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含嫣的指尖轻轻描摹着顾明辉手臂上那道蜿蜒的疤痕，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将伤痕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
疤痕摸起来微微凸起，像一条沉睡的小蛇，记录着某个她不曾参与的惊险时刻。
"那次其实挺悬的，"顾明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事后的轻松，"子弹擦过去的时候，我正趴在化粪池边上。"
他故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回去被队里笑话了半个月，说我是'粪池战神'。"
杜含嫣的指尖顿住了。她能想象那个画面——恶臭扑鼻的黑暗中，她的男人忍着剧痛死死按住伤口，鲜血混着污水往下淌。
这个联想让她的眼眶突然发热，只好把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呼吸间全是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顾明辉察觉到她的颤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我保证，"他的吻落在她发旋，"以后穿防弹衣前先检查有效期。"
这种拙劣的玩笑却让她鼻尖更酸了，因为他胸腔传来的心跳声如此真实有力，而这份鲜活差点就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刻永远停止。
"骗子。"她闷闷地说，手指却更紧地攥住了他的睡衣。布料下那道腹部的旧伤疤硌着她的掌心，像一枚隐秘的勋章。
顾明辉低笑着捉住她的手，带到唇边一根根亲吻指尖："顾太太，刑侦条例第17条规定，重大案情可以对家属进行......"
他的话被杜含嫣突然的吻打断。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不容拒绝的力度，像是要透过唇齿把所有的担忧与爱意都灌进他心底。
分开时，她的拇指还按在他唇上："补充条款，顾明辉同志必须每天视频三次，受伤哪怕划破手指也要立刻报备。"
月光悄悄移动，照亮了床头柜上的结婚证。顾明辉望着怀里这个红着眼眶却故作凶狠的小女人，突然想起白天宣读誓词时她颤抖的嘴唇。
他曾经以为婚姻不过是张纸，直到今天看见她举着AI合成的照片，在民政局门口急得跺脚的样子。
"遵命。"他郑重地应下，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那些从前被他嗤笑的"矫情"举动，如今都成了上天最珍贵的馈赠——她执意要带的青花瓷茶杯，睡前非要涂的护手霜，甚至刚才非要他换上情侣睡衣的固执。
窗外，一架夜航飞机划过天际。顾明辉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像哄孩子般哼起跑调的《喀纳斯之夜》。
他清楚地知道等他回到岗位，那些承诺多半要打折扣。但此刻，他允许自己暂时沉溺在这份柔软的牵绊里——就像她总说的，真正的好瓷器，要经得起烈火的淬炼与温柔的摩挲。
这半个月的婚假刚开启，顾明辉仿佛变了一个人。明辉好好享受着局长特批的这个婚假。
杜含嫣也有两天就要放暑假，假期前很多事务都需要安排妥当。明辉安心在家当起了家庭煮夫，二十四孝好老公，一日三餐为含嫣变着法做着饭菜。
清晨六点，当杜含嫣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时，总能看见他系着滑稽的小熊围裙，正用审讯犯人般的专注神情盯着砂锅里翻滚的皮蛋瘦肉粥。
案板上码着切得粗细均匀的榨菜丝，连葱花都摆成了标准的放射状——活像在布置微型犯罪现场。
"尝尝这个。"某天中午，他端出一盘栩栩如生的胡萝卜雕花，花瓣薄得能透光。
杜含嫣用筷子戳了戳那朵"月季"，发现竟然是用多功能军刀刻的。"去年蹲点三个月的成果，"顾明辉得意地擦着刀刃，"嫌疑人开餐馆的。"
他手腕一翻，又变出个苹果雕的警徽，果肉上还留着编号刻痕。
但最让杜含嫣惊讶的是他书房里那本翻旧的《营养学概论》，密密麻麻的批注里夹杂着案件编号——"2018.7.12连环抢劫案嫌疑人血糖波动异常"，旁边画着个血糖曲线图，如今被红色水笔圈出来改成"含嫣加班时加餐参考"。
"顾队长，"杜含嫣某晚咬着糖醋排骨含糊道，"你们局里知道你这么......"她指了指墙上贴的《暑假前工作安排表》，上面用磁吸贴着嫌犯照片的位置，现在吸着她这周要交的七份报表截止日期。
顾明辉正用游标卡尺量着面条粗细，闻言抬头露出个罕见的痞笑："缉毒组老刘还教了我云南鲜花饼......"
话音未落，杜含嫣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那个曾让她前妻抱怨"冷血"的工作狂，此刻袖口沾着面粉，额头上还粘着粒糯米，活像美食节目里走错片场的特警。
含嫣惊叹他的手艺，他说这都是绝活，一般不轻易显露出来的。其实，他平时哪里会有这等闲暇时光。
就连含嫣都笑说，可别宠坏了自己，否则以后他工作起来，她会有前后对比，会感到失落，会心生怨念的。
这样一说，反倒是明辉先紧张了起来，担心如同上次婚姻一般的遭遇。
含嫣看他紧张又无措的模样，笑了，连声说他是个傻瓜——"因为理解，所以懂得，这话你都不明白吗？"......此话一出，明辉这才释怀，说"我这岁数了，你可别吓唬我，我只想闪婚，不愿闪离的...... "话音未落，就被含嫣的吻封住了嘴。
直到暑假前最后那个雨夜，杜含嫣伏案批改学生思想汇报到凌晨，抬头发现书房门缝下塞进来张纸条。
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第3次视频打卡失败，嫌犯已自首。"附了张照片——灶台上温着的红枣银耳羹，旁边立着个橡皮泥捏的小人，胸前别着回形针做的警徽，手里举着"老婆快睡觉"的纸条。
她红着眼眶推开卧室门时，发现顾明辉和衣靠在床头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本《高校思政工作案例集》。
台灯照出他眼下的青黑，显然这些天的"居家好男人"角色透支了他积攒多年的休假精力。
"傻子......"杜含嫣轻轻抽走书本，却被他突然攥住手腕。半梦半醒的顾明辉把她往怀里带，带着鼻音嘟囔："嫌疑人落网了......"
被子掀起时，她看见他脚踝上还戴着定位脚环——是上周她开玩笑说"再熬夜就给你装这个"，没想到他真从市局里借了个报废的回来给她玩。
雨点敲打着窗玻璃，杜含嫣听着耳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突然理解了顾明辉这些天近乎笨拙的补偿。
那些精确到克数的营养餐，熨得笔挺的衬衫，甚至马桶盖上永远朝右摆放的卷纸......都是这个习惯用证据说话的男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构建着"这次不一样"的证明体系。
她轻轻吻了吻他锁骨上的弹痕伤疤，那里如今混着她的口红印。窗外闪电划过，照亮床头柜上两个并排的杯子——青花瓷的缠枝莲映着警用保温杯的冷光，杯底沉淀着同样浓度的月光。
含嫣终于放暑假，白天陪明辉去逛逛东湖，有时看场电影，大部分时间在家，让他好好休息，为他精心煮着各种美食。她知道他的辛苦，懂得他的不容易。
暑假的清晨，东湖的水雾还没散去，杜含嫣和顾明辉已经沿着湖边慢跑。
她特意放慢脚步配合他的节奏，却看见他忽然加速冲向前方的长椅——那里躺着个被遗落的钱包。
当他下意识摸出警官证准备调查时，杜含嫣笑着递上湿巾，替他擦掉证件上沾着的豆浆渍。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制服肩章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电影院的冷气总是太足。顾明辉第三次从随身腰包里掏出折叠警用保温毯时，前排小姑娘偷偷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杜含嫣红着脸往他怀里钻，却闻到他口袋里散发出的陈皮香气——那是她今早塞进去的润喉糖，包装纸上还写着"嫌犯顾某请坦白从宽"。
家里的厨房成了杜含嫣的"刑侦实验室"。她对照着手机里偷拍的顾明辉工作照，用模具把胡萝卜切成子弹形状，把土豆泥塑成微型警徽。
当她把这份"犯罪现场还原餐"端上桌时，正在写结案报告的顾明辉笔尖一顿，突然从公文包抽出张现场照片："下次试试这个纵剖面？"照片上的血渍被她用番茄酱完美复刻，连市局队里来蹭饭的好友同事都直呼"嫂子专业"。
跨国视频接通那晚，顾明辉的坐姿比接受纪委谈话还端正。杜含嫣父亲问到工作风险时，他下意识摸了摸锁骨上的伤疤，却听见岳母突然惊呼："老杜你看！含嫣脖子上那条项链——"镜头一阵晃动，原来是她母亲放大了画面，认出女儿戴的竟是顾家祖传的翡翠平安扣。顾明辉耳根通红地坦白，是今早他偷偷从保险箱取出来的，连配套的银链子都重新抛光过。
夜深人静时，杜含嫣伏在丈夫背上给他贴膏药。那些陈年旧伤在月光下像神秘的地图，她用手指轻轻描摹着每道轮廓。"这里，"顾明辉突然抓住她游走到腰际的手，"是第一次卧底时被钢管砸的。"
他翻过身，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这里，是上个月被某个高校老师偷袭成功的。"她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稳，像喀纳斯的湖水轻轻拍岸。
阳台上并排晾着的制服与连衣裙随风轻摆，袖口偶尔相触。书房里，杜含嫣的教案本和顾明辉的案卷共用着同一个青花瓷镇纸。
当晨光再次降临，两个马克杯里的咖啡与花茶又会泛起相同的涟漪——这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关于"永远"的具象化证明。
两个人的时光总是甜蜜而短暂的，临近明辉的归期，含嫣提议请自己的好闺蜜贝娜一起吃顿饭，毕竟是他们两个疯狂闪婚的大恩人。
之前考虑到他们两人的新婚蜜月，贝娜一直不便打扰，让他们好好相处。这明辉要回南京工作了，也应该安排一次感谢宴。
那天的晚餐选在了长江边一家私房菜馆，包厢正对着江上璀璨的灯光秀。杜含嫣特意提前两小时到店里，把青花瓷茶杯摆在主座前——那是贝娜最爱的缠枝莲纹样。
当顾明辉拎着两盒南京盐水鸭进门时，正撞见贝娜举着手机对杜含嫣"严刑逼供"："说！那天在民政局，顾队长第一句话是不是'同志请配合调查'？"
她今天涂了正红色的指甲油，指尖戳着闺蜜泛红的脸颊，在灯光下像十把小型凶器。
"丁女士。"顾明辉突然用审讯时的低沉声线在门口开口，吓得贝娜差点打翻茶杯。
他变魔术似的从公文包里抽出个档案袋："您涉嫌协助伪造国家机关证件案，现有AI合成照片为证。"档案袋里滑出的却是裱好的结婚证复印件，边角还烫着金线。
贝娜的尖叫引来了服务员。等菜上齐时，她已经举着手机拍了二十多张"罪证"——顾明辉给杜含嫣剥虾时连虾线都抽得干干净净，切牛排的姿势像在解剖现场，甚至用现场勘查的手法摆了个水果拼盘，哈密瓜上还插着牙签做的微型警戒线。
"早知道该让你俩签婚前协议，"贝娜嚼着顾明辉特制的"警徽造型"虾饺含糊道，"这男人太会了，含嫣你以后......"
话没说完就被杜含嫣塞了块杏仁豆腐，上面用草莓酱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酒过三巡，顾明辉突然起身敬酒。他今天没穿制服，但挺拔的站姿依然带着职业印记："这次行动能成功收网......"话一出口自己先笑了，改口道："我们的事，多亏有你。"月光从江面反射进来，照见他耳根可疑的红晕。
贝娜摆摆手，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相框："份子钱！"里面赫然是杜含嫣在民政局门口急得跳脚的照片，背景里还有个模糊的交警背影——后来证实是贝娜花五十块钱雇的群演。
"要不是我拦着，她差点用警笛开道闯红灯。"贝娜冲杜含嫣挤眼睛，成功让新婚夫妇同时呛了茶水。
散场时，顾明辉去取车，贝娜突然拽住杜含嫣的手腕："这个给你。"她塞过来个U盘，表情罕见地认真，"我哥在交警队，里面是顾队长过去十来天所有行车记录仪截图。"月光下她的眼妆闪闪发亮，"每次去接你，他都会在你学校附近绕三圈。"
回家的车上，杜含嫣一直攥着那个U盘。等红灯时，顾明辉忽然倾身过来，却不是吻她，而是从她发间摘下一片金箔——是贝娜刚才恶作剧撒的"新婚彩屑"。他指尖沾着细碎的金粉，在仪表盘蓝光里像星星闪烁。
"下周开始，"他重新发动车子，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我每天六点半准时视频。"顿了顿又补充，"要是出现场......就改成语音留言。"
这话从一个曾失联三天追逃犯的刑警嘴里说出来，比任何誓言都动人。
杜含嫣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江景，突然想起贝娜临别的耳语："你们这哪是闪婚啊，根本是老天爷按头发的证。"车窗摇下的缝隙里，飘进来长江湿润的风，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像极了顾明辉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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