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订婚
寅时三刻，贾尘去了长陵山脉。
今日，是她“订婚”的日子。
长陵山脉有“不老山脉”之称，保佑着司徒家世世代代，因此凡是重大场合，都需要敬长陵山神。
贾尘穿朱红锦衣，衣袖描金线，腰封紧束，胸口绣熊头，是司徒家徽。
司徒家的新晋驸马束发佩剑，骑白马走在马队中间。
沿途皆是重兵把守，山路崎岖，越往深处越冷。
就算当时她和小元子上了山，不等找到大王蛇，便会死在山里。
司徒恬不在，敬山神是“男人”的事情。
北境女子性格泼辣，却仍然没有同等的地位。
也许真的该轮到女子做皇帝了。
冷不丁想起黎熠熠的脸，贾尘愣一下。
“驸马爷，该您了。”川子说道，他是司徒万里的侍卫。
贾尘眯眼看，天色尚早，一片雾蒙蒙，她深吸一口气，拉开弓……
“三杯酒敬山神，喝完了要打猎。”司徒恬告诉贾尘。
贾尘并不陌生，仁宗每年春秋二闱，她常带着秘卫府的太监暗中护驾。
“猎什么？野猪？野鹿？”
“不一定，”司徒恬摇头，“若是山神喜欢你，自然会放东西出来给你猎。”
“也就是说，”贾尘总结，“我若是猎不到东西，咱俩就掰了？”
“未必，”司徒恬笑，“听说五姐夫当年连只麻雀都没看见，空山一片！”
“好在士兵早有准备，偷偷放了三只鹰。”
贾尘点头：“不错。”
“不错？”司徒恬瞪眼，“这叫什么不错？一箭不中，后来又放出兔子鹿一堆，都没碰着，太阳都照屁股了才蒙中一只，后来落了个外号，你知道是什么不？”
“瞎眼驸马！”司徒恬叹一口气，“瞎子都能中他都中不了……”
贾尘很想提醒她毕竟她们这个婚约是假，离开北境是真，射不射的中也没那么重要。
只是司徒家人多嘴杂，她这个假驸马若是表现得太草包，也确实对不住司徒恬一片真心。
“我应该不至于，”贾尘说。
司徒恬瞟她一眼：“你自求多福吧。”
贾尘不信神，至少在铠恩慈中毒之前是不信的。
但自从踏上北境之旅，她变得虔诚了许多，其实很多时候她也不确定该求哪个佛，该拜哪个神，至少这次上山有了一个具体对象。
对山神许愿，贾尘不想废话太多，她这样想着拉开弓。
让北境的女儿出去看看吧！
天地寂静。
贾尘不急，心中又默念了三遍。
让北境的女儿，出去看看吧！
让北境的女儿，出去看看吧！
让北境的女儿，出去看看吧！
忽地天摇地动，山风骤起，山中惊鸟扑腾，一只大雕破雾而出。
不等其他人反应，贾尘已经夹了下马肚子追了出去。
白马疾驰，她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正中那雕的翅膀。
那雕惨叫一声，从空中栽了下来。
士兵捡了雕回来，贾尘下马，将雕献给司徒万里。
“大将军，小婿献丑了。”
川子开口：“哎哟驸马爷，见外咯。”
贾尘不解。
川子笑：“叫岳父大人呐！”
贾尘咬咬牙：“岳父大人！”
司徒万里表情稍稍松动，他挥了挥鞭子，对贾尘说：“下山时同我一道，莫要在马队后面。”
贾尘差一点就被司徒万里打动了。
她同司徒万里并肩骑马下山，司徒万里问她具体种种，大到行军打仗，小到各类茶叶，贾尘皆对答如流。
司徒万里边听她说话，边伸手给她整理衣领。
贾尘吓一跳，松开缰绳自己整理。
一松缰绳，马就想偷懒，司徒万里又腾出手训马。
一时间二人有点手忙脚乱。
司徒万里大概也觉得有点好笑，哈哈笑两声，贾尘也微笑。司徒万里盯着她看，突然说：“甄儿年纪轻轻，竟然比我亲生儿子还要强上几分。”
贾尘说：“我只是同师父学了几年，花拳绣腿，不足挂齿，远不及几位哥哥骁勇善战，是大将军……”
她看司徒万里表情，赶紧改口：“岳父抬举我。”
司徒万里喜笑颜开：“性子还谦虚，有你同恬儿一起，我才放了心。”
他已在北城置下一处三进三处的小院，依照司徒恬的喜好布置，还带了一个小马场。
“你们先在那里住着，成亲后你若是喜欢，可以来我这里找个差事做做；若是恬儿粘人，你便陪她，等她怀了孩子，你们再换个大院子，多点人伺候也好。”
司徒万里说完勒了下马。
他在等贾尘谢恩。
贾尘忙不迭感谢。
司徒万里又说：“我的眼光不会错，山神也不会！”
等到了宴席上，司徒万里的喜爱之情又放大数倍。
这场订婚宴其实就是一场家宴，来宾除了家人，便是他麾下最信得过的部下。
司徒万里举杯说：“常听人说姻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挑女婿，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更得谨慎……”
他话音未落，一粗犷男子笑着打断：“将军这话说得，若您算小门小户，那我们怕是得去犁地种田当牛做马了！”
这是司徒万里的亲信，秦校尉。
众人哄然大笑，司徒万里也跟着笑：“老秦你这张嘴……不过听我说完。”
他看了一眼贾尘，语气一转，带了几分郑重。
“我司徒家，山神庇佑，人丁兴旺，孩子也算听话，独独我这个恬儿，不省心！”
“不过现下有了甄儿，文能提笔，武能上马，行事端正，又有胆识！”
川子已将早上那只雕捧上来，放在席间。
司徒万里看向大雕的眼神温柔，：“山神为证，今日起，我认甄儿为义子，恬儿同甄儿，天作之合！”
“郡主来了！”
婆子高声一喊，众人皆回头。
正红色曳地长裙，披帛加身，绣一朵并蒂莲，头戴嵌珠金钗凤冠……
像一个乖巧的布偶娃娃，司徒恬在婆子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太奇妙了，即使是假的，贾尘仍然生出一丝期待。
期待。
这段时间，她心里只有蛇胆，蛇胆是她唯一的希望。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订下誓约，相伴到老，对于别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却是司徒恬拼命想要逃开的日子，是贾尘从来没想过的日子。
期待。
贾尘在此时终于忘记了蛇胆，她看着司徒恬一步一步走过来。
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未知的未来。
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司徒恬起疑了，她低声道：“你傻啦？”
贾尘说：“你真好看。”
司徒恬脸腾得红了，和裙子一个颜色。
贾尘又说：“你剪头发了。”
司徒恬惊喜道：“你发现了？”
原来今日清晨，收拾逃跑的包袱后，她瞧见铜镜里的女子，长发及腰，像极了她母亲她姐姐，一个即将被打扮成人偶的女子，从此没有了姓名，成为丈夫的附属。
于是她拿起剪刀，“唰”地剪下。
嬷嬷进来时吓了一跳，满地乌发，还有一个齐耳短发的郡主。
司徒恬吐吐舌头：“嬷嬷差点气晕过去！盘发盘了半个时辰，头都快痛死了。”
贾尘好似从没见过一样，再三看她：“短发也美。”
司徒恬哼一声，傲娇道：“你知道就好。”
贾尘低声说：“山神同意了。”
“什么？”
司徒恬还要问，司徒万里已经举着酒杯转向她二人。
贾尘不理她了，抬手一饮而尽。
敬酒环节，贾尘这个假驸马爷还挺像样的，司徒恬的嘴几乎没碰过酒杯。
不管宾客说什么，贾尘都笑着接过，一杯接一杯地替她挡了。
几杯下肚，贾尘脸色更白了些，扇子半开着挂在腰间，司徒恬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少喝点吧，这酒烈得很，你会喝死的。”
贾尘低头听她说话，俩人靠得近了，像在咬耳朵，在外人看来倒有几分亲昵。
老秦见状打趣道：“这才刚订婚，小郡主便胳膊肘往外拐啦？我等为大将军出生入死，还不值得驸马爷一杯酒？”
“秦叔……”
司徒恬正要分辩，贾尘已抬手，一饮而尽。
她舌头都打卷了：“干了。”
“驸马爷爽快！”老秦大笑，拿起一缸酒往她面前一推，“干了这一缸，在我这儿便算过关！”贾尘方才趁人不注意，悄悄逼出些酒气，现在被人围住，无法运功。
司徒恬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秦叔这欺负人，她喝不了这么多！”
老秦笑得满脸皱纹：“怎么，小郡主是怕驸马爷喝多了晚上不能洞房了？”
司徒恬气得瞪眼睛，贾尘一手牵她，一手拎起酒缸：“有礼了！”
得，玉面修罗也得陪酒，贾尘咕嘟咕嘟灌着，心想她也算是给小狐狸亲身示范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轮到四姨娘时，贾尘勉强可以走直线。
司徒恬低声劝道：“认个怂吧，咱们好撤。”
“那是你母亲，”贾尘摇头。
她知道自己有酒气，不想熏到司徒恬，早松开了手，两个人有一段距离地小步前进。
“别以为我不知道，”贾尘扭头，带着醉意笑了一下，“你想塞一封信给她，然后自己偷偷摸摸溜走。”
“是不是？”
司徒恬被她说中，惊觉她说话竟还有条理，狐疑道：“你到底醉没醉呀？”
“酒不自醉人自醉！”喝了酒，贾尘笑容也比平时大，笑嘻嘻地走了。
四姨娘实在美丽。
难怪司徒恬这么漂亮，若是像了司徒家家徽的熊头模样……
贾尘欲敬酒，四姨娘拦了一下，温声开口：“驸马爷，容我先说几句。”
“恬儿被我们娇惯坏了，若她日后闹脾气，还请你担待。”
“听说你们是两情相悦，若你真能长久喜欢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驸马爷英俊潇洒，三妻四妾也不稀奇，我只盼她别吃太多苦……”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颤抖，她只这一个女儿，还没等再怀，将军的心思便转移到下一个女人身上了。
贾尘突然理解丹砂了，所有的女人，不管是中原还是北境，背后都有一个伤心的故事。
“娘……”
司徒恬轻唤，却被贾尘打断：“请母亲放心，我不会再娶的……”
“我有恬儿就够了。”
她目光清亮，声音干净利落，举杯一饮而尽，毫无醉态。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情”，有些人就是比别人更容易动情，有些人则相反……
小贾属于哪种我没想好，我感觉她也没想好[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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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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