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此刻已经过了亥时,江宁梅家。
“家主,门口来了五人。”弟子站在书房外,“为首的女子有墨玉令牌,她身后跟着一深红色长衫头戴斗笠的女子,另外三人皆是水墨长衫,一女两男。”
“墨玉令牌,水墨长衫……”梅忖正与梅琮准备下个月的计划,“是少主,她怎么和水墨阁的人混在一起。”
“来者不善,做好准备。”梅琮如今梅花落功法大成已经是江南顶尖的武者,但水墨阁那些妖怪平常都与世无争,这次怎么忽然入了城。
“我这就调集精锐回府。”
府门前。
应萱以素纱遮面,手里握着鹤羽剑,身后站着叶言之与水墨阁三人。
“少主来江宁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梅琮朝着应萱鞠了一躬,目光已经绕过她看向水墨阁那三人,相似的水墨色长衫,皆容貌俊朗神色从容,除此之外还有一戴着斗笠红衣女子,只是压得太低看不清脸。
“不过是顺道经过,想起叔叔与梅老家主多年的交情想着来祭拜一下他老人家。”应萱收起墨玉令牌。
“家父的祭坛就在郊外山中,只是天色已晚,少主不如在府上住一夜。”梅琮邀请几人进门,转身时给梅忖递了眼神。
整座梅府比起江南门还要大一倍,进门后便是前厅,院中种满了红色梅花树,不少花瓣落在地上。
“好像要下雪了。”走在最后面的欧阳鸣话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叶言之抬头发觉夕阳已经被云层掩藏,空气中寒气也愈发重了。
“怎么是你……”梅淌一直跟在梅忖身后,直到叶言之抬头时才看清斗笠下的那张脸。
“凤鸣斋的叶少侠……”梅琮在叶言之与应萱之间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伤到了自家人。”
“既然已经无事,也当是小辈之间切磋一下罢了。”梅忖并不把叶言之当回事。
“她是我的徒弟。”应萱冷眼看着梅忖,片刻后笑了一下,“这梅林也看够了,该说正事了。”
“少主这话什么意思?”梅琮将手背在身后。
“隐楼的规矩不知道梅家主是否记得?”应萱将一封卷轴抛给梅琮,“从天宇四十年至如今梅家一直背着隐楼接生意,最近两年更是把手伸进了洛阳。”
“为了钱嘛,不寒碜。”梅琮抬手将卷轴打个粉碎。“所有人听令,此人假冒少主,杀无赦。”
梅林中埋伏的弟子全都冲了出来,百余人对战应萱五人。
“这么多人。”元妙抖了抖袖子解下背在身后的卷轴。
“表妹,你得加钱喽。”欧阳鸣展开折扇。
“一个人十金。”应萱直接盘腿开始打坐,“你们先打着,我睡一觉。”
一时间梅林内刀光剑影,飞溅的鲜血与花瓣混杂在一起,倒地不起的梅家弟子越来越多。
“都给我上啊!”片刻后残余的弟子皆开始弃械跑路,梅忖杀红了双眼,冲向正在打坐的应萱,“先杀了你祭旗,再杀去藏锋山。”
数千梅花在内力驱动下入花瓣雨一般倾泻而下,其中包裹着肉眼不可见的无数银针。却见折扇从空中划过,花瓣雨被从中间分开,银针扎入一旁的梅树上,只是片刻便枯萎了。
“雕虫小技。”欧阳鸣踏风而来挡在应萱面前,“这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万树飞花。”
却见周围梅树不停的晃动,树梢上甚至是地上的花瓣皆随风起舞,花瓣雨所到之处皆摧枯拉朽,梅忖被击飞数米吐血倒地不知生死。
此刻梅琮满身是伤,暗红色的血浸透了暗灰色的衣服,眉骨上的伤痕划过了半张脸。
“都停手吧。”
梅琮摆了摆手,周围残余弟子皆四散而逃,梅林已经被夷为平地。
“隐楼做事赏罚分明,尔等此刻若是自尽,梅家其余人我不会动。”应萱走到梅琮面前。
“如今花家只剩下一个没有实权的少主和一个活不久的长老,那花固安不过是外人,凭什么让他来做这楼主。”梅琮早就对花固安有所不满,“今日你杀了我,日后还会有更多人站出来。”
“母亲在时便知道各地分部有异心,不处理你们不过是因为念及旧情。”应萱只需要以雷霆手断灭了梅家,今后便再无人挑战藏锋山,“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老夫明白了。”梅琮取出一根银针准备往自己太阳穴而去,忽然目光一冷反手就将针飞向前方。本就一步之遥,换作一般人是躲不过去的。
“诶。”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应萱已经出剑,梅琮身首异处,脑袋滚落转了几圈,眼睛和嘴巴还张着,刚刚掷出的银针此刻被劈成两瓣落在地上,在剧毒腐蚀下土壤变成黑色。
“师父,你没事吧。”叶言之小跑上前。
“没事,只是剑脏了。”应萱从袖口取出手帕擦干血渍后便丢在一旁。
随着梅琮的死,其余人完全失去了斗志,随后清理现场时又看到梅忖与其弟子梅淌的尸体。负责清理现场的人也是梅家的,应萱决定对未参与的人网开一面,毕竟江南的事务庞大暂时还需要有人接手。
“见过少主。”福运客栈的小屏便是梅家暂时的主事人。
“你不是福运客栈的店小二?”叶言之对她有些印象。
“还得多谢梅屏帮忙拿到账本。”应萱早就和她对上暗号。
“梅家所作之事万死难赎罪。”梅屏对应萱做了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听从楼主与少主调遣。”
“梅家百年基业差点毁在这两人身上。”应萱看着被毁坏的梅林叹了一口气。
“夜已深,不知少主可有住处。”梅屏已经命人收拾客房了,“后院有几间上佳的客房。”
“如此甚好。”
地下落了一层薄雪,后院客房内点起了炭炉。叶言之打开窗户看着空中时不时飘落的小雪花,比起洛阳来这里的雪实在太小了。
“红梅印雪,这倒是很应景。”应萱打了热水准备洗脸睡觉,“明日一早还得出城,早些休息吧。”
“欧阳阁主到底再找什么人?”叶言之昨日光听应萱和欧阳鸣在那打哑谜。
“他的哥哥。”应萱也只是再隐楼档案记录中知道了欧阳家发生的事情,“欧阳鸣和他哥哥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一个是世家大族的接班人,一个却是魔教余孽。”
“原来他有这样一段往事,那为何又成了水墨阁阁主?”叶言之问。
“他哥哥身份被有心之人利用,遭遇所谓正派绞杀,又被欧阳家断了关系建立了如今的万古派。”应萱叹息一声,“欧阳鸣与他兄弟情深,自愿与家族断绝关系入了江湖,他一直想找到哥哥带他远离纷争。”
“两日后就能在江南门兄弟相见了。”叶言之想起自己和叶家,不过是个庶女随便也就舍弃了。
“快关窗睡觉,这江南的夜还是太湿冷了。”
“哦……”
翌日清晨。
雪下了一夜,院内攒了一层雪,应萱醒来时便听到扫雪的声音。
“禹儿。”应萱推开门便看到门口已经扫出一条路到院门处,也看到了叶言之忙碌的背影。
“江南的雪容易积攒成冰,得及时扫开才不会在走路时滑倒。”叶言之衣服上沾着不少雪。
“别着凉了。”应萱抬手用内力烘干她衣服上的雪,“跟我出门一趟把东西取回来。”
“好。”叶言之将扫帚放好。
尽管天气寒冷,但街上起早的人却很多,早点铺子里外坐满了人。叶言之看着笼里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有些饿了。
“老板打包点肉包子,再打些豆浆。”应萱早就看穿了,“你呀你还是想什么都放在脸上。”
“这不是你在呢。”叶言之几口便是一个肉包,“再说了我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可以放松几日?”
“见微知著。”应萱抬手打了一下叶言之的脑门,“这世上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嗷……”叶言之摸了摸额头,“疼……”
“诶,真是长不大。”应萱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不远处。
“小姐,那个好像是叶少侠!”
“是吗,我看看。”
苏薇与侍女融晴准备去江南门看江湖武会最后一日的决赛。融晴拉了一下缰绳让马车慢了下来。
“她是谁?”苏薇注意到和叶言之说话的女子似乎与她十分亲昵,这女子虽然隔着面衣依旧是明艳动人。
“没见过。”融晴摇了摇头,“会不会是她在凤鸣斋的师姐?”
“马车路过时停一下。”
很快苏家的马车就在叶言之面前停了下来。
“叶少侠,请留步。”融晴从马车上下来,很快苏薇也跟着走下来。
再见时,叶言之有些意外,关于在探索孤藏阁的时候遇到苏薇的事情,自己并未告诉师父。
“苏薇看到叶少侠现在气色红润,应该已经痊愈了。”苏薇朝着两人行礼。
“多谢苏姑娘挂心。”叶言之赶紧回礼,“师姐,这位便是当时在江南门照顾我的苏薇。”
“凤鸣斋常萱见过苏姑娘。”应萱从苏薇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路上耽搁了数日,不然也能早早在江南门见过。”
“看两位是往城外走?”苏薇目光一直聚焦在叶言之身上。
“是我来着师姐去城外紫云山看雪。”叶言之将装包子的袋子递过去,“苏姑娘要不要来个肉包子。”
“多谢。”苏薇拿出一个,“我们正好路过紫云山,可以一起坐车出城。”
“如此甚好。”应萱点了点头。
车内空间有些狭小,叶言之与应萱分别坐在苏薇左右手边,马车晃晃悠悠往紫云山的方向。苏薇此时才仔细打量起叶言之的师姐常萱,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容颜姣好皮肤白皙,腰间挂着的佩剑绝非凡品,叶言之对她似乎格外尊重。
“洛阳的雪不是应该比江宁的好看?”苏薇问。
“每次下雪师姐都会带我去西山小住几日。”叶言之掀开车帘,“天气寒冷对于修炼内功是极好的。”
“我凤鸣斋弟子修习的内功喜凉不喜热,只是禹儿最近受了些内伤,还是得注意保暖。”应萱抬手便将叶言之的手拉下下来。
“可惜不能看到叶少侠在江湖武会上大展拳脚了。”苏薇叹了一口气。
“日后有的是机会。”叶言之见马车已经到了紫云山附近,“我们二人在此处下车,还是不要耽误你看决赛了。”
“好。”
马车停下,师徒二人跳下车。
沿着紫竹林往山上走,雪地上留下了两行足迹,虽然地面被雪覆盖,但叶言之还是找到了藏东西的地方,那是一座已经很久没人祭拜的山神庙。
“就在这。”叶言之从包袱里拿出小铲子开始挖。
应萱看着附近那小小的山神庙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便将剩余的包子堆在那破损的小碗中。
“愿来年平安喜乐。”
日光越来越充足,雪开始融化,时不时便有水混着雪落下。地上挖出一个两尺深度的坑,叶言之将包着油皮纸东西拿出来。
“本来第一夜便能找到,但惊动了守卫,好在梅忖帮我了一把。”叶言之打开油皮纸,里面放着一巴掌大的匣子,八面皆刻着不一样的花纹。
“若是被他毒死,只能我亲自去取了。”应萱打了一下叶言之的脑门,“两次逼出封穴针,你就不怕武功全废了?”
“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叶言之将匣子递给应萱,“孤藏阁就是难找些,里面放着不少奇珍异宝,为何雇主只要这个小东西?”
“八宝匣由大师仲奇所制,八个面对应八种不同的解法,世间一共有六个。”应萱仔细看了一下,“没错这是真的。”
苏府。
苏良快步走进书房,此时一穿着玄衣的老者正与苏哲说这些什么。
“大人、舒老。”苏良神色匆匆。
舒老原名舒儒,曾是禁卫副统领,如今已经五十有五,辞官后一直跟随苏哲。
“何事?”苏哲问。
“护送小姐的暗探来报,出城时遇见了那凤鸣斋女子叶言之。”苏良将探子汇报的密信与画像交给苏哲,“小姐邀请她们同行,出城后在紫云山附近下车,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这不是……”苏哲将画像展示给舒老看。
“是应老贼的女儿应萱。”舒老点了点头,“据说父女二人已经反目,已经失踪了好些年,这模样倒是越来越像她母亲花漫江。”
“当年应义清执意要娶这江湖女子为妻,我等皆以为他是陷入了儿女情长。”苏哲当时确实看低了应义清,“竟然没想到他在朝野中声望愈来愈大,就连皇上也被其蒙蔽。”
“大人不必自责,如今皇上已经看出应义清的狼子野心,扶持七殿下为太子就是为了制衡他。”舒儒这次来便是带着洛阳最新的情报,“或许不久后,大人便能回洛阳了。”
江南门。
武会决赛结束后已经接近黄昏,各派似乎并不想久留尚未吃晚膳便陆续离开。
“掌门,没人愿意留下来对抗万古派。”独孤千驹走进家主房间。
“被吓破胆了。”独孤行九并不意外,二十年前围剿万魔派时江湖盟高手折损大半,导致整个中原武林人才凋敝,“如今万古派虽然声势远不如当年的万魔派,但听说他们吸纳了不少江湖败类。”
“关于他们的情报几乎打听不到,具体是那些武功路数也无从得知。”独孤千驹将收到的密信递给独孤行九,“掌门可听说过隐楼?”
“荒谬。”独孤行九看完密信内容差一点吐出血,随后用烛火点燃,“竟然要我们独孤家听凭他们调遣一百年为代价,分明就是想羞辱我们。”
“魔教来势汹汹,独孤家百余口人以及三十年的基业或许在这一战后便会消失。”独孤千驹自小便不能习武,原本等独孤行九百年后便将江南门交给独孤武,但如今的独孤武虽然以及展露武学天赋,但比起江湖上那些老怪物还是差的太多。
“将武儿和雁儿支走,我已经飞鸽给万古派递挑战书让他们明日一早来。”独孤行九决定趁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做最后一搏,“武儿深得独孤家武学精髓,而雁儿有经商的天赋,独孤家日后交给他们打理再好不过。”
“可是掌门……”独孤千驹眼神里全是担忧,“你的身体……”
“反正只能再活两日,若是赢了可震慑魔教,若是死了便也算了却恩怨。”独孤行九抱着必死之心,“今夜便安排门内弟子转移,日后江湖上的事情就看年轻一辈了。”
“那就按掌门说的办。”
回城的苏家马车上又挤着三个人,独孤武和独孤雁准备进城采买。
“要不今天就在我家住一夜?”苏薇拉着好闺蜜独孤雁的手,“给我讲讲江湖上的八卦。”
“好呀,最近搜罗了好多呢。”独孤雁很是兴奋,自从开始筹备江湖武会后就没能离开过,“哥哥,明天晚一些再回来吧。”
“今夜带着物资很难赶回来了。”独孤武此时并未起疑,之前也经常带着妹妹一起入城采买,“我只是担心……”
“只要有阿翁和哥哥在,定让那万古派有来无回。”独孤雁并不知道独孤行九中毒之事。
“对只要有阿翁和我在,一定会护着雁儿安全。”独孤武抬手摸了摸独孤雁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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