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一起走吧,丹砂
山荷和茯苓回到六楼时,丹砂、贾尘和小元子正围着牌桌打马吊,灵芝、紫苏、芍药坐在一旁,吃着芝麻糖说闲话。
紫苏最先发现人影,一骨碌从椅子上跳起来:“人回来啦!”
茯苓满脸疲惫,一屁股坐在了紫苏的椅子上,灌下一杯酒方才开口:“累死我了,以后可别让我和山荷大小姐出去了,平时伺候一个芍药就够呛……”
芍药立马瞪眼:“你说什么?”
山荷冷冷扫了一眼:“我们去干活儿,你们几个倒是好兴致呢!”
紫苏咯咯笑道:“好姐姐,你可看看这牌桌上有多少牌呢。”
茯苓又喝一杯,探头看了一会儿,说:“我没看出什么猫腻儿。”
紫苏一摊手:“小元子出二万,她俩立马也跟出二万;丹砂出七索,另俩人也七索,几轮下来白打一样!怎么就这么巧,全撞牌?”
丹砂笑:“管得这么宽?一人抓三十张牌,难免有一样的呢。”
芍药哼一声:“二姐是老实人,让她作判官,你们每个人都把袖子抖开让她看看!”
小元子跳将起来:“不可不可!小元子袖子脏得很!恐脏了灵芝姑娘的眼呐!”
众人笑作一团。
丹砂也笑,然后推了牌,意思是说正事。
芍药站了起来,同山荷一起,一前一后竟然脱起了裙子。
动作过于突然,贾尘立即闭眼,小元子眼睛张了又闭,忙不迭转过身去。
六位姑娘齐声大笑。
紫苏凑到贾尘跟前,轻轻刮了他鼻尖一下:“真是误会贾大人了!以为是假浪子,没想到是真君子!”
小元子双手捂脸,叫道:“姑娘们是闹哪一出啊?不要逗我们啦!”
司徒恬没看错,那巨大若伞盖的裙摆之下,另有乾坤。
山荷从裙底取出一个铁盒,交给丹砂。
盒子上狰狞的熊头标志,通体寒气,摸上去一层霜,应该是了。
丹砂拍拍贾尘。
贾尘睁眼,毫不迟疑上手开锁。
盒子打开,扑面而来的寒冷,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变冰窖了。
小元子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贾尘的鼻尖上一层霜。
盒子里是一块冰。
丹砂说:“必是长陵山脉山顶的冰块,才能冻住蛇胆。”
冰中赫然一块通体发紫的蛇胆,隔着冰透出诡异的光。
“这冰能维持多久?”贾尘问。
“这玩意儿藏在地库第三层,围满了冰坨子,”山荷答,“想必是差人会定期换的。”
丹砂接上:“北城城下有一条暗河,那是我的秘道,五六日便可入中原大运河。”
贾尘点头:“事不宜迟,小元子立即出发。”
“灵芝已备好船。”芍药说,“我和山荷再去多取些冰块。”
事关重大,姑娘们纷纷散去准备,不再嬉闹。
“对了,”丹砂勾勾手,紫苏已经带着一件大氅走来。
丹砂亲手替小元子披上:“路上冷。”
小元子脸腾地红了,他低头拉拉衣服:“多谢丹砂姑娘。”
紫苏碰他肩膀:“你这就感动啦?那本姑娘陪你,又怎么说呢?”
贾尘这才发现紫苏身上也穿了虎皮大氅。
“小元子、小元子会划船!”小元子赶紧说,“还是不麻烦紫苏姑娘了……”
“她是划船好手,”丹砂平静道,“你顾着蛇胆,她顾着船,莫要分心。”
“不要分心听到没!”紫苏转转眼珠,“尤其是不要分心看本姑娘!”
小元子本就红的脸更红了,自从丹砂亲手给他披上大氅,他好像被毒哑了,只会点头。
暗河就在千秋雪地下。
丹砂打开机关,一条宽河铺展在眼前,一望无际,一艘乌篷船停在码头,同中原无异。
小元子吸吸鼻子,想到又要和贾尘分开,说:“大人照顾好自己,吃饭睡觉,冷了添衣……”
他絮絮叨叨还要再讲,紫苏不耐烦打断他:“行了行了,千秋雪还缺你这几句?快走罢。”
贾尘摘下铠恩慈送她的朱砂手串,套在他手腕上:“一路平安。”
“大人……”
小元子眼圈微红,紫苏却已经跳上船:“你再磨蹭?我不等你了!”
小元子回头怼她:“你懂什么?!我从小就跟在大人身边,这种心情岂是你能……”
“我有什么不懂的?”紫苏回怼,“我也是丹砂姐看着长大的呢!”
丹砂抱手臂,紫苏见状立即收声。
“路上小心,”丹砂说的话和贾尘一样,“出门在外,互相照应罢。”
乌篷船走远,水面恢复平静。
贾尘不知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了一分。
“听命吧,”丹砂出声道,“你信不信命?”
外面的月光隐隐从墙缝中透下来,贾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出去走走?”
丹砂取面纱蒙了头,贾尘学她,二人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街上走。
有人卖炒栗子,香香的热气可以抵消一些离别之情。
贾尘买了一袋,两人就不时掀起面巾,飞快地往嘴里送一个。
“紫苏是为何?”贾尘说,“还是你想离开北境?”
“她母亲生下她便逃出去了,一个外邦女子,听说逃到江南去了。”丹砂说。
三言两语,便是一个伤心的故事。
“她在千秋雪长大,嘴上不说,心里是惦着她娘的。”丹阳侧身去拿栗子,“去看看也好,或许天道盟可以帮忙找人呢。”
一个外邦女子,不大会说汉人的话,手无寸铁,从北境到江南,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呢。
贾尘问:“你想不想走?”
“走去哪儿?”
贾尘没回,意思明显。
丹砂淡淡道:“不如聊聊蛇胆?”
“如何?”
丹砂不怕被人听到,随意道:“蛇胆我想拿便拿,莫说蛇胆,就是天上的月亮,我想拿走,他也不会说什么。”
“他府里一半的钱都是我挣来的。我留你,是为他女儿,报他的恩;我拿蛇胆,是我能。”
她说得云淡风轻,美丽如她,想必为了司徒万里做了不少辛苦事。
“铠公公也是如此吧?只是中原情况比北城复杂多了。”
北城晚上的寒意沁入骨髓,街上没什么人了,只有她二人吃着炒栗子。
不知不觉走远了些,回过神,竟不知到了哪座小山坡。
丹砂指着远处的塔楼说:“那是红石的哨塔。”
出了雪霜镇的长陵山脉叫红石山,红石山下的红石小镇也安排了司徒万里的人。
“百姓无所谓谁是老大,只要能吃饱。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地里刨不出粮来。”
“爹娘死得早,北城天寒地冻,欺负过我的人都死了,”丹砂道,“连恨的人都没有。”
“我现在连梦都不做。”
风吹开她脖颈的绸布,贾尘看到她颈侧一道淡淡的疤,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丹砂没察觉,专注欣赏夜景。
贾尘说:“我以前觉得秘卫府就是天命,秘卫府生我生,死我死,人不是人,至少秘卫府的太监不是。”
丹砂笑:“你又不是太监。”
“我是他们的头,”贾尘伸出两个指头,“皇上,义父,然后是我,二人之下。”
丹砂哼一声:“莫说太监了,便是皇上也没有你这样的好桃花,宫里有几个女人喜欢皇上的?”
贾尘笑。
丹砂随手捡起一粒小石子扔她:“你倒是会,跑的这么远。”
贾尘没躲,小石子打在她肩上又弹开,往山坡下滚去。
“你又知道了。”
丹砂又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明摆写着“我可是丹砂”。
“既然没法决定,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世道这么乱,很难说。”她又说。
也许是某个瞬间,也许是天上的明月,也许是四下寂静无声丹砂的长发轻拂在空中,贾尘第一次意识到她和丹砂之间有种东西在流动。
也许丹砂没有,是她。
她不知道丹砂说的“决定”是什么,是指某个人,某件事,还是某个地方,不管是什么,就像她和丹砂之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都不准备深究。
突然传来“咚”的一声,二人一愣。
“不会是刚才那里小石子吧。”她探头往下看。
好家伙!
哪里是小山坡,分明是万丈深渊,漆黑一片,一眼望不到底。
一只手忽然掐上贾尘的后颈,冷不丁一声:“此为断情谷,是由负心汉的尸骨堆成的。”
丹砂贴近,朝她耳边呵气:“贾大人,你怕不怕?”
贾尘笑道:“我还不想死。”
丹砂手已探进她衣里两寸,冰凉的触感像蛇般滑腻。
“你背我回去。”
“什么?”
“没听见?”
丹砂手还要再往里伸,贾尘忽地蹲下。
“上来。”
丹砂挑眉,慢慢趴上去,靠在她肩头。
贾尘背着她往回走。
“可别摔了我,姐姐可是千秋雪的头牌。”丹砂调侃道。
“也给旁人一个机会,皇帝还要轮流做呢。”贾尘回。
丹砂双手摩挲着贾尘的脸:“啧,这么俊,不舍得掐呢。”
贾尘突然发力,背着她快跑起来。
丹砂没再说话,搂着贾尘的脖子,黑夜中二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拉得好长好长。
跑了一会儿,贾尘脚步放缓:“北城也没什么意思,既然紫苏走了,你也走吧。”
丹砂怔愣,半晌道:“别给我来救风尘那套。”
“不是,”贾尘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你也想呢。”
“好啊。”丹砂一口答应。
贾尘侧过脸,有些不信:“当真?”
看不到丹砂表情,只觉得她语气平静:“我一直在考虑呢,你同小郡主走时,我也一起吧。”
“当真?”贾尘又问。
丹砂笑:“贾大人何时变这么啰嗦?”
千秋雪早已打烊,整座酒楼黑沉沉的,唯独六楼亮着灯,许是灵芝在等着。
丹砂倚在她背上,声音慵懒道:“送佛送到西,送我上楼吧。”
刚推门,一片亮光扑面而来,除了四位歌姬,还有一个人。
红衣少女坐在正中,手里捧着茶盏,神色清闲。
“你回来了?”
司徒恬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一瞬。
“哦?是小郡主啊?”
丹砂不紧不慢地说道,目光扫了一圈,抱得贾尘脖子更紧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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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一起走吧,丹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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