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行至杭州时,徐炙特意选了热闹的河坊街停驻。褪去龙袍与凤冠,三人着寻常百姓服饰,混在人群里,倒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夫妇与孩童。
徐锦被街边捏糖人的摊位吸引,拉着姜照的手不肯走。姜照耐心陪他挑选,看着师傅将融化的糖汁捏成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徐锦欢呼着接过,转身便塞给徐炙:“皇叔,你看!像不像你书房里的玉兔摆件?”
徐炙接过糖人,指尖触到温热的糖衣,又看向姜照。她正弯腰替徐锦拂去衣角的灰尘,阳光落在她发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比皇宫里的锦衣玉食更让人安心。
沿街往前走,茶馆里的说书人讲着岳飞抗金的故事,台下百姓听得热血沸腾;包子铺的蒸笼冒着白气,香气飘出老远;姑娘们围着首饰摊,叽叽喳喳地挑选银簪。姜照走在中间,看着眼前鲜活的市井烟火,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
自入宫以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没有宫规束缚,没有阴谋算计,只有最纯粹的人间暖意。“要不要尝尝这个?”
徐炙递来一串刚买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霜,看着便让人欢喜。姜照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咬下一颗,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竟让她想起年少时在姜府的日子。
徐炙看着她眼底的放松,心里悄悄泛起涟漪。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在她身边,偶尔替徐锦挡开拥挤的人群,偶尔给她指路边有趣的摊位,像极了寻常人家中,细心护着家人的男子。
入夜后,徐炙租了一艘乌篷船,带姜照和徐锦游西湖。湖面平静如镜,岸边的灯火倒映在水里,像撒了一地的碎星。徐锦趴在船边,伸手去够水里的倒影,笑得不亦乐乎。
姜照坐在船尾,看着湖面的灯火,耳边是徐锦的笑声和船桨划水的轻响,心里忽然变得格外柔软。徐炙走到她身边,递过一件披风,
“夜里风凉,别冻着了。”
姜照接过披风,指尖触到他递来的温度,心里微微一颤。她默默将披风拢在身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徐炙身上。他正望着湖面,侧脸的轮廓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清晰,眼底没有了朝堂上的威严,只剩下难得的温和。
“还记得吗?”
徐炙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湖面的波纹,“太后病重时,你在慈宁宫守夜,我给你披的也是这样的披风。”
姜照的心猛地一缩。她当然记得,那晚的烛火摇曳,“徐炙……”
中秋那晚,杭州城放起了烟花。徐炙带着姜照和徐锦站在湖边,看着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的光芒映亮了整片天空,也映亮了三人的脸庞。
徐锦兴奋地拍手,姜照看着烟花,眼底却渐渐湿润。她想起刚才在街边,徐炙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将热腾腾的桂花糖粥递到她手里;想起在乌篷船上,他为她披上披风,“好看吗?”徐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姜照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看。”可她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徐炙的感觉,烟花还在绽放,绚烂却短暂。姜照看着眼前的烟火,又看了看身边的徐炙,眼底满是迟疑:她到底爱不爱他?
若是不爱,为何在他靠近时,心跳会加速?为何在他受伤时,会心疼?为何看着他的眼睛,会忍不住想要依赖?若是爱,为何又不敢承认?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让她既开心又痛苦。
她看着徐炙眼底的温柔,忽然不敢再看,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告诉他,她其实早就动了心;怕自己会忍不住,打破所有的规矩,与他相守。
烟花落幕,夜空恢复了平静。徐锦困得打哈欠,姜照连忙抱起他,对徐炙轻声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徐炙看着她眼底的迟疑,心里泛起一丝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姜照抱着徐锦,脚步缓慢。她能感觉到徐炙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像在守护着她,又像在给她空间。她的心里,烟火的绚烂还未散去,爱意与迟疑却在反复拉扯,或许,她又重新爱上了徐炙,只是这份爱,来得太不合时宜,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冬月初的皇宫,处处张灯结彩,太和殿内摆下盛大宴席,迎接远道而来的西域亲王。殿内烛火通明,舞姬轻旋衣袖,乐师奏响丝竹,满殿的酒香与烤肉香交织,尽显大衍的待客之道。
西域亲王一身异域锦袍,腰间佩着镶嵌宝石的弯刀,举杯向徐炙与姜照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恭敬。
“久闻大衍国力强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此次前来,一是为祝贺新帝登基,二是想为西域与大衍求一份长久安宁。不知大衍可有适龄公主或贵女,愿与西域和亲?若能结此秦晋之好,两国定能世代友好。”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眼底满是为难。先帝与太后崩逝后,宫中适龄的公主仅有两位,一位年幼体弱,一位早已许配给世家子弟;宗室贵女中,也无合适人选。若拒绝和亲,恐得罪西域,影响边境安稳;若勉强应允,又实在无人可派。
徐炙放下酒杯,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姜照身上,眼底带着询问。姜照会意,轻轻拍了拍身旁徐锦的手背,示意他莫慌。
宴席暂歇时,姜照与徐锦回到长乐宫书房。徐锦皱着小眉头,拉着姜照的手。“皇后娘娘,西域要和亲,可我们没有合适的人,怎么办呀?要是得罪了他们,会不会像之前匈奴那样,又来打我们?”
姜照揉了揉他的头顶,耐心解释:“阿锦别怕,和亲并非唯一的办法。西域地处偏远,物资匮乏,他们想要的,或许不是一场联姻,而是与大衍通商的机会。你想想,若我们能与西域互通有无,他们能买到丝绸、茶叶,我们能得到良马、皮毛,两国都能受益,自然就不会轻易动武了。”
徐锦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们就跟他们说,不要和亲,要互通有无,对吗?”
“对。”姜照笑着点头,“不过这事儿还要和摄政王商议,让他与大臣们一起敲定细节,才能答复西域亲王。”
两人刚说完,徐炙便推门进来。他显然也在思考和亲之事,见姜照与徐锦相谈甚欢,便开口问道:“与陛下可是在商议如何答复西域?”
“是。”姜照起身,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摄政王,和亲并非良策。一来宫中无适龄人选,二来联姻的安稳终究是暂时的,若将来两国利益冲突,婚约未必能起到作用。不如我们提出与西域互市,开放边境贸易,再开通商道,让两国百姓往来通商,这样才能换来长久的和平。”
徐炙闻言,沉思片刻,“好,就按你说的办。”
次日朝堂上,徐炙将姜照的提议告知群臣。有大臣担忧,
“摄政王,西域向来崇尚武力,若我们拒绝和亲,提出互市,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轻视他们,反而引发不满?”
“不会。”姜照站在徐锦身侧,声音清晰有力,“本宫已让人查过,西域近年遭遇雪灾,粮草短缺,急需大衍的粮食与布匹;而我们的军队,也需要西域的良马充实骑兵。互市对两国而言,是互利共赢之事,西域没有理由拒绝。再者,我们可承诺,在边境设立驿站,保护商队安全,再减免部分关税,展现我们的诚意。”
徐炙也点了头:“太后所言极是。和亲靠的是女子的牺牲,互市靠的是两国的诚意与利益,后者才是长久之计。传朕旨意,设宴款待西域亲王,席间提出互市之策,再派使者随亲王前往西域,敲定通商细节。”
再次设宴时,徐炙将互市之策告知西域亲王。亲王起初还有些犹豫,可听到徐炙承诺开放三个边境口岸、保护商队安全,还愿减免三年关税时,立刻露出了笑容,“摄政王与太后娘娘果然英明!互市之策,比和亲更能让两国受益。本王这就回去禀报西域可汗,定能促成此事!”
殿内再次响起欢声笑语,乐师重新奏响乐曲,舞姬的舞姿也越发灵动。徐锦看着眼前的场景,小声对姜照说:“皇后娘娘,你看,不用和亲,也能让西域和我们友好,你好厉害!”
姜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目光与徐炙相遇。徐炙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嘴角也牵起一丝笑意。
几日后,西域亲王带着大衍的使者启程返回。边境互市的消息传回民间,百姓们纷纷欢呼,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亲人被选去和亲,还能通过通商过上更好的日子。姜照站在长乐宫的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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