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鸣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问清楚。
一张照片发过去。
“你在哪找到的？”
时鸣咬着唇盯着手机屏幕，左手手指不自觉地捏着毛绒抱枕的耳朵。
裴涧的消息回得很快。
“包厢。”
“沾了脏东西，就没还给你。”
时鸣立即被这两行字说服，他以前也经常扔掉沾上污渍的衣服，裴涧肯定是觉得他嫌弃这个领带了，所以才没还给自己。
时鸣呼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过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时鸣了，所以他把领带拿去洗刷洗刷晾了起来。
至于洗完后的领带，还能不能用，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洗完后，他又把明天要用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就打算睡觉。
临睡前，看到裴涧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等回去，告诉你一个秘密。”
虽然很好奇裴涧有什么秘密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得当面说，但时鸣还是回了个“好的”。
“等你回来。”
裴涧回来的时候，时鸣已经进剧组半个月了。
-
吴导这部戏，时鸣虽然只是男二，但他为这个人物已经准备了大半年，做足了功课。
戏里他饰演一个身形消瘦的发型师，虽然人长得很帅气，却因原生家庭创伤以及被霸凌而心理变态。他利用职业关系接触各类男女，赢得他们的信任，并成功获取他们的各种信息。
他在这些人里挑选受害者，制定周密的杀人计划，将人命和警察玩弄于股掌之中。
时鸣不是第一次跟吴导合作，上一次合作还是他给吴导的戏写了一首插曲，吴导看他之前演过好几部剧，演技还可以，就邀请他在自己的戏里客串了一个角色。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角色，出场也不过十几秒，但那也算是时鸣第一次步入电影行业。
进组后便是剧本围读，然后是定妆等等，两周后，举行开机仪式，正式进入拍摄阶段。
虽然只是男二，但因为这是一部犯罪片，因此时鸣的戏份很重。通常天不亮就开始化妆，一直拍到深夜。
因为职业的关系，戏里的台词很多，好在他之前就已经将所有台词背过，即便遇到改词，也能很快调整。
虽然不是专业演员，但不论是台词功底还是表演，他都很少NG，对此吴导还是很满意的。
拍戏的时候，手机不能带在身上，因此裴涧的消息时鸣通常夜里收工了才能看到。由于时间太晚，他再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会把人吵醒，就只能第二天白天再回。
两人生生过出了时差。
历经两个多月，终于迎来了杀青戏。
最后一场戏是男一男二的对决，天台之上，男一的扮演者吴江，将搜集到的证据甩到时鸣脸上，质问他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受害者。
时鸣没有任何被抓到的恐慌，只一个劲地神经质地笑，笑得整个人都在打颤。
他笑自己可悲，笑自己百密一疏。他自卑又自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倒退着走到天台边，一个翻身，毫不犹豫地从天台跳了下去。
他没有输，所有霸凌过他或他人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能审判他的，只有他自己。
时鸣仰面躺在海绵垫上，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他是否也跟戏里的人一样，不计后果地用自己的方式做着他以为对的事？
人生的路有很多条，报仇的手段也有很多种，很多时候，是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最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当年，他用逃学旷课自暴自弃的方式，试图引起时庆云的注意，最后却导致时庆云彻底放弃自己。
而裴涧在面对冷漠的家人时，却努力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从而让裴家的那群人接纳他。
现在，他用婚姻的方式，让裴涧帮自己夺回家产。
而裴涧却可以在裴家破产后东山再起，挣下属于自己的家业。
时鸣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他跟裴涧的差距终究是越来越远了，等回去，就把婚离了，放人家自由。
时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是非要不可。
闹哄哄的声音响起，是剧组的人过来了。
再睁眼，看到的是一只清爽干净的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再不起，天都黑了。”
时鸣侧头。
说话的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裴涧。
时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意外，他伸手握住裴涧的手，借着力道翻身起来。
“你怎么来了？”
裴涧脸上含笑，“问了鹏哥，说你今天拍杀青戏，就过来了。再说了，跨时区聊天太折磨人了。”
时鸣闻言有些尴尬。
裴涧发给他的消息，三条他能回一条就不错了。
不远处，导演在回看刚刚拍摄的片段，时鸣只能对裴涧说声抱歉，让裴涧先回车上等他。
他回去之前，想起刚刚躺在垫子上关于人生的思考，于是又转身对裴涧道：“等咱们回去，就把婚离了。”
他边说边往导演那边走，还不忘朝裴涧挥手示意，“等我。”
丝毫没注意到刚刚还一脸笑意的裴涧，在听到他的话后，彻底阴云密布。
裴涧可谓是咬碎了一口牙。
他属实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过来接人，居然接了个未来前夫哥。
晚上剧组要办杀青宴，时鸣本来打算让裴涧在酒店等他，但没想到导演亲自邀请裴涧一起参加。
等到了宴会上，时鸣才知道博泽是他们这部戏的出品方之一。裴涧作为博泽的新老板，还是男二的家属，他人不来就算了，现在人都到了，要是导演不邀请，就显得不给面子了。
等到宴会开始，裴涧完全换了一套行头，看着矜贵又优雅，惹得时鸣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矜贵内敛，一个张扬夺目，很是相配。
时鸣接过裴涧递给他的酒杯，酸溜溜道：“最近又运动了？”
跟裴涧相比，他虽然脸更好看，但因为角色需要，他节食瘦了很多，因此体型上就不如裴涧有料。
裴涧眉眼低垂，扫了一眼时鸣束紧的腰肢以及笔直的裤腿，轻声答道：“生命在于运动，你说的。”
时鸣撇嘴。
这话他是说过，那时候裴涧身形消瘦，而他日日打球，腹肌都炼出来好几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今天参加宴会的，不仅有剧组演员、制片人、导演，还邀请了投资方的代表，以及一些媒体记者。
他两小声说话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没一会儿，就有投资方的人过来打招呼。
媒体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能采访的机会。
此前裴涧在国内毫无名气，直到跟时鸣结婚的消息爆出来，大家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这样一个原先籍籍无名的人，突然大手笔收购了博泽，大众自然想探知里面的故事。
面对迎上来的各种人，裴涧表现得游刃有余。
时鸣看他这么忙，便想着自己退到一边，但裴涧却没让他离开，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接下来的整场宴会，他都不离时鸣左右，时鸣到哪他到哪，俨然一副人形挂件。
对此，时鸣也很无奈，裴涧还是跟以为一样，对社交不感兴趣。
裴学霸看着高冷，实际上是个社恐，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负责社交。
一开始的时候，裴涧的朋友，都是通过时鸣认识的。一直到上了高中，这种情况才有所转变。
当然了，他们这种相处模式，在别人看来，就是恩爱无疑了。
裴涧含笑享受着大家对他们恩爱的夸赞，恨不得挎住时鸣的胳膊，表演一下什么是如胶似漆。
从始至今，时鸣都没想过这是在宣示主权，只以为裴涧是对这样的场景不适应。
有裴涧在，大家自然也不敢灌时鸣喝酒，因此散场的时候，两人都只是沾了点酒味。
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一对，自然回了一处。
时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裴涧正坐在桌子前面，翻看什么东西。
时鸣擦着头发，依靠在桌子边，看裴涧整理手里的一叠文件，看着像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他不太感兴趣。
“对了，咱们明天回去，后天民政局上班，刚好可以办一下……”
时鸣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涧突然抬头看他，深邃的眼里藏着不知名的光，让他下意识咽下了最后两个字。
四目相对，裴涧缓缓起身，紧接着就是椅子被推开的轻微响声。
时鸣的目光随着裴涧移动。
一个眨眼，裴涧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时鸣有些不自在，他能感觉到裴涧的呼吸越来越近，由于身后抵着宽大的书桌，他只能下意识后仰，以拉开距离。
然而他的这种“让步”，并没有效果，裴涧依旧身体前倾，时鸣身上只穿了睡袍，裴涧的西裤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小腿。
时鸣一边后仰，一边不合时宜地想。
他们此刻是不是字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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