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告别
无依错愕,贾尘轻笑:“很意外?”
那边无障捂着胳膊还想再攻,贾尘再一次轻巧躲过之后,又反身用力踢了一脚,无障整个人腾空飞出,重重砸在校场外石砖上。
守在外围的无明脸色一变,却只是默默收走他的剑,将他绑了两圈。
贾尘没有要他们过来,独自站在校场中央,对着无依无愿无慧。
扇子轻轻一展,贾尘说:“拿女子做要挟,你太轻看咱家了。”
她眼神冷淡,始终不曾在小狐狸与雪娘身上停留。
无依的剑更近了一步,低头对小狐狸说:“我说你错付还不信!这就是你掏心掏肺选择的人!”
说罢又看贾尘,作势要割了眼前短发女子的喉咙,恶狠狠地说道:“即然小千岁不在乎,那我便杀了!”
贾尘神色不动,唇角竟勾起一丝讥笑。
校场外的几人要急死了,他们一跃而起跳上校场要与那几人搏斗,几乎是同一时间,刷刷声音,箭雨袭来,箭矢精准地贴着几人耳边飞过,扎进了脚边。
地窖又透出一丝光亮,原来是在上方有个暗层,拉开之后是一排暗影连弩。
此为秘卫府特供,每次可连发五支箭。
小元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与无觉一起拉开弓瞄准。
“无依大哥,莫要让兄弟们难做!”
“哪一步?”无依狞笑道,“从铠公千岁最开始选了他的那日起,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下场!”
说着猛然一抹,推开小狐狸,直扑贾尘。
十八子是秘卫府武功最高强的十八个人,其中又以无依为首,他是除了无咎之外,可以与铠恩慈过招的人。
此时无明等人已经跳入了校场,贾尘将小狐狸交给他们,专心与无依对打起来。
无依力大无穷,手里的剑看似轻巧,实则由锻天铁打造,足有千斤重,劈下来如泰山压顶。
每次挥剑都发出低沉的哼鸣,二人对了几手,经过的地方都裂开了缝。
贾尘避闪不及,不得不抬起扇子接了一剑,手臂瞬间麻木,足下青砖被压得龟裂一寸。
“小千岁!”无依满脸悲壮,“你为何如此!”
贾尘不解释,竹林间场景历历在目,他们不知道铠恩慈已经一心求死,但凡恢复了一点理智便要自戕。
她动了真气才将人点了穴全身绑缚在床上。
贾尘冷眼相对,忽地提气,掌心真气震荡,无依只觉胸口一闷,连人带剑滚了出去。
钟鸣声不断回响在地牢里,声音之大几乎震得众人耳膜欲裂,气血翻涌,下意识捂住耳朵。
“这……”无依捂住心口,“是大悲掌法!”
贾尘神色冰冷,走到无依面前,他以为必死无疑,下意识闭眼。
突然一声巨响,无依身旁的剑立马断为两半。
紧接着一声惨叫,原来是胳膊离剑太近了,挨了掌风,竟齐肩而断,断口平整如镜。
连续两招铠恩慈的大悲掌法,出手又快又狠,众人又惊又惧。
一片寂静中,贾尘收了掌,凉凉地说:“第一招为钟,第二招为断,咱家送你的。”
钟声余音犹在,她转身走下校场,离开了地窖。
贾尘回到了铠恩慈的卧房。
前日晚上他又恢复了理智,贾尘和他对了几掌,仗着自己年轻底子好,将铠恩慈打晕,绑在了床上。
小元子也赶了回来,在门口和贾尘相见。
“她二人无碍,”小元子知她挂念,赶紧汇报,“无觉已经带人去蔗梨大夫那里了。”
原来贾尘早就预料到无依等人要反对,她知道凭自己的武功足以击退他们,可是她还是不忍心。
秘卫府,铠恩慈,十八子,玄秘使……
没有什么家国大义,最后都是私人恩怨。
“无明他们……”贾尘问。
小元子回:“知道的,留个活口,我已经将药留下了,到时候让他们选。”
贾尘点头,欲要推门进去,小元子喊道:“大人!”
贾尘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说道:“我心里有数,你在院里等着。”
进到屋内。
不知道是怎么绑的,铠恩慈已经挣脱了绳索,穿戴齐整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悠闲得好似在凤京的府里。
“见过义父!”贾尘下跪请安。
“尘儿,”铠恩慈放下茶盏,扶她起来,“你瘦了不少。”
贾尘坐在旁边:“多谢义父关心。”
他们一来一往,同往日并无分别。
铠恩慈笑了笑:“四个玄秘使,还是你最有孝心,最得咱家的心意。”
不等贾尘回,他又问:“你是几岁进的秘卫府?”
“五岁,”贾尘回,“我本来要被卖给人贩子,是义父救了我……”
“是了……”好像触动了铠恩慈的回忆,他问,“你可知咱家为何要买你回来?”
铠恩慈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贾尘知道他还要说,便没有接话。
“你不怕咱家,”铠恩慈说,“你什么都不在乎,像极了咱家小时候……”
他嘟嘟囔囔地说起了话,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突然被送进了宫,又进了秘卫府,他的野心随功夫长进而一点点膨胀,秘卫府越做越大,皇权更替,一些人生一些人死,而他笑看风云变幻。
他从来都不是棋子,他是下棋的人。
“黑子白子皆是我执,我观照一切,如镜如影。”
贾尘抬头看他,这时铠恩慈眼里已经一片浑浊。
“尘儿。”铠恩慈用尽全身力气,真魂短暂归位。
贾尘知道药起了作用,她走过去蹲在铠恩慈面前。
铠恩慈握住了她的手。
“你最像咱家……”说话间他已经吐了一点血出来。
贾尘忍住心中悲痛,抬手抹去他唇角的血:“义父忘了?我可是小千岁。”
“是了,玉面修罗……”
“咱家带你来这俗世一遭……”
铠恩慈声音变得极小,贾尘凑过去听。
“自有你的缘法。”
说罢,他仿佛卸下了全部气力,身子向前倒去。
贾尘扶住他,铠恩慈气息全无。
她将人摆得端端正正,茶碗还冒着热气,铠恩慈靠在太师椅上,好像什么都没变。
贾尘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走出去,十八子除了无依无慧无障无愿四人,都在院子里。
进入地窖的五人都负了大大小小的伤,手里拿了金创药往身上撒。
听见脚步声,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贾尘问:“人呢?”
无若咬了咬牙,道:“死了。”
贾尘在茶中下的毒,也留在了地窖。
为秘卫府付出了这么多,她不想他们没得选。
自废武功,留一条命;一杯毒酒,痛快了断。
院子里气氛沉闷,山雨欲来。
这些日子里秘卫府的太监好像长出了人心,但是很快又踏入了互相残杀的境地,那点来之不易的人间温情,已被剥得干干净净。
贾尘开口:“铠公千岁,已经仙去了。”
众人愣住,没有人动作,只有风声吹得树叶簌簌。
好一会儿,无闻才开口:“小千岁,属下可否前去瞻仰一下……”
他顿了顿,好像在消化这个事情。
得到贾尘的应允,众人慢慢往屋里走。
除了小元子。
贾尘说:“你也去吧。”
“大人……”
眼前的人嘴唇紧抿,脸上一点血色也无,他怕自己前脚刚走,后脚贾尘就自我了断了。
“你去,我没事,”贾尘的喉头动了动,好像还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你去。”她又说了一遍。
于是小元子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印象中贾尘有哭过吗?
秘卫府没有眼泪,死亡往往发生在眼泪之前。
风吹过,树叶落了一地,贾尘的衣服被风灌满了,好像随时都会被吹倒。
好像知道这人不能招惹,连树叶都绕开了她,轻飘飘地掉在脚边。
贾尘低头,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元子盯着她的背影,想起初见贾尘的情景。
贾尘骑着马经过了他,走出去没两步又回来了,小元子抬头看她。太阳太大,有点睁不开眼。仔细想想那时候贾尘也是个孩子,她丢下一贯钱,眼底深不可测。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的贾尘已不是当时那个稚嫩却强装大人的白马少年,小元子却觉得也许她一直都没变。
屋里的人陆续走了出来,贾尘转过身,神情冷峻:“好了,现下义父已死,你们可以走了。”
她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众人愣住。
无执急忙道:“什么意思?走去哪里?”
“随便你去哪里,”贾尘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要回凤京,不要回秘卫府。”
无闻愤愤道:“不可!那铠公千岁的仇怎么办?我们还打算跟随小千岁上京杀敌呢!”
“对啊!”刚才跟着贾尘入地窖的几位纷纷附和道。
贾尘表情严肃:“没有什么小千岁了,秘卫府没有了,你们是自由身。”
“小千岁万万不可!”无明跪下了,“铠公千岁死不瞑目啊!”
一个跪了,剩下的一个接一个,跪了一院子。
贾尘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你们进门时,可有闻到一阵槐花香味?”
众人不知她问话何意,面面相觑。
“这是软骨散,三日之内内功尽失,留你们手脚是看在往日情面。”
忽略掉错愕的目光,贾尘双手抱臂,淡漠地看向远方。
“走吧。从今以后,世上再无秘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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