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周旭成所说,时鸣就是从那次情书事件确定裴涧是直男的。
送情书的男生,时鸣有印象。他有时候去找裴涧的时候,会看到两人一起讨论问题,是裴涧的一个朋友。
只是后来他再也没看到两人说过话,即便在路上遇到,对方想要打招呼,裴涧也当作没看见般走了过去,留对方在原地尴尬低头。
时鸣还问过裴涧,难道因为对方喜欢你,就不能当朋友了吗。
“朋友就应该纯粹,掺杂了情爱,那就不再是朋友。”
时鸣当时很想冲动地问裴涧,如果那个人是我,你也要绝交吗?
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没胆子问出来,怕答案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胆小的人。
舞台上亲裴涧的时候,他确实是脑子一热,那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好兄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直到一个清晨,他从睡梦中醒来,才愕然发现自己弯了。
他混乱过,纠结过,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人过,但到最后不得不承认,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这事他不敢跟周旭成说,更不敢告诉裴涧。
后来便是听说有男生给裴涧送情书,一开始他还想过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大胆一点,但当看到裴涧亲手将人家的情书扔进垃圾桶里,脸上写满不耐后,他蠢蠢欲动的触角便缩了回去。
尤其是听裴涧说“朋友应该纯粹”后,他更不敢让裴涧看出来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怕他们做不成朋友,更怕裴涧厌恶恶心他。
裴涧恐同。
他确定。
因此当他出柜与裴涧大吵一架,将人彻底拉黑后,他根本不敢去联系对方道歉。
他怕看到鄙夷嫌弃的目光。
至于现在的裴涧为什么不恐同了。
时鸣对此的解释是人终归是要长大的,会变得成熟稳重,自己的取向在裴涧的眼里,便是“不理解但尊重”。
时间能让裴涧坦然接受他的取向,当然也能平息自己少年时期的一点小涟漪。
时鸣心里想着事,漫无目的往前走。
江城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
时鸣回江城这么多年,没有一次路过原来的高中,但巧的是他今天约的茶室就在原高中附近,如果是平时他早就坐车走了。
但今天他心里装着事,走着走着,就到了校门口。
今天是周末,学校里并没有几个学生,时鸣在校门口徘徊了一下,门口的保安大叔立即像看贼一样冲了出来。
也不怪大叔警惕,时鸣头顶棒球帽,又戴着黑口罩,全副武装得就剩两只眼睛在外面。
帽檐一压,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像极了踩点的贼。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大叔提着棍子跑出来。
时鸣条件反射举起双手,“胡叔,我是校友,就回来看看。”
没想到保安大叔眉毛一横,目露凶光。
“少套近乎,我姓郭,不姓胡。”
时鸣:“……”
他只记得保安大叔是水壶还是锅铲里的一个姓,一不小心就给人搞错了。
“抱歉,我这就走。”
套近乎失败,时鸣刚要转头走,就听保安大叔字正腔圆喊他:
“时鸣,你给我站住。”
时鸣有些吃惊。
他要是摘了口罩保安大叔能认出他不奇怪,但他全副武装,大叔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认出来,简直是神人。
合该他吃这碗饭!
见时鸣惊讶,郭叔再次眉一横。
“我当学校保安这么多年,见过的学生成千上万,这些孩子要么叫我郭叔叔,要么就喊叔叔,只有一个学生,次次热情地喊我,次次都喊不对。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这喜欢给人乱改姓的毛病,还没改掉啊。”
时鸣失笑。
他每次都在不确定的两个姓氏里,选择错误答案,没想到因为这被保安大叔给记住了。
时鸣摘下口罩,郭大叔见到他也挺高兴的,对着他摆摆手。
“行了,想进去就进去吧,再过几个月这里就拆了,到时候想看都看不到了。”
时鸣一愣,转头看向历经了不少年风雨,已经显得老旧的校门。
他们当年笑过闹过也留下遗憾过的地方,就要没了吗?
他突然有些胆怯,不敢去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见他站着不动,保安大叔又说:“哦对,一个人逛也没什么意思,下次喊上你老公一起。”
“是叫裴涧对吧?”
没想到保安大叔还看娱乐新闻。
时鸣最后还是没进学校,买了点东西跟大叔唠了会儿嗑,听大叔讲时鸣当时带着几个同学是怎么叛逆不听话的,也讲他们离开后学校的变化。
“说起来,裴涧那孩子前几年还来过一趟,专门来看你们班主任曹芹。”
时鸣笑着没反驳。
保安大叔也不是什么都记得,裴涧跟他不是一个班的,即便裴涧回国看班主任,也不会是他们十八班的班主任。
时鸣拍了张校门口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往常发完朋友圈,时鸣就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但今天他捧着手机来来回回点点来点去,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一个红点出现,他蹙起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刚点开裴涧的点赞提醒,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时鸣等了一下,在铃声响到第三声的时候,才接起。
就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迫不及待。
面前是少年时期最好的朋友,身后是夕阳余晖下承载着美好时光的校园,裴涧的声音像是穿过时空隧道,在时鸣耳边响起。
“鸣哥。”
时鸣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年前,裴涧在校门口喊自己,问他放学后打算去哪,要不要回他家一起做作业。
“怎么想起去学校了?”
时鸣的视线重新聚焦到手机上,对面的裴涧已经蜕去了年少时的稚气,变成了时鸣熟悉又不熟悉的样子。
“随便逛逛就到这了。胡叔你还记得吗?就以前我每次迟到翻墙,都被他抓住的那个胡叔,他说学校快拆了。”
裴涧轻笑,就跟当年每次纠正时鸣时一样,“人家姓郭。”
时鸣也笑,“还不是因为你说水壶的胡和锅铲的锅,你要说是火锅的锅,我肯定不会记错。”
“好好,我的问题。”
“本来就是。”
“等我回去,一起去学校看看?”
“行啊。”
本来对话到这,如果没有新的话题,就该结束通话了,但时鸣不太想挂断。
他想问裴涧这两天在做什么,为什么之前每天都给自己发消息,这两天却没有联系,只是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口。
“不问问我在做什么?”
心思突然被猜中,时鸣耳尖忽地一红,虽然嘴依旧硬得像是铁杵,但嘴角的弧度还是忍不住上扬。
“我又没有查岗的爱好。”
“那就当我喜欢报备吧。”
不知道是不是时鸣这里风声有点大,裴涧说的“报备”两个字,听起来像是“宝贝”。
时鸣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烫熟了。
那边裴涧已经将摄像头转了个方向。
他应该是在会议室,镜头里有不少人,一看就是在工作,“为时少效力,过来签个合同。”
时鸣大窘,赶紧道:“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们了。”
不等裴涧回复,他就掐断了通话。那么多人看着,会不会觉得他们俩在打情骂俏?
丢人都丢到合作方那里去了。
会议室里,对方老总满脸堆笑。
“裴总与时少真是恩爱啊,有裴总在,咱们跟时氏的合作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
时鸣挂了裴涧的通话,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然后拍了张坐在车上单脚撑地的影子,想了想,将照片发给了裴涧。
“开始健身。”
只是他实在是低估了距离,也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这一趟快赶上他半个月的运动量,回家后连饭都没吃,洗了澡倒头就睡,完全没看到常翰狂轰乱炸的十几个电话。
直到第二天范乐生打他电话,时鸣才发现常翰差点打爆他的手机。
透过范乐生的手机,时鸣能听到常翰一直聒噪喊着凭什么他的电话不接,只接老范的,还让时鸣必须请客道歉。
范乐生说常翰在他那,谭夏今天也回江城了,大家刚好一起聚聚。
之前约定的聚会,就这么提前了。
范乐生一直在本地,偶尔也跟时鸣聚一聚,只是时鸣忙,经常各地飞,范乐生有时候也得带学生出去考试,两人聚的机会也不多,两三个月才一次。
常翰则是世界各地跑,一年里也就两三月待在国内。
谭夏则是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了,已经好几年没回国,与时鸣的联系大多是在四人小群里。
四个人上一次全员聚,还是三年前。
时鸣到的时候,范乐生和常翰正在跟老板聊天。老板也是老熟人了,他们这支小乐队刚组建的时候,还在这里表演过一段时间。
此刻舞台上表演的,也是一支年轻的乐队。
老板看着舞台上的小孩们问时鸣他们:“像不像当初的你们?”
范乐生点头,“不光年纪像,连服装都像,现在的小孩都喜欢复古的?”
老板笑着摇头,“不止,他们给自己起了个名,叫‘一鸣’。”
常翰立即怪叫,“怎么滴,还打算压我们一头?”
时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那时候肯定没有这么装。”
他说的是那个黑衣黑帽,表情有点欠欠的鼓手。
其他三人闻言立即侧目。
“你还不装?”
“当初就数你最装了。”
“也不知道是谁,激动起来,衣服都给甩到台下去了。”
“对了,那件衬衫后来去哪了?”
范乐生哪里还想得起来,“不记得了,估计是被撕烂了,一人一块带回家了吧。”
不得不说,时鸣那个时候就有粉丝了。
他们说的是某次在酒吧表演,场下观众嗨声震天,一曲结束,时鸣直接把衬衫甩到了台下,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
老板:“那倒没有,撕确实是撕烂了,但最后被你们那个好学生朋友一块一块要回来了。”
“裴涧吗?”常翰点头,“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都碎成抹布了,也不知道要回来干什么,缝缝补补还给你们吗?”
还肯定是没还的,时鸣不记得裴涧有还过他一件破破烂烂的衬衫。
“大概是扔了吧。”
舞台上一曲结束,时鸣几人一起鼓掌喝彩。
“你们要不要上去玩玩?”老板提议。
常翰赶紧摆手,“不去不去,我现在技术退步了,上去不是让那群小鬼看笑话嘛。”
老板见状也没坚持,聊了几句便去招待其他客人。
常翰话多,时鸣嘴巴也不饶人,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互怼。
常翰哭丧着说他丢下时鸣去追的那个真爱没追到。
时鸣说他见色忘友活该追不到人。
范乐生安慰常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发现生活中的美。
常翰回他,是不是要跟自己凑活过,吓得范乐生立即离他三尺,说常翰是在恩将仇报。
酒喝到一半,谭夏终于到了。
谭夏是四个人里长得最秀气的一个,大约是因为一直在读书,还没受过社会的毒打,身上有种清澈干净的味道。
他见人就笑,一进来就乖巧地喊了声“鸣哥”。
等到时鸣给他让了位置坐下后,他又跟对面的常翰和范乐生打了招呼。
酒又上了一轮,但按惯例,时鸣只给谭夏留了一杯,“老规矩,剩下的咱们三个分。”
谭夏拦了一下,“鸣哥,我现在能喝的。”
时鸣看了他两秒,“在国外练酒量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常翰和范乐生安静如鸡,静静地看着两人。
自那件事后,他们四人一起聚的机会不多,总共不过三次,每次时鸣都很照顾谭夏,而谭夏每次见面第一个喊的必定是时鸣。
可见时鸣在谭夏心里是不一样的。
按照常翰和范乐生的想法,既然时鸣当众出柜说喜欢谭夏,而谭夏心里好像又有时鸣,那两人自然应该在一起,但这两人就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甚至除了时鸣高调出柜那次,他们都看不出来时鸣对谭夏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以前他们还能说可能这两人不一样,但现在大家都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了,谁家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式的?
谭夏低头,额发盖住眉眼,“嗯,交了个男朋友。”
常翰和范乐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两人对视一眼,震惊溢出眼眶,八卦之魂在体内燃烧。
自时鸣闪婚后,谭夏也闪恋了?
时鸣:“下次带出来见见。”
谭夏:“好。”
常翰:QAQ,我磕的CP终归是BE了。
范乐生:哇哦,新CP。
在常翰和范乐生小声蛐蛐对方CP磕得不对的时候,谭夏也小声对时鸣说:
“鸣哥,我打算出道了,已经签了经纪公司,第一首歌也制作好了,过两天就会发布。”
时鸣喝酒的手一顿,“决定了?”
谭夏盯着面前的玻璃酒杯,酒剩得不多,一口可以喝完,但喝下去必定“烫”到心口。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又给自己打了一次气,“嗯,做好准备了。”
时鸣微微颔首,并没有多余的想法,“挺好的。如果遇到难处,记得开口。”
“鸣哥,”谭夏看向时鸣的侧脸,抿了下唇,真心实意道:
“这些年,谢谢你。”
时鸣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拇指摩挲了一下干净透明的玻璃杯,神态自若。
“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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