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饭时间,食堂里。
307的四个人端着餐盘,好不容易才寄到了靠窗的那条没人坐的长桌。
陆至恒餐盘里东西很少,一荤一素,米饭也只有小半碗。
江辞坐在陆至恒斜对面,餐盘里的菜只有西红柿炒蛋和米饭。
他夹起一筷子鸡蛋,准备喂到嘴里,陆至恒就开口说了话。
“为什么那么介绍?”陆至恒没抬头,筷子尖戳着餐盘里的一块笋片,话语里冷意清晰。
“嗯?”江辞动作一顿,看向陆至恒。
陆至恒抬起眼,看着江辞的脸,重复了一遍:“自我介绍的时候。为什么说我是你弟弟?”
正在啃排骨的王致远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两人。
江辞放下筷子,脸上那点固有的温和笑意淡了些,但还没完全褪下。
他看着陆至恒那双眼睛,声音依旧平缓温和,解释道:“因为……你本来就是我弟弟啊。户口本上写着,爸妈也一直这么说的。”
“户口本?”陆至恒嗤笑一声,嘴角扯了扯,“那上面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心里真这么觉得?”
他声音不算大,语气也算不上凶狠,可说出来的字句句扎在江辞心上:“江辞,少在我面前装这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爸妈不在,演给谁看?给新同学看?”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王致远和林书宇,使得两人莫名其妙地躺枪。
江辞脸上的温和终于褪去,抿了抿唇。
他看着陆至恒,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却有着一种少有的坚持:“我没装。是不是亲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叫一个爸妈,在一个户口本上,法律上就是兄弟。我说你是弟弟,有哪里不对吗?”
他顿了顿,声音里有着些涩意,“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奇怪的人。”
陆至恒眼神中带着的冷意更甚:“谁要你多管闲事?我是不是怪人,需要你来替我解释?你算什么东西?”
最后几个字,是最为**裸的厌弃。
王致远忍不住,试图打圆场:“哎哎哎,陆同学,别这样嘛,江辞也是好心……”
陆至恒一个眼神看过去,王致远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陆至恒重新看向江辞:“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好意’。我们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下次再敢自作主张……”
他没说完,但话里的未尽之意,懂的都懂。
江辞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了下手指。
他看着陆至恒的眼睛,所有的解释和期望都在此时冻结,碎裂。
最终,他垂下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对不起,我知道了。”
陆至恒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站起身来。
餐盘里的饭菜几乎没动。
他无视了还在愣着的王致远和林书宇,拿起餐盘,转身就走了。
餐桌上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王致远张着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江辞小声问:“我的天……你们这……什么情况啊?陆同学他……脾气一直这么……暴?”
林书宇也担忧地看着江辞。
江辞看着自己餐盘里已经有些凉掉的西红柿炒蛋,用筷子拨弄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笑的有点勉强:“没事的。”
最后这顿饭闹得不欢而散。
宿舍熄灯后。
江辞枕着手臂呆呆地盯着上铺的床板,上铺是王致远,他睡得早,已经打鼾了。
江辞比较认床,包括在陆家住的那几晚,他也没有睡好。
枕边放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江辞拿起手机,看见一条新消息。
「L:下楼。」
江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只有两个字,他却看了好久。
是终于……愿意好好说话了吗?
陆至恒应该等在楼下,或许表情还是冷的,但至少是个开始。
他掀开被子,动作放得很轻,没惊动熟睡的室友。
夏夜的风裹挟着未消散的热气缓缓拂面吹来。
江辞走出宿舍楼,一眼就看到梧桐树影下靠着的人影。
“陆至恒?”江辞走近几步,试探着叫道。
陆至恒转过头,不出所料是冷着脸的,他说了两个字:“过来。”
他转身往宿舍楼侧面那片用作绿化的小树林走。
江辞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林子里比外面暗很多,只有远处路灯的一点光渗进来,勉强勾勒出交错纵横的枝桠。
走到林子深处,几棵粗壮的老树几乎挡住了所有光源,眼下一片漆黑。
陆至恒停住脚步,江辞也跟着停下。
他刚想开口问“有什么事”,他的胳膊就被一只手用力握住。
江辞被陆至恒拉到了树干跟前,后背撞上了树干,撞的他后背生疼。
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他的脖颈下方,迫使他仰起头。
黑暗里,陆至恒的脸凑得极近。
江辞看不清那张脸,但他猜想得出,那双眼中此时应该是冰冷,狠戾。
“江辞。”陆至恒的声音很低,戾气满满,“今天在教室,谁让你这么说的?”
“我……”江辞被扼住喉咙,说话有些艰难,“我只是……”
“只是什么?”陆至恒的手又收紧了一点,“谁是你弟弟?嗯?”
江辞被迫仰着头,呼吸有些困难。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至恒身上的压迫感,他看不见,因此放大了所有感官,他听到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也听到陆至恒压抑的,狠意的呼吸声。
“户口本?”陆至恒嗤笑一声,“法律?少拿那些东西恶心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我说话?也配说我是你弟弟?”
他说,“听着,没有下次。”
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江辞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
“不管是谁,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一句你是我哥——”
卡在颈下的手再次用了力,瞬间,窒息感涌了上来。
“我弄死你。”
许久后,林子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江辞自己急促而艰难的喘息。
陆至恒身上有着某种让江辞脊背发寒的东西。
那不是少年人赌气的狠话,而是一种厌弃和威胁。
江辞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再触怒眼前这个人,陆至恒绝对会说到做到。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最后,陆至恒看了他的眼睛几秒,才缓缓松开了手。
——
江辞几乎一夜没睡,后背被树皮蹭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更疼的是陆至恒掐过的地方,那里甚至留下了痕迹。
他换衣服时特意选了件领口稍高的T恤,但微微侧头或低头时,红痕还是若隐若现。
宿舍里,王致远对着镜子抓他那一头乱毛,林书宇收拾好了书包,坐在书桌前看书。
陆至恒的床铺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早啊江辞~”王致远从镜子里看到他,对他一笑,随即顿住,“咦?你脖子怎么了?红了一道,昨晚还没有啊?”
江辞正在弯腰系鞋带,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后颈:“哦,这个啊……昨晚起夜,宿舍里太黑,不小心摔了一跤,蹭到床沿了。”
他直起身,勉强笑了笑。
王致远感到有些奇怪,走近两步,看着那道擦伤:“摔跤能蹭到这儿?你这姿势够刁钻的啊?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他大大咧咧地伸手想碰。
江辞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没事,就蹭了一下,有点红而已,不疼。”他拿起桌上的书,“快走吧,别迟到了。”
“行吧,”王致远挠挠头,虽然觉得这伤的位置和形状都怪怪的,但看江辞不想多说,也就没再追问,“走走走,听说今天上午是张教授的课,去晚了没前排座。”
林书宇合上书站起身,他也看到了江辞脖颈上的红痕。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轻声说:“嗯,走吧。”
王致远打头阵,江辞和林书宇跟在后面。
刚迈下台阶,迎面就撞见从操场方向走来的陆至恒。
他运动服外套敞着,里面穿着黑色背心,额发还有些湿,看样子应该是刚结束晨跑。
“嘿,陆同学~晨练去了?”王致远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陆至恒冷冷嗯了一声。
他抬眼看了看江辞。
江辞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低下头,脚步也慢了一拍。
两人错身而过时,陆至恒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手臂擦了一下他的肩膀。
江辞的身体一瞬间绷紧起来,陆至恒压低声音,说:
“装得不错。”
江辞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头垂得更低,走的快了点,跟上已经走在前面的王致远和林书宇。
文学院三楼文学(1)班的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
王致远抢到了靠中间的位置,拉着林书宇坐下,又招呼江辞坐到自己旁边。
江辞有些心不在焉地坐下,摊开书本。
在教室里坐了许久,上课铃响起,张教授走了进来,教室里交谈声逐渐平息。
教授清了清嗓子,翻开讲义,准备开始讲课。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张教授,都转向门口。
陆至恒站就在那儿,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随意地拎着单肩包,脸上没有任何歉意,悠闲自得到像是刚刚散步回来。
“这位同学,你迟到了。”
张教授推了推老花镜,语气还算平和,他教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这种特别拽的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陆至恒没说话,点了点头,寻找空位。
他在讲台下人群中找到了江辞,只有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至恒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穿过过道,朝着江辞旁边的空位走去。
江辞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周围同学一定都在看他们两个。
陆至恒走到座位旁,没有立刻坐下。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低着头的江辞。
“麻烦让让。”陆至恒是对着江辞说的,因为江辞的腿稍微挡了一点过道。
江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挡了道,连忙收回腿。
陆至恒这才若无其事地坐下,他靠得极近,江辞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洗衣液味道。
张教授皱了皱眉,对陆至恒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敲了敲讲台:“好了,我们开始上课。今天是我们所谓的‘文学破冰课’,不讲深奥理论,只谈感受。大家放松点,我们聊聊——文学在你心里,像什么?”
教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不小心发出来的[紫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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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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