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愿,再信本王一次?”江淮朝着封凝伸出手腕,他本想挽住她的手臂,可转念一想和离书早已写下,若如此这般怕反倒拂了她的心意。她是个女儿家,最是看重名节,宁愿逞强也不愿搭轿夫的手。想起那些画面,江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这大抵是他平生第一次鼓足勇气,朝着女子示好,他只觉自己愚钝蠢笨,牙关咬紧试图挤出些只言片语,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封凝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淮,想起大婚那夜初见这个男人的模样。那时的他比现在多了几分凌厉,眉宇之间尽是肃杀之气。现在的他没了敌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眼神之中还含着一缕柔情。
“殿下是怕民女投靠皇后娘娘,卖你求荣?”封凝的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打在了藕粉色的衣襟上:“若是为了这个,翊王殿下大可不必顾虑。封凝再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断不会做那等无耻下流的勾当。”
江淮只觉一根看不见的银针,在他的心尖上戳了个遍,直至千疮百孔血流不止,每一处都痛得肝肠寸断。他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颤着声道:“现如今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人吗?”
封凝蹙着眉,她当然知道江淮没有那个意思,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尽快离去。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多说几句就要藏不住了。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也不想在江淮的面前表现出一副可怜姿态。
“阿凝,”江淮倒吸了一口凉气,酝酿出一直想说却没说的话:“之前诈死瞒着你,只是怕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你因此而误会,的确是本王自作自受。但现在是紧要关头,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还信得过我的为人,翊王府定会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封凝便轻笑一声,眼底是说不出的淡漠和失望:“以什么身份回到翊王府,赖着不走的弃妇吗?”
江淮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封凝认出了那上面的笔迹,是她离开那日写下的和离书。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可情绪却不受控的如山洪爆发般炸裂。
一滴滴滚烫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前赴后继的从下颔滑落。江淮扯着纸的两端,干净利落地撕了个粉碎。
“阿凝,我没有奢求你原谅,只是想要一个保护你的机会,请你成全我。”
江淮这话说的极为坚定,不像是逢场作戏的场面话。可封凝这颗心早被揉碎了打散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好的了。她看着满地的碎纸,又望向江淮深邃的眼瞳:“罢了,翊王殿下,这种同情和施舍,阿凝无福消受。”
听她说起这话,江淮便知道封凝是又误会了,他也顾不得许多,握着她柔弱无骨的玉手轻声道:“不,不是……”
封凝冷眼朦胧,看着欲语还休的江淮,期盼着他能说出她想听的话,又不由得笑出了声。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若翊王真对她情动哪怕半分,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既然已经一别两宽,为什么还是心存幻想呢?
“不是同情和施舍,”江淮闭了闭眼,“是……是舍不得。舍不得你受到伤害,因为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成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在意你的心思,在意你说的每句话,在意你对我的态度。”
封凝眼角的泪水还未褪去,她泪眼朦胧的望向江淮,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皇后不可信?那你呢,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翊王殿下。”封凝的心情极度复杂,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江淮听到封凝这句话浑身一僵,他们从前的相互信任,已经被他彻底摧毁了。
“只这一次,”江淮笃定:“这次,本王不会再让你失望。”
他说的极真挚,眼中闪烁着诚恳之色。
封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的脸上,真的露出如此神情。这个男人,真的在为她做改变。
这些日子以来,封凝整日神情恍惚,紫荆总说她像丢了魂儿一样。
紫荆的话不假,自从她回到护国将军府之后,她就开始整日发呆,而且越来越严重,时常走神。
紫荆一直担心她这种情况是因为心病,这病难医,只能自救。
直到今日,江淮的出现。
江淮的突然出现,使封凝看到希望,同时也使封凝找到了寄托与信赖之物,她的眼中又重新焕发光彩。
封凝看着江淮眼中的光芒,心里有些发酸。
"好,"江淮郑重点头:"阿凝信殿下一次,也望日后殿下再想负我的时候,能记得今日之约。"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前路艰险,困难重重。皇后那边一直盼着江淮死,给禹王让出储君的位置。
皇上也不想看到曾经叱咤风云的战神翊王东山再起,那杯毒酒就说明了他的心思。
再加上吕文宣,根本不相信江淮会死的这么容易,所以也派人在翊王府附近严加看管。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西厂那边的人马上就会知道。
这次江淮是孤注一掷,冒险来将军府面见封凝,因为他的心中出现了比权谋更重要的东西。
吕文宣后续一定还会有所行动,而东厂那边也不安分,听说是从苗疆带回了什么,进献给皇上。
江淮只要一想到朝局现在把控在一□□佞小人的手上,便只觉得心寒可笑。
老祖宗打下来的数百年基业,礼朝的安宁与稳定,这么多年历代君主的苦心经营,都要毁在父皇的手里了。也不知道百年以后,他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如何向他们解释礼朝的满目疮痍。
“跟我回去吧,”江淮深沉的声音在封凝的耳畔响起:“留在这里,百害而无一利。今天皇后可以派葛昆来试探你的口风,明天她就可以把你秘密带到长春宫严刑逼供。”
皇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一点不用江淮说,封凝自己就很清楚。敬茶那日在宫中遭受的冷漠和白眼还历历在目,如果可以她选择一辈子都不踏足那个地方。
江淮说的对,就算是他们之间再无感情,可至少还能共进退。留在将军府只会自身难保,更会牵连长姐。
这么一想,封凝也打定了主意,比起留在将军府,回到翊王府才是明智之举。她也顾不得自己在江淮心目中是个什么分量了,只要她心心念念的人,都能平安就好。
“好,我跟殿下回去。”
这次出来本就没怎么带贵重之物,封凝只让紫荆收拾了些细软,一些常穿的衣裳和首饰便上路了。
紫荆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转变心意,但见她神情有所好转,寝食皆安也就放心了。
回到原来住的卧房,封凝顿时觉得心安。翻身见不到江淮的夜里,她都没睡过一个好觉。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现在想想大抵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只要他在,她就心安。
这里的装潢和陈设跟他们没走的时候如出一辙,但却干净的一尘不染。看来江淮是派人每天都打扫这个房间,但却没有动她留下的东西。
封凝心头一暖,靠在床榻上有些乏了。这么多天,她每天都在忧心忡忡,生怕江淮会遇到什么不测。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稍有一个不慎,就可能会坠入万劫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他们终于能重新在一起了,而且江淮还对她说,不是因为愧疚和亏欠,才把她接回来,而是因为喜欢。
他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封凝无意识的搓着自己的衣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想的实在是太入神了,想她和江淮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大婚初夜到写下和离书,一幕幕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当中飞速闪过,甚至连江淮进来都没有发觉。
江淮就站在她不远处,静静的望着她。直到封凝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淮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封凝脸颊上悄然爬上两团红晕,刚才还在惦念着的人,转眼就到了眼前。这种小心事被戳穿的感觉,让她有些羞涩。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大概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还有些不适应。
江淮抿了抿唇,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手绢儿包裹的东西,递到封凝手里。
“送给你的。”
封凝轻轻打开了手绢,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把梳子。这梳子看起来做工粗糙,不像是市面上买的到的。
“殿下,这梳子?”
江淮难得沉默,良久以后他才回道:“现在本王不便露面,只能在府里用木头将就做一把。你先用着,日后再换。”
封凝惊诧:“这是殿下亲手做的?”
江淮轻咳两声:“嗯,算是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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