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江辞坐在餐桌前默默吃完了舒云准备的早餐。
今天是要返校的，江辞出门前，舒云叫住了他，把一盒药塞进了他手里：“差点忘记带了，在学校要记得好好吃药，按时吃饭。”
“嗯。”江辞应声，把药放进挎包里。
陆期今天没有重要的工作，亲自开车送两个儿子去学校。
后座两个人一路都在沉默。
江辞偏头，望着车窗外景色。
陆至恒则低头玩着手机，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意思。
校门口，人很多，正值返校高峰。
舒云和陆期一起下了车，又对他们细细叮咛了几句：“小江，学校里要注意身体，按时吃药，吃饭。”，“小陆，在学校要听你哥哥的话，不许欺负他。”之类的话，才坐回车中离开。
陆至恒和江辞去了宿舍区，推开了307宿舍的门，听到了上铺一阵窸窣声。
是王致远，他拨开遮光帘，然后脑袋探了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嘿！回来啦？”
“嗯。”
江辞应着，很自然地笑了一下，顺手将挎包放在自己书桌上。
早上的课程有些沉闷，直到铃声响起，气氛才开始松弛下来。
食堂里人声鼎沸，四人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桌子。
王致远在江辞和陆至恒之间来回看了两趟，惊奇说道：“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一个周末不见，感觉……嗯，没那么僵了？”
他旁边的林书宇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江辞，你好像……嗯，不躲着陆至恒了？”
江辞刚夹起一块排骨，有些错愕地抬眼：“……？之前也没那么夸张吧。”他否认着，但语气听着并不十分坚定。
陆至恒抬起头，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江辞：“……”
他抿唇，低头默默啃排骨。
下午的一节公共课在阶梯教室。
307宿舍四人到得晚了些，前排没有连座了。
王致远和林书宇耸耸肩，只得坐在了后排。
江辞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旁边坐着陆至恒。
他翻开笔记本拿起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老师的讲解上。
记完一段笔记后，他想偏头看看陆至恒是不是也在认真听讲，好参考下自己的笔记速度。
然而头刚转过去，却毫无预兆地和陆至恒对上了视线。
那人好像……一直保持着看这个方向的姿态？！
江辞压低声音问：“上课你看我做什么？”
陆至恒丝毫不自觉，反问得极其自然：“那你看我做什么？”
“……”江辞被他一句话堵住，瞬间语塞，重新看向讲台，只是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感觉耳根有点发热，刻意坐直了身体。
坐在后排的王致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被林书宇一把按了回去。
听课间，江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一边整理笔记，一边摸出手机点开屏幕。
是阮澈学姐发来的消息。
「阮澈：小学弟~下午有空吗？文学院话剧社招新，要不要来看看？[可爱表情]」
江辞看着那条消息，正犹豫着该怎么婉拒得更彻底一点。
“笔记借我抄一下。”旁边的陆至恒突然开口说话，不高不低，却把江辞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了出去。
“……什么？”江辞转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至恒说：“刚刚笔记没记全。”
“哦，好。”江辞应道，把自己摊开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陆至恒拿过笔记本，抽出自己的笔，低头开始抄。
他的字迹和江辞的截然不同。
江辞的字是端端正正的楷体，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和温和；而陆至恒的字则是行书，笔锋干净利落，随性的洒脱，有点潦草，但整体看起来却意外流畅好看。
两种字迹并排躺在一起，像极了他们本人——一个温和内敛，一个冷硬不羁。
江辞看着他的侧脸，一时忘了回复学姐的消息。
等陆至恒抄完，把笔记本推还给他时，江辞才回过神。
他拿起手机，斟酌着字句，给阮澈回复：
「江：学姐好。下午可能有点事，不确定有没有空过去，谢谢学姐邀请。」
消息发送出去，他轻轻松了口气，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四人一起走出教学楼。
王致远在和林书宇讨论刚才课上的一个案例，讨论地热火朝天。
江辞安静地跟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只听着他们的讨论。
陆至恒走在最后。
回到307宿舍，王致远和林书宇终于讨论完了那个案例，打开电脑，打开游戏组队开黑。
江辞走到自己书桌前，放下挎包，拿出舒云塞给他的那盒药。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准备去接水把药吃了。
刚拿起水杯，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还响了一声。
他掏出手机一看，还是阮澈学姐。
「阮澈：没事没事~有空就来玩呀！就在文院楼小礼堂，下午三点开始~[期待表情包]」
江辞看着那条消息，眉头微蹙。
他不想去，但又觉得直接拒绝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他对着手机屏幕，思索着怎么回复才能更委婉也更明确地表达拒绝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陆至恒突然不耐烦地说了句话：“吵死了。”
江辞转头看去，陆至恒正靠在自己椅子里，戴着耳机，拿着手机摆弄，是在打游戏。
他应该是在嫌弃游戏里的音效或者队友的语音太吵。
江辞看了看自己手机上阮澈的消息，又看了看皱着眉打游戏的陆至恒。
最终，他关了手机屏幕，没有再回复。
算了，就这样吧。
他拿起水杯，接了杯温水，把药片吞了下去。
晚上，江辞吃完饭回到宿舍，早早地洗了澡，换上睡衣坐在床上。
宿舍里很安静，王致远和林书宇又跑去别的宿舍串门了，只剩下他和陆至恒两个人。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情况并不少见，但今晚似乎格外沉静。
陆至恒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突然，他放下手机，转过椅子面对江辞。
“高中那件事，”陆至恒开口，声音很平静，“余一后来还找过你吗？”
江辞正在翻书，手指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与陆至恒的视线相对。
这个问题来得很突然，但没有很意外——他知道陆至恒查过这件事，陆至恒告诉过他的，只是没想到会在现在提起。
“没有。”江辞合上书，声音同样平静，“转学后就没联系了。”
陆至恒“嗯”了一声：“当时学校怎么处理的？”
“记过。”江辞回答，“他家里有关系，最后不了了之。”
江辞的语气是自己都很意外的平淡，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面对那件事是如此简单。
陆至恒看了他几秒，突然问：“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说你不是。”陆至恒说，“当时明明可以解释清楚。”
江辞垂下眼睫，浅浅笑了一下：“解释有用吗？谣言传开的时候，真相就已经不重要了。”
陆至恒皱起眉，说：“你就这么认了？”
“不然呢？”江辞抬起头，眼神很是安静平稳，“和每个人解释？求他们相信我？还是像余一希望的那样，闹得人尽皆知？”
陆至恒沉默片刻，站起身，走到江辞床边坐下。
“现在呢？”他问，“还怕别人知道？”
江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微微滞了一瞬：“……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无所谓了。”江辞轻声说，“信我的人不用解释，不信的人解释了也没有用。”
陆至恒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嗤笑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江辞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不再看他。
宿舍里一时安静下来，陆至恒突然伸手，捏住江辞的下巴。
“江辞。”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如果现在有人再传这种谣言，你会怎么办？”
江辞被他动作弄得有些愣神，但很快平静下来。
他直视着陆至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会让他滚。”
陆至恒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他松开手，拍了拍江辞的肩膀：“这才像话。”
江辞揉了揉被捏得有些发疼的下巴，小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至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会不会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陆至恒的语气有几分调侃，但眼神却很认真，“现在看来，还算有点长进。”
江辞抿了抿唇，没接话。
他低头翻开书，假装继续阅读。
第二天下午，江辞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解锁，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下楼。我在砚大操场东门等你。」
江辞脚步放缓，心跳快了几分。看着那条短信，指尖有些发凉。
会是谁？王致远和林书宇不会用这种语气，陆至恒更不可能。
难道是……昨天没回复的阮澈学姐？但也不对。
他压下心里的忐忑，脚步还是走向了操场方向。
砚大操场很大，东门靠近一片小树林，人相对少一些。
江辞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站在树荫下。
那身影有些熟悉，让他心头一跳。
他走近几步，那人似乎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
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江辞感觉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下脑袋，眼前突然晃动了一下，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起来。
冰寒的凉意顺着脊柱往上爬，浸透了四肢百骸。
是余一。
那张说不清道不明阴郁的脸，正在对着他笑，那笑容让江辞心生寒意。
“江辞，好久不见。”
余一的声音还是如此亲昵，仿佛他们还是当年形影不离的好友。
江辞站在原地，看着余一，看着这个曾经带给他最深噩梦的人，一股从未有过的厌恶感盖住了恐惧和眩晕。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声音冰冷得不像自己的，很强硬：
“你他妈来干什么？”
余一听到他这反常的脏话和冰冷态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就转为无辜的语气：“怎么？老朋友见面，这么大火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江辞更近了一些，眼里满是压迫，“你不知道吗？我也是砚大的学生啊。真巧，对吧？”
“巧？”江辞笑了笑，眼底多了一分从未有过的狠意，“余一，收起你那套。这里没人吃你这套。你最好离我远点。”
余一脸上的虚伪笑容终于消失了，眼神也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江辞，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怎么，攀上高枝了，就不认老朋友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江辞身上质地不错的衣服，“陆家少爷？呵，看来你混得不错嘛。”
“跟你没关系。”江辞的声音斩钉截铁，冷意拒人千里，“我再说一遍，离我远点。别再来找我。”
“找你？”余一嗤笑一声，眼底满是阴鸷，“你以为我想找你？江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当年的事，你以为就这么算了？你害得我……”
“我害你？”江辞打断他，“余一，当年是谁纠缠不休？是谁散布谣言？是谁害得我……”
“够了！”余一的温柔伪装彻底撕破，“少在这里装无辜！要不是你……”
“江辞。”
声音来自操场入口的方向，打断了余一接下来的话。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陆至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形挺拔，他一步步走过来。
他走到江辞身边，没有看江辞，目光直直地看向余一：
“你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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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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