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耿耿瓷心 > 第35章 故园

第35章 故园

心意互通的薄纱被彻底揭开后,然然与靖王之间虽无逾矩亲昵之举,但那种无形的胶着与默契,却如同春日里最黏稠的蜜糖,在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每一次指尖的轻微触碰间无声流淌。

空气里仿佛悬浮着细小的、闪着微光的粉红泡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甜的悸动。

葛斯梦每每陪在孙然然身侧,被迫旁观这两人旁若无人的眼神“拉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简直忍无可忍!

“孙大瓷家!”她终于在某次两人眼神再次无声缠绵时爆发了,叉着腰凑到然然耳边咬牙切齿,“您这是拿着朝廷的差旅银子谈情说爱呢?赶紧收收神通吧我的祖宗!马上要回瓷镇了,您可想好了,是继续穿您那身英气逼人的男装招摇过市呢,还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一脸促狭,“……就这么水灵灵地回去?若是顶着‘孙然’的皮囊,还这般与靖王殿下眉来眼去、黏黏糊糊……啧啧,您是打算让咱们英明神武的靖王殿下,彻底坐实那龙阳断袖的千古佳话吗?”

然然被她臊得脸颊微红,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无辜的狡辩:“有、有这么明显吗?没有吧……”

“还没?!”葛斯梦夸张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手指几乎要戳到然然的鼻尖,“您二位那眼神儿,都快拉出丝、缠成结了!就差没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贴成一个人形挂件儿了!”她学着两人对视时那种无言的深情,做了个夸张的捧心状。

然然被她挤兑得面皮发烧,连忙挺直腰背,正襟危坐,强作镇定:“自然、自然还是先着男装回去。圣上虽已下旨宽宥我女扮男装之罪,但瓷镇那边尚未宣告,还需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行公布。”

她眼波一转,带上几分“威胁”,“你再敢这般贫嘴嚼舌,仔细我让靖王寻个由头,把孔庆那小子留在平江府,看你跟谁斗嘴去!”

葛斯梦一听,立刻像只炸了毛的猫儿扑了过去,淘气地挠她的痒痒肉:“好哇!你个没良心的!过河拆桥是吧?忘了是谁陪你跋山涉水、刀尖儿上跳舞了?现在倒好,仗着王爷撑腰,开始公报私仇了哈?看招!”

车轮碾过熟悉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辘辘声响,这声音却像无形的绳索,一圈圈勒紧了孙然然的心脏。越接近瓷镇,那份近乡情怯的沉重感便越清晰可感。葛斯梦也敏锐地察觉到她逐渐紧绷的情绪,那飞扬的眉梢渐渐沉静下来,只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两年多的光阴,却仿佛隔了漫长的岁月。记忆中慈爱温暖的母亲,严厉却不失关切的父亲,刚到孙家耐心教她捏陶的姐夫,还有那总是护着她、带她玩耍的二姐……离家时,家人虽万般不舍她女扮男装考取官窑陶官,却终究选择成全她的志向。如今归来,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莽撞的少女,而他们所见的“孙然”,又将给这个小家带来怎样的震动?

马车驶入熟悉的街巷,村镇口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依旧沉默伫立。树下,几位须发皆白、穿着半旧葛布短褂的老匠人正抽着旱烟闲话家常。那是她与二姐无数次嬉笑跑过的地方,孙然然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本就绷紧的腰背,将粗布男装的立领又往上提了提,几乎要掩住下颌线。她刻意压低嗓音,对赶车的孙伯低声道:“孙伯,直接绕去后门。”

她甚至不敢抬眼看那些老人的眼睛,那些浑浊的目光里,沉淀着瓷镇流传百年的、冰冷的铁律——“瓷脉传男不传女,女子近窑,秽气冲神,坏了一窑的宝气”。

这无形的枷锁,在她离乡前如影随形,如今归来,竟比西域的狂沙、苗疆的瘴雾更让她感到窒息与沉重。

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孙宅后院,那扇不起眼的小角门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窑火余烬、瓷土粉尘和柴禾烟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曾是她灵魂深处最眷恋的“家”的气息,此刻却裹挟着沉甸甸的无形压力。

后院空地上,几口承载了她童年所有秘密、憧憬与抗争的老窑静默矗立。窑壁尚有余温,显然不久前才熄火。孙然然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这独属于瓷土与烈火的灵魂养分,如今却成了她必须戴着厚重面具才能靠近的圣地。

“然儿!”一声刻意压低的、饱含着无尽思念与心疼的呼唤自灶房方向传来。

母亲的身影几乎是扑了出来,沾着面粉的手颤抖着抚上然然风尘仆仆的脸颊。目光在她被晒得微黑粗糙的皮肤、刻意修剪得英气十足的剑眉上流连,最终停留在她束得严丝合缝、不见丝毫钗环痕迹的乌黑发髻上。母亲的眼泪瞬间无声滚落,嘴唇翕动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的低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爹在书房等你…小心些…”她的手冰凉,却传递着无言的支撑和深切的忧虑。

看到母亲泪眼的瞬间,孙然然几乎要控制不住扑进那温暖柔软的怀抱。她用尽力气回握住母亲冰凉的手,点点头,喉头堵得发紧,所有委屈、成就、思念都只能生生压下,在那颗被命名为“孙然”的心里灼烧。

“娘,”她努力挤出轻松的笑,甚至带上了几分不自觉的娇憨,如同在靖王面前流露过的女儿情态,“您瞧,我不是好生生回来了嘛!快给我做些好吃的,可想家里的味道了!这位,”她拉过葛斯梦,“是我在凉州结识的好姐妹葛斯梦,过命之交,您帮我安顿一下她。”

葛斯梦立刻机灵地接话,亲热地挽住孙母的胳膊:“是啊老夫人,您快瞧瞧,我们孙小郎君可了不得了!在凉州那可是……”她一边扶着孙母往里走,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起孙然然的“丰功伟绩”,自然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惊险的细节。

推开书房那扇厚重、散发着松木清香的木门,父亲孙开林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沉默地凝视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古朴的《古窑规制图》。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他花白的鬓角染上一层淡金。

听到门轴转动的轻响,他缓缓转过身。快三年未见,父亲的身形似乎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微驼,鬓边的霜色刺目地蔓延开,唯有那双洞悉瓷胎火候的眼睛,依旧锐利如窑火淬炼千年的刀刃,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儿子”身上。从沾满异乡尘土的靴尖,到一身粗粝却合身的男装,再到那张刻意修饰过、线条显得过分硬朗的年轻面庞。那目光深处,交织着长途跋涉后的审视,对技艺是否精进的苛刻考量,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是女儿平安归来的无声慰藉,是对她胆大包天、欺世盗名的深深后怕,还是对那冰冷如瓷规的家传枷锁,那份浸入骨髓的无奈与沉重妥协?

“父亲,我回来了。”孙然然垂首,抱拳,声音是她多年刻意训练出的、属于“孙然”的低沉平稳。每一个字出口,都如同烧得滚烫的瓷片,硌在她真实的喉间。

“嗯。”孙开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地扫向她身后随从搬进来的几只沉重箱笼,“此行……收获如何?”

孙然然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得到父亲技艺上的认可!她稳住气息,朗声答道:“我带回了西域和苗疆特产的优质瓷土、釉色矿石原料。凉州瓷的独特配方、苗疆晶瓷的烧制草图,也已绘制成册!”

她打开一个特制的木箱,小心翼翼地捧出几件自己烧制的瓷器样品,“这是我在凉州试烧的成果,父亲您看看成色如何?改日可在咱们窑厂试烧,未来瓷镇定能烧出更胜从前的精品瓷器!外域的商人,对我们大夏的瓷器趋之若鹜!如今朝廷广开民窑之禁,儿子……也能堂堂正正地带着匠人们烧制凉州瓷与晶瓷了!父亲,一切真的都在变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开拓者的热忱与自豪。

孙开林的目光终于从箱笼中的珍稀矿土和图纸上移开,缓缓落在了“儿子”那双异常明亮、燃烧着火焰的眼眸上。那里面跳动着的光芒,炽热、执拗、充满勃勃生机,带着一种他从未在过去的“孙然”眼中见过的、属于开拓者的锐气与神采。

“你……”孙开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一路风尘,先去梳洗吧……那些东西,晚些再议。”他摆了摆手,目光却再次穿透窗户,落回庭院中那几口沉默伫立的老窑身上。仿佛透过厚重的窑壁,他看到了里面正在缓慢冷却、孕育着无限可能的瓷胎胚胎,也清晰地看到了眼前这个“儿子”胸腔里,那颗同样在家族规矩与现实成就的烈火中反复煅烧、不知最终会显露出何等惊世纹路的“瓷心”。

他未曾料到,当年自己和老父亲那份惜才却无奈的默许,竟如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荡出如此巨大而深远的涟漪。这孩子,终究在没有路的荆棘丛中,踏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或许……她带回的这簇新火种,真能融化那些盘踞百年的坚冰?

孙然然躬身行礼:“是,父亲。”转身退出书房的刹那,她紧绷的肩背微微松弛了一瞬,却在脚步踏出门槛、重新置身于熟悉又陌生的庭院时,再度挺得笔直。

院中老窑的余温透过青石板,温暖着她因紧张而冰凉的指尖,却也无声地昭示着前路的重重荆棘。这一次归来,她心中燃起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她定要证明,这传承千年的窑火,认的是手艺,是赤诚,是能孕育出惊世美瓷的心性,而非那层束缚天地的男女皮囊!

团圆的家宴,气氛微妙。孙然然以“孙然”的姿态,向父母家人简略叙述了凉州经历,只道是机缘巧合救下了遇险的葛斯梦,又恰逢官兵巡逻解围,轻描淡写地抹去了所有惊心动魄。母亲眼中含着泪水,却也只能频频点头。

姐夫乔新的目光,却像淬了冰的针,在看似敦厚热情的表象下,不动声色地刺探着这个愈发清秀俊朗的“小舅子”。

她越是风光,事迹越是轰动,待揭穿她女子身份的那一刻,这“欺世盗名之徒”的狼狈,才会更加精彩!孙家的一切,终将落入他的掌心!他殷勤地给孙然然夹菜,笑容满面:“小弟多吃些,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回来就好,好好补补!”

关于靖王,孙然然只在私下无人时悄悄告诉了母亲。母亲惊得捂住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与叮嘱:“兹事体大,暂且莫要声张。”孙然然点头,她心中早有盘算。恢复女儿身并非当务之急,她要以“孙然”的身份,在瓷镇上掀起更大的波澜!她要改进窑炉,优化烧制工艺,将凉州瓷与晶瓷的精髓融入本地瓷脉,更要借靖王之力,为瓷镇的民窑打通更广阔的商贸之路!待这一切尘埃落定,根基稳固,再捧出圣旨,昭告天下!

孙母看着灯下女儿晶亮的眼眸,听着她描绘那波澜壮阔的未来图景,心中感慨万千,满眼欣慰与骄傲:“三年啊……我的然儿,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爬树掏鸟窝、想法子溜进窑厂的小淘气包了……你二姐若在天有灵,瞧见你这般出息,能助国助人、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不知该有多欢喜!”

提到二姐,然然眼圈微红,立刻像幼时那般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撒娇般地蹭着:“娘,不伤心!二姐在天上一定高兴着呢!她肯定一直在看着我、保佑着我!”

站在熟悉又陌生的窑口前,孙然然胸膛里翻涌的,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游子归乡之情。那是一种近乎悲壮的使命感。她像一个披荆斩棘的“盗火者”,以男子的身份,“窃取”了家族世代相传、却不容女子触碰的技艺之火,将它带向万里之外的荒芜之地,又在绝境中点亮新的火种,如今,她要带着这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故土的窑炉!

周遭族人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传统偏见的无形目光,宛如沉重的压力,却也更如砥石,磨砺着她心中的决心——她偏要在这百年的枷锁之下,用这“偷”来的技艺,烧出比任何人都要璀璨夺目的瓷器!这份破釜沉舟的信念,让她的背脊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挺得如同窑厂中最挺拔的烟囱,坚不可摧。

接下来的时日,孙然然毫无保留,将自己远赴西域、呕心沥血钻研三年的新技艺精髓——从胎土配方的微妙比例,到釉料调配的独家秘诀,再到那掌控着瓷器生死命脉的火候关窍——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瓷镇渴望改变的匠人们。

当第一窑融合了新法烧制的瓷器,在万众期待中开启窑门时,那莹白如玉、几近透明的胎骨,那流淌着宝石般光泽、变幻万千的釉彩,让所有围观的、经验最丰富的老瓷工都惊得瞪大了浑浊的眼睛,纷纷围拢上去,指尖颤抖着抚摸那温润如凝脂的瓷面,口中只剩下反复的惊叹:

“神了!真是神了!”

“这胎骨……这釉色……这火候的把控……简直是鬼斧神工啊!”

“了不得!了不得啊!孙小郎君这手艺……咱们瓷镇有了这本事,日后烧出的瓷器,怕是要有挡也挡不住的绝世光华,挣也挣不完的锦绣前程了!”

整个瓷镇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官窑的订单簿上朱笔勾画不断,民窑的窑口更是日夜不熄,青烟袅袅,直上云霄。叮叮当当的劳作声、窑火燃烧的噼啪声、匠人们充满干劲的吆喝声,谱写了一曲前所未有的繁荣乐章。整个镇子都沉浸在一种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巨大喜悦之中,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对丰衣足食、前程似锦的美好憧憬。

就在这片欣欣向荣、欢腾鼎沸的气氛达到顶点之时,宣旨官差那肃穆的身影踏入了热火朝天的窑厂。明黄的圣旨在一片肃静中展开,宣旨官那庄严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原凉州官窑陶官孙然,公忠体国,技艺精湛,远赴异域,传播瓷艺有功,于平江府破获巫神邪教一案中,更显智勇忠义……特擢升为窑务司吏,专司瓷镇民窑改良、技艺革新、外域通商诸务,即日接任!钦此!”

圣旨的余音尚在热浪滚滚的窑厂上空回荡,人群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与祝贺声。然而,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中,乔新眼中压抑已久的精光如同淬毒的闪电骤然爆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堆砌得无比热络、无比真诚,仿佛比任何人都要欣喜若狂!

“好!好啊!小弟!”他箭步上前,声音洪亮得如同擂鼓,彻底盖过了周围的喧闹。他没有丝毫顾忌地伸出大手,那力道如同铁钳一般,重重拍在孙然然单薄的肩膀上(拍得她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与“自豪”,环视着激动的人群,尤其在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变得无比庄重恳切:“天大的喜事!光耀门楣啊!为我们孙家挣下了泼天的脸面!”

他猛地拔高声音,如同在祖宗祠堂前宣告誓言,“此等光宗耀祖之盛事,岂能马虎?!必须大开祠堂,焚香沐浴祭告列祖列宗!求祖宗在天之灵,护佑我孙家瓷业,代代昌隆,香火永续,千秋万代!”

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冠冕堂皇,充满了对家族荣耀的无限虔诚与欣喜。

然而,无人窥见他胸腔里那颗如同被滚烫窑火反复炙烤的心——灼痛中翻涌着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狂喜!多年蛰伏,装聋作哑,看着她一步步走上神坛……终于!终于等到了这梦寐以求的时刻!祠堂肃穆,列祖列宗在上,宾客满堂,众目睽睽!

他定要亲手撕下这层伪装,让这个“欺世盗名”的“小舅子”,在祖宗冰冷的牌位前,在所有人惊愕鄙夷的目光中,粉身碎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天幕:皇帝聊天群

宁得岁岁吵

当我在地铁上误连别人的手机蓝牙后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