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金銮殿上,气氛凝滞得能拧出水来。户部尚书捧着奏折,躬身跪在丹陛之下,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执拗,
“陛下!宴王殿下近日虽在御前尽孝,可‘篡位’谣言未散,且其性情刚硬,素来不循常规,若真传位于他,恐难服众,更恐动摇国本!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能,以保大衍安稳!”
话音刚落,御史台的几位官员立刻附和,纷纷跪地叩首:“臣等附议!宴王德不配位,难当九五之尊!还请陛下三思!”
徐翊坐在龙椅上,脸色虽仍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扫过殿内跪成一片的大臣,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的威严:“诸位卿家口中的‘德不配位’,依据何在?”
户部尚书抬头,语气急切,“陛下!宴王曾私养死士,又在陛下病重时频繁出入养心殿,更有谣言称其逼宫索位……”
“谣言?”
徐翊打断他,目光冷了几分,“朕倒想问问,这些‘谣言’从何而来?是谁在背后散布,意图扰乱朝堂?”他顿了顿,拿起案上的传位诏书,高高举起,
“朕的诏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传位于宴王徐炙,徐炙需立誓传位太子。徐炙这些日子,一边替朕处理朝政,稳定朝局;一边彻夜守在养心殿外,照料朕的起居,这份忠君之心、兄弟之情,诸位卿家看不见吗?”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再敢言语。徐翊继续道:“徐炙有魄力、懂制衡,比朕更适合守住这江山。至于‘德’,他护太子、忠兄长、安百姓,哪一点不配?”
他将诏书放在案上,语气不容置疑:“诸位的上书,朕驳回。日后再有人借‘谣言’弹劾宴王,扰乱人心,休怪朕不念旧情!”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脸色煞白,只能纷纷叩首:“臣等遵旨。”
站在殿侧的徐炙听到这话,眼底掠过一丝动容。他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徐翊,心里清楚。皇兄不仅是在维护他,更是在为他铺路,为将来传位太子扫清障碍。
退朝后,徐炙随徐翊回到养心殿。徐翊靠在软枕上,轻声道,
“阿炙,今日朝堂上的话,你都听见了。朕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往后朝堂之事,还需你自己站稳脚跟。”
徐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郑重:“臣弟明白。臣弟定不会辜负皇兄的信任,守住江山,护好阿锦。”
退朝后的养心殿偏室,徐炙立在窗前,望着庭院里随风摇曳的柳枝,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角。他从未想过夺位,却因徐翊的托付,成了众矢之的。
更让他矛盾的是,他既想护着姜照,又怕这份心思暴露,连累她陷入后宫纷争;既想安稳接下江山,又担心将来无法兑现对皇兄的承诺,辜负徐锦的信任。
“殿下,宫里来人了!”
贴身侍卫匆匆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慈宁宫传报,太后娘娘感染风寒,高热不退,请您立刻过去!”
徐炙猛地回神,所有矛盾瞬间被担忧取代,快步往外走。他赶到慈宁宫时,太医正跪在床边诊脉,太后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上敷着的毛巾已被冷汗浸湿。
“太医,母后怎么样了?”徐炙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太医起身躬身,语气凝重:“回殿下,太后娘娘年事已高,风寒入体较深,已引发高热,臣已开了退热药,只是……能否退热,还需看今夜情况。”
徐炙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太后冰凉的手,眼底满是焦虑。太后缓缓睁开眼,看见他,虚弱地笑了笑:“阿炙……你来了……”
“母后,您别说话,好好休息。”徐炙声音放得极柔,“太医说了,喝了药就会好的。”
太后却摇了摇头,攥紧他的手:“阿炙……哀家知道……朝堂上的事……你别怨你皇兄……他也是为了你好……”她顿了顿,气息越发微弱,“还有阿锦……你要好好护着他……他是先后的孩子……不能出事……”
“儿臣知道,儿臣都知道。”徐炙忍着喉间的哽咽,“母后您放心,儿臣定会护好阿锦,护好这江山。”
正说着,姜照见此情景,立刻上前查看太后的情况,又接过太医手里的药碗,小心地吹凉后,递到太后面前:“太后,先喝药吧,喝了药身子才能好。”
太后看着姜照,眼底掠过一丝暖意,顺从地喝了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殿内只剩下徐炙和姜照,两人守在床边,气氛安静得只听见太后的呼吸声。徐炙看着姜照细心为太后掖被角的模样,心里的矛盾又涌了上来,他想靠近,却又怕惊扰;想倾诉,却又怕给她带来麻烦。
姜照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太后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朝堂的事,陛下也为你挡了下来,你不必过于焦虑。”
徐炙抬头看向她,眼底满是复杂:“可我……”他想说自己的矛盾,想说对她的心思,却最终只化作一句:“多谢嫂嫂。”姜照没再追问,只是轻轻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太后平安度过这场风寒。
夜色渐深,慈宁宫的烛火摇曳,映得殿内人影忽明忽暗。太后的高热仍未退,呼吸时轻时重,姜照坐在床边,每隔半个时辰便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又替她换一次额上的凉毛巾,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瓷娃娃。
徐炙守在另一侧,手里攥着太医刚送来的安神汤,目光紧紧盯着太后的脸,眼底满是红血丝。他白日处理朝堂琐事,夜里又守在慈宁宫,连轴转了两日,眼下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却半点不敢松懈,太后是他在这宫里最亲的人,他绝不能让她出事。
“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
姜照见他脸色发白,开口,“明日还要上朝,你若垮了,朝堂只会更乱。”
徐炙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没事。母后还没好,我不能走。”他顿了顿,看向姜照,“倒是你,你连日照料皇兄,如今又守着皇祖母,也该多歇歇。”
姜照没再劝,沉默了下来。徐炙拿起一旁的披风,轻轻搭在姜照肩上:“夜里凉,别再染了风寒。”姜照指尖碰了碰披风上残留的暖意,心里微微一动。
烛火在慈宁宫的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太后的呼吸渐渐平稳,殿内只剩下沙漏滴答的轻响。姜照垂着眼,指尖还停留在披风的锦缎上。
那上面沾着徐炙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着夜里微凉的风,竟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片刻松弛。她抬眼时,正撞见徐炙收回的手。他的指尖还带着搭披风时的余温,此刻正微微蜷着,像是对方才的举动有些局促。
往日里那个在朝堂上冷硬、在后宫里带刺的宴王,此刻竟露出几分难得的青涩,让姜照心头那点“微动”,又深了些,“多谢宴王。”
她轻声开口,将披风又拢了拢,遮住了半只手腕。这话客气得像君臣,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徐炙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她被披风裹住的肩头,声音放得比烛火还软,
“夜里守着皇祖母,本就辛苦,再染了病,反倒麻烦。”他没敢说,方才见她鬓边落了点碎发,被夜风吹得轻轻晃,竟忍不住想替她拂开,最后只敢借披风,多靠近一分。
两人没有继续说话,只静静守在床边。窗外的月亮慢慢移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落在铺着绒毯的地上,竟有了几分难得的融洽。姜照偶尔探探太后的体温,徐炙便递过干净的凉毛巾;她端起一旁的温水,他便顺手替她掀开杯盖。动作间的默契,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姜照喝着温水,指尖还能想起披风的暖意。徐炙看着她垂眸喝水的模样,眼底的情绪翻涌,他想再说些什么,想问问她是不是也觉得这夜太长,想告诉她不必事事都自己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话说得太满,会惊扰了她,更怕打破这片刻的安稳。
直到殿外传来第一声晨鸟的啼叫,姜照才轻轻放下水杯,起身去查看太后的情况。徐炙也跟着站起来,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看着披风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若是这夜能再长些,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守着,哪怕只是沉默,也好。
晨鸟的啼叫穿过窗纱,给慈宁宫添了几分生气。姜照刚替太后掖好被角,转身便见徐炙端着杯温热的姜汤走过来,杯沿还冒着轻烟。
“夜里守着冷,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多谢”。
他将杯子递过来,指尖刻意避开她的手,却还是让温热的杯壁蹭到了她的指尖。姜照接过姜汤,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她低头吹了吹。
徐炙靠在窗边,目光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她的手纤细,指节分明,此刻被热气熏得泛着浅粉,竟让他想起御花园里刚绽放的桃花。
两人又陷入沉默,可这沉默里没有往日的疏离,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温柔。姜照喝着姜汤,忽然忍不住抬头。
徐炙愣了愣,他看着姜照清澈的眼睛,喉结滚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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