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依旧是六点半醒来，只是有时窗帘缝隙漏进来的不是阳光，而是阴雨天的灰白天光。她会在那样的早晨多赖床五分钟，听着窗外的雨声，手指在被子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从衣帽间里拿出了件雾蓝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有手工盘扣，是她在胡同里的老裁缝店定做的；还有条姜黄色的半身裙，裙摆的褶皱像海浪的弧度。
她的穿搭依旧简洁，却总能在色彩和材质的碰撞里，透出旁人学不来的和谐。一米七的身高让她穿什么都带着种舒展的气场，哪怕是最简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也能穿出画报感。
接稿的项目越来越大，有时是给知名杂志画封面，有时是为动画电影设计角色。报价早已突破五位数，银行卡里的数字稳步增长。
假期里的日子，除了接稿，她偶尔会去美术馆看展。背着帆布包，穿着舒适的平底鞋，在画前一站就是一下午。
看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时，她会盯着画布上的笔触出神；看当代艺术装置时，她会绕着作品走几圈，试图理解创作者的巧思。遇到喜欢的作品，她不会拍照，只是把画面记在脑子里，回家后凭着记忆画几笔速写，权当是和艺术家的隔空对话。
追求者从未断过。有同系的学长，在她毕业展上捧着花向她表白；有合作过的甲方爸爸，借着谈工作的名义约她吃饭，席间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喜好；还有在摄影工作室认识的摄影师，说她是镜头下最有灵气的模特，想和她发展出镜头外的关系。
面对这些示好，颜言总是礼貌而疏远地拒绝。学长的花，她收下了，却第二天回赠了一幅自己画的小画，画上是一棵梧桐树，寓意不言而喻；甲方的饭局，她以“还有稿子要赶”为由推脱了几次，对方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摄影师的暗示，她假装没听懂，后来渐渐减少了合作。
不是这些人不够好，只是他们都没能让她心里泛起涟漪。学美术的人，对“感觉”格外敏感，她清楚地知道，那种让心跳漏掉半拍、让指尖微微发麻的冲动，从未在这些追求者身上出现过。
她是个偏理性的人，深知爱情不该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该是无法抑制的心动。如果遇不到那个能让她有冲动的人，她想，自己大概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画画，看展，偶尔帮朋友客串模特，过得平静而自足。
时间在画笔的起落间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八月底，临近开学。颜言开始整理新学期要用的东西，把画具一件件装进画筒，把课本按课程表排好顺序。
就在这时，曾梦琪回来了北京。
“颜言！想我没！”曾梦琪一进门就给了颜言一个大大的拥抱，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给你带了好东西！”
颜言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拍了拍她的背：“刚下火车就过来了？先喘口气。”
“哪能啊，我放下行李就飞奔过来了！”曾梦琪松开她，献宝似的把塑料袋递过来，“看！你最爱的煎饼果子，加了双蛋双肠，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了甜面酱！”
颜言是地道的山东人，对家乡的煎饼果子有着特殊的执念。在北京很难吃到正宗的味道，闻到塑料袋里飘出来的香气，她的眼睛亮了亮：“还是你懂我。”
“那必须的！”曾梦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颜言把煎饼果子放在盘子里，切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曾梦琪：“一起吃。”
“我在车上吃过了，专门给你带的。”曾梦琪摆摆手，在公寓里转了一圈，“啧啧，还是你这儿舒服，比我那出租屋温馨多了。你这琴叶榕养得不错啊，比上次我来的时候茂盛多了。”
“按时浇水就行。”颜言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她想起了高中时，每天早上妈妈都会给她买一个煎饼果子当早餐。
“对了，”曾梦琪突然凑近她，挤眉弄眼地说，“晚上有空吗？带你去个好地方。”
颜言咽下嘴里的食物：“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保证给你个惊喜。”曾梦琪神秘兮兮地说，“你先忙你的，晚点我来接你。”
颜言下午正好要交一份插画的最终稿，便点了点头：“行，我五点前能弄完。”
曾梦琪在旁边的沙发上刷手机，偶尔和颜言聊几句。看到颜言电脑上画的图，她啧啧称奇：“你这画技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难怪现在报价这么高。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给莫墨工作室投稿？我觉得他们肯定会用的。”
颜言笑了笑：“只是兴趣而已，没想过那么多。”
“也是，你现在接商业稿都忙不过来。”曾梦琪晃了晃手机，“对了，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喜欢年纪小一点的男生，觉得弟弟型的很带感。”
颜言手下的笔顿了顿：“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当然有！”曾梦琪肯定地说，“大二那年，我们宿舍夜聊，你说的。当时我们还开玩笑说，要给你介绍学弟呢。”
颜言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刚好看了一部讲姐弟恋的电影，一时感慨说了那么一句，没想到曾梦琪记到了现在。她笑了笑，没再接话，继续专注于眼前的画。
五点准时交了稿，颜言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曾梦琪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搞定了？走，换件衣服，我们出发。”
颜言去衣帽间挑了件衣服。一件黑色的吊带长裙，外面套了件米白色的西装外套，脚上穿了双黑色的尖头平底鞋。简单的搭配，却在剪裁和质感上透着精致，既不会太随意，也不会过于正式。
曾梦琪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颜言，穿什么都好看。走吧。”
两人打车来到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酒吧。门口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侍者引路，里面灯光昏暗，音乐低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颜言有些意外，她不是很喜欢酒吧的氛围。
“偶尔也该放松一下嘛。”曾梦琪拉着她找了个卡座坐下，“我也是听同学说这里不错，过来见识见识。”
侍者递来菜单，曾梦琪熟练地点了两杯鸡尾酒，又和侍者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颜言没太在意，只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酒吧的装修很有格调，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灯光是暧昧的暖黄色，整体氛围还算舒服。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生走了过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
“姐姐们好，我是这里的服务生，叫我小宇就好。”男生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害羞。
颜言愣了一下，看向曾梦琪。
曾梦琪冲她挤了挤眼睛，对小宇说：“你陪我朋友聊会儿天，我去下洗手间。”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颜言和小宇面面相觑。
颜言瞬间明白了曾梦琪的意思，有些无奈。她看着眼前的小宇，对方显然也有些紧张，双手放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缩着。
“那个，你不用特意陪我，去忙你的吧。”颜言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尽量温和。
小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无措地说：“可是……刚刚那位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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