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愉悦斟酌一番，还是没忍心叫醒风雁行。
反正过一会微生璃和长老们便会找到阵心，破除剑阵，他清醒着也帮不了什么。
那时，后山已经死了很多弟子。
在小说中，风雁行清醒后，见到惨死的同门，悲痛万分。
与其增加他的痛苦，倒不如让他就这么睡过去，醒来后也少受一点苦。
常愉悦守在他身旁，闭眼冥思苦想。
白天她和沈无尽刚会过柳旭，晚上就出现剑阵，她不觉得是个巧合。
这剑阵十有**是柳旭干的。
想到风雁行说过，温长舟与柳旭师兄弟情深，而出事之后他却下令不得再提，很明显是想包庇凶手。
因此，她更加肯定剑阵与柳旭脱不开关系！
只是，柳旭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温长舟当众杀了他的徒弟？
可温长舟当众杀他徒弟，不就是为了保他？这么看来，柳旭并不领情。
至于沈无尽，他是想看昔日团结的同门，自相残杀，给予活着的弟子无数的痛苦和悔恨。
他真是个疯子！
常愉悦恨恨地想。
远处一道金光冲向天际，迅猛的风刮过山间，乱飞的剑气凝滞在空中，而后消散。
常愉悦站起身来，狂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她回身望了眼金光的方向，松了一口气。
剑阵破了，这比她想象的要快多了。
这下安全了，她扶着风雁行往前峰走去。
这后山她再也不想来了！
她扶着风雁行走得很艰难，刚到白天刻着“禁地”二字的地方，就见前方围着一群人，地上也躺着一群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中，从容站立的沈无尽。
看到这么多因他而死的同门，他竟然面无表情！
常愉悦心里一阵恶寒，忍不住皱眉。
此地围着几个长老和幸存的弟子，全都脸色颓然。就连微生璃的脸色也很差劲。
她抬头瞥见小路上的常愉悦和风雁行，顿时皱眉。她跟长老说了一声后，便跑过来帮常愉悦搭把手。
微生璃看着风雁行惨白的脸，忧虑道：“小师弟心脉又逆行了？”
常愉悦甩了甩酸胀的手臂，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小师兄是为了救其他弟子，强行布阵，灵力不支，才会晕厥。”
微生璃捏了捏拳头，沉下脸：“到底是谁干的！”
常愉悦张了张嘴，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沈无尽。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隔着几道身影，与她遥遥相望。
常愉悦只看了一会，便偏过头去。
“师姐，先回去吧！”
两人走到人群中，长老们围上前来，替风雁行疗伤。
沈无尽看了一眼，忽觉得无聊。
破除剑阵比他想象的快多了，都没怎么看到他们悔恨、痛苦的样子。
这次他没赢，也没输。
他转身离开人群，常愉悦追了上去。
“沈无尽，你得偿所愿了，开心吗？”
沈无尽脚步一顿，转身凝视她。
常愉悦忽视他眼里的危险，自顾自说道：“这满地的尸体，活着的时候一口一个大师兄，死后就这么静静躺在地上。午夜梦回，你会害怕吗？”
沈无尽眯了眯眼，目光幽暗地盯着她：“常愉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这个样子，无异于是在挑衅他。
她就这么不怕死？
常愉悦脸上绽出一抹笑容，灿烂得不像话，可沈无尽却莫名觉得不舒服。
他不想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没说什么呀！我只是觉得害怕，总觉得会做噩梦！所以我关心一下你害不害怕！”
可沈无尽怎么可能会害怕呢？
“害怕？”沈无尽勾起一抹冷笑，忽然朝她靠近，他低头贴着她的耳朵，目光幽冷，“只要你成为这地上躺着的人，你就永远不会害怕了。”
常愉悦皱眉，一把推开他，呵呵冷笑：“大师兄在说什么废话，死了当然不会害怕了！可是，我想活着呢！”
沈无尽冷声道：“可你在不停找死！”
常愉悦轻哼一声，没回答他这句话。
她有些不耐烦道：“小师兄伤得不轻，我去看看他。”
她说完便转身往回走，沈无尽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走了。
众人安置好伤员后，天色已经大亮。
常愉悦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说温长舟提前出关了，此刻正在掌门殿和众长老商议这件事。
她和微生璃、言野一同去照看风雁行。
*
掌门殿中，几位长老吵得热火朝天。
“我早就说过，那孽畜不能留！这下好了，伤了我门中这么多弟子！”说话的长老鹤发青衣，眼神犀利。
温长舟自知理亏，揉了揉眉心：“东方泽，事已至此，便不要再提了。”
东方泽和其他长老们一听，瞬间怒了：“掌门！你要偏袒他到什么时候？因为他，苍云山死了那么多弟子！难道不该给弟子们一个交代？”
温长舟皱眉，说道：“他已经死了，再追究这件事也没有意义，就让他清清白白地走吧！”
众位长老内心冷哼一声。
柳旭什么时候清白过？他和他那个徒弟害死了多少人！
可他们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温长舟性格固执，他决定的事很少会有转变。
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温长舟跌坐在楠木椅上，微微失神。
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掌门，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流苏剑穗，剑穗末端暗红色的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剑穗主人的惨死。
他喃喃道：“小池，我该怎么做呢？”
难道他一直都做错了？
*
沈无尽回了院子，关上房门。
他站在门边，心里烦闷，脑海中一直响起常愉悦那句：“你得偿所愿了，开心吗？”
不知为何，想起她说话时的失望神色，他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让他想要……将心脏挖出来！
心口蓦然一痛，温热的血溅在地上，他看了眼红到刺眼的血，却慢慢笑了。
此刻，他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半截没入心脏。
他额上布满冷汗，脸色开始泛白。他倚着门缓缓坐下，呼吸逐渐加重。
心脏被噬咬的难耐感消失，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和细密的痛。
他不觉得这痛很难挨，反而觉得畅快。他躺倒在地上浑身忍不住战栗，嘴角露出病态的笑容。
他开心啊！当然开心了！看到他们不如意，他非常开心！
他目光有些涣散，喃喃道：“常愉悦，我不会输的！”
*
温长舟去了风雁行的院子，见他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一脸心疼。
他小心地为他输送灵力，见他脸色好了起来才肯收回手。
三人站在一旁看着他，各有心事。
言野没想到一个晚上能发生这么多事，不由得唏嘘。
怎么会这么巧，沈无尽白天去了后山，晚上便有剑阵。
所以，他在后山帮常愉悦挖草药只是顺便的事？
微生璃盯着温长舟的侧脸，无意识皱眉。
师尊果然还是选择隐瞒凶手，他未免太过偏袒他了！就不怕伤了弟子的心？
常愉悦此刻在想沈无尽，在细想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他这么做不只是针对风雁行，他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温长舟，报复他派人挖他灵根！
经此一事，门中长老定然会对温长舟有怨言，不明真相的弟子，也会认为温长舟故意粉饰太平，不把门中弟子的性命当一回事。
门中弟子不团结，才会在后面被沈无尽团灭。
她正想得入神，忽听见温长舟微微带着怒气的声音：“你们大师兄呢？自己的小师弟都受伤了，怎么不见人影？”
常愉悦回过神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就没想过沈无尽也会受伤吗？为何一开口就是诘问。
她语气有些沉闷道：“师尊，大师兄他受伤了，兴许还在疗伤，我去看看他。”
微生璃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知道沈无尽没有受伤，但小师妹这么说，是不想他被师尊责骂吧！
温长舟愣了一瞬，回过神后，疲惫地点了点头：“他要是伤得太重，就不要过来了。你去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药阁拿。”
为什么他不亲自去看一下沈无尽？
常愉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心里烦闷。
她不想再待在这，抬脚出门。
她知道沈无尽并没有受伤，但她鬼使神差去了他的小院。
院中大门并没有锁，也没有布下禁制。常愉悦在门外便瞧见了院中的荒凉。
她有些惊住了，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像她的院子，院中会种些花草，灵果，会搭上小亭子，闲来赏花看雨。
沈无尽的院中，别说花朵果树凉亭了，中间青石板小路两侧，甚至长了一米高的杂草！一眼望去，屋子掩在草后，荒凉颓败！
像是随时打算跑路一样，一看这屋的主人就没打算长留。
这大概是他对苍云山，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吧。
他从来没有把苍云山当成另一个家。
常愉悦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她抬脚走了进去，沿着小路走到屋门外。她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隐忍的喘息声。她脑袋空了一瞬！
沈无尽他真受伤了？
常愉悦来不及想这么多，抬脚踹门。
门上并没有禁制，她轻轻一脚就踹开了！只是门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只开了一条缝。
她沿着缝隙往下看，只看见一片白衣贴在地上……
“沈无尽！”她大喊一声，正准备强行破门而入。
躺在地上的沈无尽站起身来。
他转身打开房门，苍白的脸映入常愉悦眼中，她瞪大双眼。
沈无尽此刻脸色泛白，眼里却猩红一片，像是有烈火在燃烧。他的嘴角似乎因为忍痛，而被他咬破，鲜血染了红唇。他如今整个人看起来妖冶又危险。
像噬血的美丽妖物。
常愉悦后退一步。
沈无尽垂眸盯着他，凌厉的眼中仿佛藏着翻腾的火山，火舌卷起，似乎要将她焚成灰烬。
常愉悦有些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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