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树梢挂着半透明的蛛网，晨露在阳光下碎成钻石般的星子，早晨的阳光洒进房间，在隐秘的角落留下踪迹。床上的团子拱了拱，空起一个大包，有些可爱。
微风掀起纱帘，将窗台外风信子的香气送到枕边，房门被敲响，大包动了动，探出一个脑袋。
"哥，你起床没？"
顾知劲的声音自门外滚进来，有些模糊。霜十一勉强直起身子，晃晃混沌的脸袋，叹了口气。
这刚回国的作息，一时半会儿还调不回来。
床头的加湿器吐着白雾，在阳光里形成一道微型彩虹，霜十一伸回出手，四处摸索了下，找到自己的圆框眼睛。
"马上……"
霜十一小声回复了句，起身打开衣柜，慢吞吞地翻起来。
顾知劲没听见这声小小的回复，有些急得大喊：
"哥！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啊！"
衣柜里的雪松香囊簌簌作响，霜十一刚准备脱衣服，听见此话，急得想制止他，但还是慢了几秒。
"别……"
入眼是刺眼的阳光，适应后便是自家哥哥半截白皙的腰枝。
顾知劲被晃了下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窗外突然飞过一群白鸽，振翅声打破凝固的空气，霜十一站在原地，猫一样的声音轻声说：
"知劲，你先出去好不好？"
顾知劲像爆红的西红柿，红着脸退出房间。
"对，对不起哥！我……"
走廊的风铃叮咚作响。霜十一愣在房间里，过了好久才低声开口：
"没关系的……"
奇怪，明明都是男人，顾知劲的表现怎么这么奇怪…
九月的晨雾像融化的牛奶，缓缓流淌在新温城的街道间，9月份的余热还未退却。霜十一翻翻找找才露出一条酒红色卫衣。他默默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换上。
镜面映出窗外攀援的爬山虎，新生的嫩叶正试探性地触碰窗框，酒红色把他的手衬托得更加白皙，霜十一呆呆的站在镜前，愣了好久。
厨房飘来桂花蜜的甜香，混着蒸笼里腾起的热气，顾如劲穿着粉色围裙从房里出来，端着一盘红糖馒头。看见霜十一，他眼睛一亮。
"哥，你起床了？"
刚才的尴尬像是早晨的烟一样消散。
餐桌上玻璃瓶里的洋桔梗沾着水珠，端着盘子坐下，顾如劲兴奋地牵过他的手，嘴嘟嘟囔囔的与他聊着家常。
"哥，你快尝尝外婆做的红糖馒头！你都多久没吃了？还有，我们今天去小叶子家拜访，时间不早了。"
他拉着霜十一坐下，急切地递给他一个馒头，撑着脸笑：
"好不好吃？"
晨光透过馒头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形成朦胧的光晕。霜十一被莫明奇妙拉到餐桌边坐下，又莫明奇妙得到一杯玫瑰豆浆，呆呆地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待仔细吃完后，他认真点评：
"好吃的。"
顾如劲兴奋道：
"我就说嘛！霄识他非说不好吃！还是哥你好！"
老式冰箱运作声像某种困兽的呜咽。
"知劲，我们什么时候去小识家？"
顾知劲像是才想起起过来，"哦哦"了两声，走向阳台：
"对哦，我现在他打电话。"
他不忘回头，叮嘱：
"哥你要是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啊！冰箱里都快放坏了！"
阳台的绿萝垂落下来，在瓷砖上投下蛇影般的纹路，霜十一等他走进阳台，才悄悄把刚才藏在手里的馒头用纸包着，扔进了垃圾筒桶。
老太太手艺不减啊，和自己走时做的一样。
一样难吃。
窗台麻雀突然惊飞，打翻了一小盆多肉。
楼道里年久失修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十分钟后，霄识家的门被敲响。
霜十一站在顾知劲身后，轻轻笑着说：
"三年了，不知道小识怎么样了。"
顾知劲无所谓的摆摆手：
"能怎么样？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不自杀就不错了。"
霜十一皱了皱眉：
"一直这样真的好吗"
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梧桐叶在金光中翻滚。楼道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被北风吹下几片。
雨滴在生锈的空调外机上敲出爵士鼓的节奏，一缕缕头发似的叶子，随风飘落到地上，落在水坑里。激起点点水纹。霜十一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门缝里渗出淡淡的檀香，门被轻轻打开，门后，是满脸淡漠的霄识。顾知劲笑着扑上前，被他给躲开，嫌弃的皱了皱眉。
"你他妈..."
还未说完，看到顾知劲身后的人，他的表情也松动了些。
"十一哥。"
玄关的鱼缸折射出斑斓光影，霜十一愣了愣，点点头，轻声说：
"嗯，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不用再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了。
雨幕突然变得密集，将三人笼罩在淅沥的水晶帘里
两人静静望着对方，并不言语。夕阳的余晖从楼道尽头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三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光与影的交界处，浮尘在空气中缓慢舞动，像一场无声的默剧。
窗台边的洋井岗叶片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光。一滴水珠顺着叶脉缓缓滑落，在叶尖悬停了片刻，最终坠落在水泥窗台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嗒"的一声。远处传来归巢的鸟鸣，为这沉默的场景添了几分生动。
"不打算请我们进去？"
霜十一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他手中的礼品袋被攥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包装纸在暮光中反射出黯淡的金色。一阵穿堂风掠过，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将霜十一额前的碎发吹得轻轻晃动。
霄识轻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表情隐在楼道渐浓的阴影里，只有眼睛还映着最后一点天光，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被风卷着从窗外飘过，在玻璃上轻轻一磕，又消失不见。
顾知劲左右看了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叶子，要是你不方便，我们就先走了？"
又一阵凉风吹来，将霜十一的卫衣下摆掀起，露出里面白皙的腰。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缓缓落下，像一只折翼的鸟。楼下的银杏树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
总是这样。两人对视一眼，早已料到这个结果。霜十一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霄识微微发抖的指尖上。窗台上的洋井岗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就是不肯落下。
霜十一想：
霜识就像只狼，不允许别人侵犯他的领地。这很正常，可他已经病态到在心里把自己关起来，不许他人靠近，也不愿出击，一直封闭着，谁也不理，谁也看不透。
他常去看心理医生，没有任何用。霄识只是茫然地坐着，无论如何都不开口，沉默得像只羔羊。直到情况愈加严重时，他突然变"好"。——愿意与人交流，可以自主出门买菜，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霜十一不明白，不明白情况怎么突然就好了，虽然这正是他所期盼的。霄识仍旧不说话，依旧沉默着。沉默得让顾霜十一抓心挠肝，怎么说也不开口。
霜十一叹了口气，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在即将触碰到时被霄识下意识躲开。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一片落叶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飘进来，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那我们先走了，你就在家乖乖的，好不好？"
霜十一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最后一缕阳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温柔地抚过顾知劲的侧脸，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顾知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霜十一一个眼神制止。他朝霄识笑了笑，那笑容里包含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身时，他的衣角带起一阵微风，搅动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三人分隔在两个空间。霄识站在原地没动，听着电梯下行的机械声，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笑。楼道里的感应灯突然熄灭，将他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
霜十一低头，方才的保护欲像个笑话。
"哥，我们现在去哪？"
电梯里，顾知劲迫不及待地开口。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味，还有从霜十一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
感受到下沉的失重感，霜十一慢吞吞开口：
"都行。"
他的目光落在电梯按键上跳动的红色数字上，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
"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电梯运行的"嘟嘟"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顾知劲笑着提议：
"吃'娘家麻辣拌'吧？好久没吃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像是要驱散方才的沉闷气氛。
电梯门打开，与门外抱着孩子的妇女打了个照面。霜十一侧身让路时，目光落在妇女怀中熟睡的婴儿脸上，怔忡了好一会儿。婴儿粉嫩的脸颊在电梯间的白炽灯下显得格外柔软，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哥？"
"哥哥？"
直到听见顾知劲的轻声呼唤，霜十一才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好。"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的琴弦。
正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街道，将沥青路面晒出一层晃眼的热浪。"娘家麻辣拌"的生意像平时一样火爆。门口排起的长队一直延伸到人行道上，食客们摩肩接踵，蒸腾的热气从店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混合着花椒和辣椒的香气。
顾知劲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转头提议：
"要不...换一家？"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霜十一还没来得及回应，汹涌的人流就将他挤到了一边。就在他踉跄着快要站不稳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安全区域。顾知劲回头正要道谢，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
"谢......瑶琳？"
"你们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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