着妆,也能从细节上看出她的疲惫。她们公演一周就要演九场,而我们歌剧制作那么久,最终都不一定演到九场——市场的规模不一样。

“真的不想吃吗?”叶羽又问。

“那我尝一个吧。”我左看右看,好像只有一双筷子。

“张嘴。”她夹起一个虾饺伸到我面前。

我紧张地环顾四周,虽然我们在休息室的不起眼的角落,但是这里还有别的演职人员。

“快,趁他们没注意。”

犹豫了一下,我最终在叶羽的催促下一口吃掉了,而她则露出得逞的笑容。

“好好吃,叔叔做饭真棒。”我咽下后说。

“他退役后为了照顾好我们特意去学的。”

“真好……”我听上去有些酸酸的。

“你想吃的话,可以随时来我家蹭饭。”她貌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打住了。

叶羽吃完便当,收拾好餐盒,然后拉着我向舞台走去。

——参观舞美吗?她们的布景确实很好看。

“你站在这里。”她带我来到幕前的中央位置。

“为什么?”我疑惑地站过去。

“看台下。”

“怎么了?”我望向空荡荡的观众席位,依然不清楚她要做什么。

“你知道珍塚剧团成立初期演过歌剧和轻歌剧吗?”

——诶?还有这种事?

“不过这些西洋艺术形式在日红有些水土不服,尤其是歌剧。”叶羽缓缓向台下走去。

“难免如此,毕竟它们的创作年代太远了,而且都是欧洲语种演唱。”

“因此珍塚剧团之后引进了轻音乐剧(Revue),接着又跟随阿美利卡主流引入更注重故事性的音乐剧。不过即使是现在,也有上演改编自轻歌剧的作品,比如《风流寡妇》和《蝙蝠》,还有日红当年原创的轻歌剧——其实更像是音乐剧。”

我惊讶地听着,目光追随叶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讲起历史。

“这个珍塚大剧院虽然不是一百年前的那个,但如果能再次飘荡纯正的歌剧的声音,那一定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叶羽一边说,一边站到观众席第五排的中间,而我此刻终于理解了她的意图。

“歌剧院和一般剧院的设计不同。普通剧院依靠音响设备,而歌剧院则强调拢音效果。”我也给她科普。

叶羽明显没想到我说的这点,她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

“你想听什么?”我无奈地问。

——我怎么又成了她的点唱机了?

“说起《蝙蝠》,你不是演过《蝙蝠》的女仆吗?我想听那首《侯爵请听(Mein Herr Marquis)》。”

《侯爵请听》又俗称为《笑之歌》,是小约翰·施特劳斯(Johann Strauss Jr.)的轻歌剧《蝙蝠》里面的有名唱段。女仆阿黛尔收到了王子宴会的假邀请函,随后装成上流人士出席,却没想到在宴会上遇到了自家老爷,而对方质疑她的身份。她立马唱出这首歌来表示自己这么楚楚动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女仆。

几年前,我受邀在京府新国立剧院出演阿黛尔,最后谢幕了好多回。虽然我现在听力受损,但是凭借多年累积的肌肉记忆,唱这首歌肯定不在话下,可问题是——

“你怎么知道我演过《蝙蝠》?”

“呃……”叶羽不好意思地又摸了摸下巴,“有幸看过。”

“诶?你怎么没告诉我?我——”我刚想说自己同样可以请她看,然后意识到自从10岁跟随母亲出国后,就和她断了联系——起初有几封书信交流,可我之后没有收到回信便忘记了。

我愧疚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有看过我的演出,同时也庆幸她看到了巅峰时期的我,而不是如今的我。

“能让我准备一下吗?”

这次和上回在车里的随意演唱不同,既然站在舞台上,无论台下有多少观众,我都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好,”叶羽看了一眼手表,“我们的时间没有那么紧张。”

得到她的准许,我开始了久违的开嗓,按照自己的习惯一步步打开喉咙。

“果然!我就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伊藤从后台走了出来,“要不要叫几个乐手给您伴奏?”

“啊,不用麻烦了,又不是真的演出。”我连忙挥了挥手。

“那我来吧,乐池里有电钢琴。”伊藤边说边走下乐池。

“太麻烦您了吧。”我对着面前的大坑喊话。

“没事,我也想听,”伊藤从坑里面冒出头来,“您要唱什么?”

“《侯爵请听》。”

“这个选择好!我个人很喜欢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作品。”

“是叶羽指定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说:“还可以指定吗?那我也可以要求唱一首吗?”

“您想听什么?”

“唔……”他有些犹豫地说,“《林中小鸟(Les Oiseaux dans la Charmille)》可以吗?”

《林中小鸟》是《霍夫曼的故事》里面的知名选段,由于是剧中的发条人偶演唱的,所以又被称为《木偶之歌》,其歌唱难度极高。这首歌正是我在第一次发病时唱的,而那之后我没有再唱过。

“呃,您不想唱也没关系。”他神色紧张地补充。

我瞥了一眼观众席中间的叶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伊藤,显然这两人都知道我发病的大新闻——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唱完叶羽指定的再唱您的,”我微笑着说,“但是您在底下伴奏不就看不到了吗?”

伊藤摆出纠结的表情,随后说:“等一下。”

我看他消失在乐池里面,接着传来一阵吱吱的响声——他竟然把电钢琴推到了指挥的位置。

“这样就行了,”他坐在电钢琴前面,“您准备好的话,我们可以随时开始。”

我完成余下的开嗓,然后对伊藤点了点头。伴随着钢琴的声音,我化身为女仆,把叶羽当作侯爵,笑着唱出“他”认错人的荒诞。

一曲完毕,不仅叶羽和伊藤鼓起了掌,舞台侧面同样传来了掌声。我顺着声音望去,那边站了好几个演职人员——有演员,有乐手,也有幕后工作者。

“谢谢,”为了避免头晕,我向大家行了屈膝礼,“还有一首,可以到前面来看。”

众人陆陆续续走向台下,安音混在其中站到了叶羽身边。她打趣地用手肘碰了碰她,而叶羽则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等大家站定,我才说道:“叶羽愿意来配合我吗?”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快步走上台。

“拜托你在我停住的时候好好上发条。”——唱《林中小鸟》的机械人偶会停住两次,需要外人上发条才能继续唱歌。

“交给我吧。”她胸有成竹地点了下头。

我没有和她配合过,所以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握好时机,不过我会给出明显的信号。

随着伊藤的伴奏,我变成少女人偶,唱起咏叹调,清脆的声音回响于整个演出厅。然而唱着唱着我的“动能”便不足了,随后定格在原地。叶羽惊慌失措地走到我身后上发条,用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中途甚至故意卡顿了一下。

——不愧是珍塚剧团的Top,戏真多啊!

在观众的笑声之下,我重新开始歌唱。临近歌曲结束的时候,我再次失去了“动力”。这回叶羽先对观众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走过来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摆正——近距离看她,我发现她的五官真的好精致——然后才给我上发条。

演唱完毕后,在场的人鼓起了掌,安音甚至起哄地喊起“安可”。

“还能再唱两三首。”叶羽看过手表,期待地对我说。

“你们想听什么?”

“音乐剧可以吗?”安音举手。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选音乐剧?”伊藤嫌弃地说。

“可是我一直好奇歌剧歌手唱音乐剧是什么样子。”

“那去看韦伯版《歌剧魅影》的原卡,莎拉·布莱曼就是古典出身。”

听到伊藤的话之后,安音不满地抿了抿嘴。

“再唱一首歌剧,一首音乐剧吧,”我安抚地打圆场,“不过我知道歌词的音乐剧不多,而且我不是那种会用古典唱腔演绎全部歌曲的人。”

“诶?!那我更好奇了,你唱一首擅长的歌吧。”安音兴奋地说。

我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令我顿悟到Belt的那首歌,而那个歌词的某些句子还蛮契合我现在的心境。

“伊藤老师,可以弹《悲惨世界》的《我曾有梦(I Dreamed a Dream)》吗?”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手按在键盘上说:“这个调可以吗?”

“不用特意抬那么高,原调就行。”我笑着说。

为了表达那种愤怒感,这首歌的很多地方需要用Belt。Belt唱法是通过胸腔共鸣的,所以高音的极限在降B。如果唱得更高,则要混合头腔共鸣,那便不是纯粹的Belt了。

伊藤不解地皱起眉毛,但仍是按照我要求弹起原调的前奏。叶羽返回台下,不过这次没有站太远。

我看向远方,然后跟着伴奏唱起从未公开唱过的歌曲。由于我抒情花腔女高音的身份,许多人会觉得我只擅长明亮的高音,可我对演唱的研究不仅停留于高音,更不止于歌剧。热爱让我去钻研各种技巧,或许这份爱也可以使我在更广阔的天空翱翔。

“……我曾梦想过人生的前路,与如今的地狱相差甚远,与如今的景象迥然不同,而生活击碎了我做过的梦——”

我含泪控诉出最后的歌词,然后在热烈的掌声中缓过神来。我向越聚越多的观众屈膝行礼,并快速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流下。

“我真是没想到您的通俗唱法也那么好,”伊藤感叹,“之前怎么没看您出过跨界的作品呢?”

“没有人要求我唱过,而且有那么多可以演绎的歌剧作品,我为什么要考虑跨界呢?”

我一直把研究其他唱法当成业余兴趣,只要我身为歌剧演唱者一天,那便不会考虑其他工作,而如今……

“这倒也是,”伊藤从兜里掏出一沓儿皱巴巴纸,“如果可以的话,能请您唱一下这个吗?抱歉,写得有些乱。”

我缓慢蹲下,接过他递来的歌谱。

“这是我最近在写的作品,所以请大家不要外传。”

“诶?伊藤老师竟然有自己创作吗?”安音诧异地说。

“我本身就在接一些配乐工作好不好?!不过这是第一次写歌。”

我打开纸,快速浏览了一下内容。虽然上面有一些改动的标注,但是总体而言并没有看不清楚的地方。

“可以吗?”伊藤小心翼翼地询问。

“好的,歌词是唱日文的,还是英文?”——歌词的部分有两排。

“唔……请您第一遍日文,第二遍英文。”

我点了点头,随后站好,跟着电钢琴的伴奏视唱新曲。

伊藤写的这首歌与我厌恶的那种流行歌曲不同,它的和弦非常丰富,听起来十分悦耳。这是一首绝望中带有一丝光芒的歌。我不知道其创作的背景,可通过歌词和旋律能感受到里面强烈的情绪。

间奏的时候我透过墨镜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剧院,视线最终停留在前排的叶羽身上。

——谢谢你帮我找回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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